比起嘉定府的喧哗,重庆府真叫一片祥和宁静,或许因为嘉定发生的怪事流言尚未传到重庆,也或许已经有人在议论了,但没能引起重庆百姓的注意。这样极好,少些议论,多些安宁,作为当事人,心里没有负担。
他们抵达时,便见着城墙上民夫辛苦劳作,新任的制置使下令加固城墙,这一次士民再无怨言了,因为他们已经了解到城墙的重要性。张珏从城下经过,彭大雅筑城功成后立下的石碑仍在,只是城的主人已换了别人。
彭大雅并未告诉张珏到重庆哪里找他,若大个重庆城,还真没有目标。不过张珏却想到一地,他飞骑奔云马,到达佛图关下。
山岭之顶的寺庙便是他想到的地方,彭大雅现被朝廷通缉,他不可能住城内,但若说在重庆有什么他能落脚的地方,也只有此地。以前彭大雅住在此时,就说喜欢这里的幽静,如今这个纷乱时局,他应会到此寻求片刻安宁。
还没进寺门,就听得木鱼声哆哆敲击,诵经声如歌,香烛的烟气随风飘来,呛人的香味刺鼻,不过却使人心绪宁静。
院里扫地的小沙弥见他们进门,合十躬身。他们曾在此住过,小沙弥认得他们,一礼之后,忽然丢掉扫帚就跑。张珏等人正纳闷,却见小沙弥领着住持回来。
“阿弥陀佛。”住持念佛号,与他们早已相熟,说话也不用提姓名,“诸位施主,已经有位施主在此久候了。”
住持所说的久候的施主是谁,张珏等人心知肚胡,立刻随住持至后院。
厢房门关着,张珏轻敲,里边一个女声允了,并开了门。水无涟忧愁憔悴,但看了张珏等人,还是露出笑容。
“大哥怎么样了?”张珏见她如此,只觉得彭大雅的情况更不妙。
“我没事。君玉,你们都进来吧。”屋里的彭大雅说话了。
彭大雅面色苍白无色,如同所有血液都流失了般,“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已经把我的行踪通报了制司,只等制置使回来处理。”
“为什么!”张珏大惊,还没坐下,又跳了起来,“大哥你这是……这是何苦?现在你应当离开此地,隐藏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是啊!彭制置你何必自投朝廷的罗网?趁现在制置使还没回来,由我们护送,官兵必然无法奈何。”上官夔也道。
其余人都如此认为,为彭大雅的行为不解。
彭大雅微笑道:“谢过诸位好意。我若愿走,普通人决拦不住我。只是,躲藏不是解决之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就算藏起来,已无多少用处。朝廷为了搜寻我,必会为难于我曾亲近的人,何必多找麻烦呢?用不了多久,我的事一切都会解决了。”
“大哥!”张珏反对他这种想法。
“将死之人,最后的心愿都不让他实现吗?”彭大雅坚决道。
张珏千万个不愿意,但知道彭大雅决定的事,谁要是阻止他做,他说不定会与谁为敌。筑城重庆是如此,现在一心要受朝廷处罚也是如此。
“大哥……”
“不要说了。”彭大雅道,“我叫你来重庆,是为了临走之前,把一件东西交到你手中。现在还没法给你,等时候到了,自会送你手上。这两日,你我兄弟珍惜相当吧!”
张珏点头,“大哥,熊宝已经驾飞船离开,他会找到治疗你的办法,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彭大雅只是微笑,“这些都是天命,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到是希望,能为夫人求得保护。虽然除了王夔,但水冲星的杀手源源不绝。”
“若没了夫君,我独活着除了痛苦,还剩什么?”水无涟伤感道。
“大哥放心,以后我来保护公主,水冲星不会伤她分毫。”张珏下出承诺。
或许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水冲星是火王星的克星,对付一个王夔已经吃力,他如何能与一个星球对抗?但不可以让彭大雅捻,张珏没有能帮助彭大雅的地方了,这个承诺他必须做到。
彭大雅并不勉强他,其实他甚至没有让张珏来充当保护者的意思,他只希望能为水涟寻一个可以依靠的星球,一个敢与水冲星对抗的星球。面对张珏的心意,他点了点头,他知道张珏会尽力的。
接下来的两天张珏都住在寺庙中,所有时间都陪着彭大雅。彭大雅一步也没离开寺庙,准确地说,他连后院也没离开过。他们俩,以及水无涟,王虎、甘闰等人一起,谈天、下棋,各种游戏,忘了所有烦忧,过得极愉快。
两天眨眼即过,外传宣抚使和制置使都到达重庆。这个消息让围坐的众人如同听到噩耗,笑容从他们脸上消失。
夜雨寺门外马声鸣啸,小沙弥喊着制置合来了。
新上从的制置使并不信佛,况且夜雨寺只是座小庙,制置使真要拜佛,当去大庙才是。他亲临于此,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
“这是个什么制置,我去看看他来干什么?”王虎觉察到是为彭大雅而来,朝廷对彭大雅的处罚让他早生不爽,今日正好质问。
“王虎,还是我去吧!”张珏几步从凉亭下追上,“我们与新制置并不仇怨,不可以冲动。”他快步出院迎接。
制置使也正往里走,带了几个随从,身着的是衣布常服,制置使三址多岁年纪,像是有功名的天子门生,但随时持武器于身。制置使突然止住步,直看迎面而来的青年。
张珏也止步,面对制置使,几分意外显露。但随后又仿佛觉得在情理之中,释然开来。
“余义夫?你那‘假官印’足够以假乱真,当时我就该想到。”张珏面对来人道。
曾化名余义夫的男子,也笑了,“你不也没与真身份示人么?佛图关的张统制。”
“你都知道?”
“如果连此都不知,我怎治理四川?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还真以为你就是马氏之侄。你是为帮朋友出头吧?义气到够,可苦能将此义报效于国,岂不更妙?”
张珏冷笑了声,“我与朋友有情,自然甘为其舍身犯险。此国对我无恩,我为何要报效?”
“国为母,母对子有时或失公正,子便可以不孝了吗?”余玠笑对道。
张珏心中气涌,张口欲驳。
“君玉。”身后的声音叫住了他。
彭大雅缓缓走来,“义夫是余制置的表字,他当时告诉你他叫‘余义夫’,其实已经表明了身份。你若对新上任的制置稍有了解,当时就能知道他是谁了。”彭大雅面向余玠,拱手虚弱道:“有罪之人没能及时出迎,还望制置恕……”
话没能说完,因为有双手托住了他正要弯下行礼的身子。彭大雅轻抬眼,惊讶,这个托住他的人正是余玠
“切不可如此。”余玠摇头道。
待扶正了彭大雅的身子,余玠又道:“该行此礼的,当是我。”说罢,制置使对着彭大雅深深拱手躬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