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张统制今天在此聚会,可真巧了。鄙人也来喝个小酒,不介意鄙人与两位英雄坐一起吧?”这人举止到十分恭敬,走来便先行礼。
“你是谁呀?”张珍问。
张珏没说话,观察着对方。这个家伙看起来就是个油嘴滑舌的混混,可能看出了他们身份,想来套个近乎,谋点好处。
瘦瘦的中年人说道:“两位统制不认识鄙人,鄙人可认识两位。这位是饶风关的张统制,人称张憨子,蒙古人十万军欲取饶风关,数十次猛攻都不可得,张统制又率军援救夔州,切断蒙古军后路,迫使蒙古二太子撤军。张统制早已声名赫赫。而这位,是佛图关的张统制,姓张名珏,字君玉。虽然年轻,可是个少年英雄,尤其被孟制置提及,将来前途无量。”
“你究竟是谁啊?把我们知道得这么清楚。”张珍再问。
张珏也起了疑,就算孟珙常提起自己,被马屁精听到了风声,但这个与自己从未见过面,他怎么认出自己的?
中年人躬了躬身,“见到两位英雄在此,一时高兴,忘了自我介绍,抱歉抱歉。鄙人吴申,乃是京湖转运使,随孟制置到了四川,这才有幸认识四川的各路好汉。”
“你是转运使?”张珍都吓了一跳,转运使可比他们统制官级别高,居然这般毕恭毕敬地对他们说话。
吴申笑道:“张统制莫惊,今日大家常服布衣,哪分什么高低次序?我吴某从心底尊敬你们这些英雄。鄙人可否一坐啊?”
“可以,吴转运随便坐。”张珏请他自便。
吴申毫无客气,在张珏身边挤了个位子坐下。
突然间插来了个外人,桌上诸人说话都觉不方便了。
吴申笑呵呵,把众人酒杯倒满,“这一杯敬张统制高升!”说着,吴申把酒杯对向张珍。
张珍惊讶,“我高升?”
“张统制还不知晓?”吴申故作惊奇,“张统制抗击蒙鞑有功,朝廷已决定提升你为都统制,任命即将下达了吧!以后就得叫你张都统了!”
“真,真的?”张珍惊喜,有些不敢信。
其他人也是欣喜,吴申趁机邀众人共敬。酒杯具起,这杯酒除了两人,都一饮而尽。
张珏和上官夔没碰杯子,吴申纳闷。上官夔只是才入行伍的小角色,吴申未放眼里,他留心的是张珏。
“张统制这是怎么了?”吴申问。
张珏敷衍道:“下官不胜酒力,实在喝不得了。”
吴申笑言,“张统制哪里的话,张统制面不红,眼不浊,哪有不胜酒力的样子,分明滴酒未沾。来来来,这是敬张都统的升迁之喜,一定要喝,一定要喝!”吴申说罢,自己又举了杯,迫着张珏照做。
张珏烦了这人,任他劝,就不碰那杯子。
“张君玉不喝酒的,吴转运就别劝了。”张珍解围道。
吴申也是个识趣之人,觉察到气氛不对,立刻顺着台阶就下,把酒杯放了桌上,脸上仍是和善笑容。
“吴转运,我们以前见过吗?”张珏问道。他早有疑心,这个吴申定早就认识他们,不然哪会这么热情来搭讪。
“没有啊!”吴申惊讶道,“鄙人与张统制第一次见面,鄙人因为仰慕已久,今日偶遇,所以特来结识。张统制,可别起误会啊!张统制以为我吴某是什么人了?”
“张君玉,我跟你时间最长,以前要是见过吴转运,我定然有印象。反正我没见过吴转运,至于你在哪儿见过,那我就不知道了。”王虎见张珏臭着脸,要把转运使给得罪了,帮着圆场。
吴申直点头,“是啊!王壮士说得对,真是头次见面。吴某绝非刻意,张统制多心了。”
“是吗?王虎并未自报家门,你怎知他姓王?”张珏更疑。
“呃,鄙人上楼时恰巧听到王壮士姓名,就记住了。鄙人还知道,这是杨姑娘,这是屈姑娘。”吴申解释道。
张珏的疑心并未减轻,反更重。他回忆着,吴申是孟珙手下的人,要是见过,也是他在襄阳的那段日子,但自己记忆中确实未见过此人。
蹬蹬蹬,酒楼的木梯快跑上个家丁打扮的小厮。
“老爷!老爷!”小厮直奔吴申身旁,“老爷,彭制置传你到制司去,催得很急!”
吴申一愣,“这不正在兴头上吗?彭制置有什么事?”
“这就没说,只喊老爷快去。”
吴申疑了一会儿,向众人拱手告辞。张珍等人也客套地还了礼。
“老爷,他们是什么人?”下梯时,小厮忍不住好奇地问。
他家老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去主动结识的,但观那些人,不过布衣平民而已。
“哼,一群不识时务的人。”吴申板脸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张珏和王虎什么样子,敢打我的亲戚!”
“当年打人的还有他们?得罪老爷,只怪他们有眼无珠!”小厮鄙视身后。
吴申歪嘴蔑笑,“当年忠顺军那一队人我都不会放过。王虎只是个大头兵,随时能收拾,但这个张珏不太好对付。且不说他自身已有统制官的身份,孟制置看中此人,另听闻他还是彭制置的结义兄弟。棘手,棘手!”
制置使召见,吴转运片刻担误不得,立刻赶到制司。
“下官见过制置。”吴申向彭大雅拜见。
屋里只有他与彭大雅两人。
“吴申你干转运使有些年了吧?以前我在京湖时,你就干着这个职位了。”彭大雅说道。
吴申开心笑道:“制置还记得下官?那时京湖还是史制置主持大局,而今彭制置也今非昔比。”
“没错。”彭大雅点头,“可是吴申,你干了这么多年转运使,怎越干越糊涂了呢?”彭大雅突然板脸厉声道。
吴申面色骤失,“制置,这是何意?下官难道出了错?”
彭大雅扔出桌上的个本子,“自己看!我不知道你在京湖怎么做的转运,但这里是四川,别想把手伸进四川的府库!”
被扔出的是账本,吴申捡起它,两手颤抖,“制置,一定有误会!京湖四川两地间,来往的物资量多且频繁,很多都来不及记上账的,而且记账之人不只一两个,人多便杂,出错常有的事。制置不妨多等几日,转运司定整理出更清晰的账目……”
砰,彭大雅猛拍桌面。吴申哑然止声,咽了口水。
“给你几日,好做假账吗?”彭大雅怒目而视,“念你是孟制置带来的人,这才找你来问,换作别人,早已交付有避开。不可抱有侥幸,我已一清二楚。拿了多少,给我还回去!再有下见,我不仅会告诉孟制置,还会来自办你!”
吴申全身发抖,什么都不敢说了,恭恭敬敬听着。
“滚吧!记得把洞补上,去成都前,我会再查看!”彭大雅吼道。
“谢制置开恩!谢制置开恩!”吴申拜了又拜,退着出门。
“老爷,你怎么了?”小厮见吴申面无血色,上前关心问。
吴申擦了额前冷汗,定了定神,“果然此二人能结义,兄弟二人都一个脾气!”
“老爷,你指的是……”
吴申回头看着制司大门,“要想收拾张珏,得先收拾彭大雅。彭大雅不除,不仅无法给我那落魄的亲戚报仇,连我自身都难保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