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放过他们!”他猛捶桌案,硬木制成的桌案纹丝不动,他的拳头到痛了,缩回手揉了揉,“先是那个张珏,现在加上王翊!不可饶恕,敢如此欺辱本公子!”
“你们有什么办法?”他硬气地问身边几个小厮。
小厮能有什么办法,都怕他,身子缩了缩。杨茂平时欺负别人,爽了,就打赏他们;但现在,威风不在,成别人欺负杨茂,公子不爽,就拿他们出气。小厮们心里委屈又怨恨,但不敢表露,少爷是衣食父母,要恨只能恨欺负少爷的人。
一个小厮上前,“公子,那王翊有官职在身,就凭这点理由,动不得他的。只有等抓着他的大错,再到有司去揭发,才能把他办掉。”
“什么馊主意!这算主意吗?”杨茂向着小厮脑袋狠拍了一巴掌,“等他有了大错,还用得着我去揭发?这算报仇吗?知道什么叫报仇?报仇就是把没错说成有错,想他什么时候,就让他什么时候死!”
“公子你又不许把事告诉老爷!”小厮委屈,“不如告诉大姑娘吧!请大姑娘动用官场上的关系,但不使老爷知道。”
杨茂想了想,“不行!爹与姐姐俱在成都,请姐姐动用官场关系,爹定会知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小厮们一阵沉默,另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凑到杨茂身旁,“既然王翊暂不能动,就先对付张珏和邹家。”
“你有什么好主意?”
“公子你忘了白马山的那伙强盗了吗?”
“他们?”
“是啊公子,既然公子不方便使全力对付,何不借刀杀人?”
“你是说让白马山的强盗去杀张珏?”杨茂想了又想,“可是,我与那伙强盗不熟,他们能为我办事?”
“怎么不能?公子忘了?白马山的山大王对大姑娘倾慕已久,公子只需借此关系,与寨主王虎套近乎,要办事轻而易举。”
杨茂听了一怔,细细思量,“那王虎对我姐确实早有意思,我若托他办事,他没有不答应的。可他毕竟是强盗,我杨家四川名门,要是传出与强盗勾结……”
“不会的公子,王虎虽是粗人,其实心思也细,量他不敢传出去。对他来说,得罪杨家和官府事小,以后大姑娘憎恨他,那才事大。”
杨茂思虑再三,拍腿道:“好!就上白马山,找王虎!”
杨少爷做想做的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说干就要干的。正如他要收邹家米铺,那就不惜代价,这次定了决心要杀张珏,亦不会吝啬本钱,带上好礼与小厮,这就去了白马山。
白马山位于名山县东北四十里,有官道经于此,通往成都府,乃川西重要商道。如此重要的地段,自然盘据着大小草寇拦路剪径,官府也曾或剿灭或招安过,消灭了些小的,但几个在寨却撼动不得,其中便有白马寨。此寨人不多,只有百多人,但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主王虎武艺高强,能结众心,官府奈何不得,渐渐地就不管了,任由其在白马山做个山大王。
名山县杨氏有女,为县内第一美人,王虎倾慕已久,可又求之不得。便放下过话,只要杨氏女有所求,必应之。但杨家官宦权贵之家,岂会与他这等草莽来往,话放在此,却从未有过兑现。
杨茂瞒着家人,偷偷地上了白马山,寨主王虎听闻杨氏女之弟到访,自然大喜,寨里摆上大酒肉,盛情款待。
百多号强盗挤了一屋,大碗酒大口肉,大声说话,喧嚣得耳朵发麻。杨茂被吵得头昏脑胀,王虎又向他敬酒,杨茂不敢推辞,端了碗回敬,又是一个大海碗,他的手都在发抖。
“杨少随意。”王虎早看出他不能喝,就叫他随意,自己干了。酒碗倾倒,好酒半数入肚,半数流出,湿了浓密虬髯。
“寨主好酒量。”杨茂意思xìng的喝了一口,夸赞道。
别看王虎生得五大三粗,又长了一脸浓须,其实才二十出头,数年前才从师父手中接过寨子。
王虎以手抹了胡须上的酒,说道:“这才喝几碗?我这人就是如此,越高兴,酒量越好,杨少今rì来找我,我高兴,还没开始喝呢!”
杨茂和他的小厮都陪笑。
“令姐还好吧?”
“还好,姐姐现在成都。”
“听说已订了亲事?”
杨茂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是,姐姐许了成都马家的嫡公子马敉宁,明年就要办喜事了。”
王虎胡须浓密,看不出他此时的嘴角是上扬,还是下压。不过粗眉下的双目到是一沉,显出心里的不悦。
“许了人就好。以前那么多人求亲,她都没看上。”王虎又开一坛酒,自己倒上了,“成都马家,四川首富,那嫡公子将来是要继承马家家业的,家世上到相配,就是不知人品如何。”
“听闻还不错,虽是商人,但在读书学问上也没落下。据说还是书院学生的领袖。”杨茂小心观察王虎的神sè,话锋一转,“当然,比不上寨主豪气冲天,他一个弱质书生,寨主一根指头就把他摁死。是寨主宽宏大量,没与他计较。”
“好啦!好啦!”王虎止他奉承,虽知是假话,却乐呵呵的,“杨少夫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是有事吧?”
杨茂正愁怎么把话绕到正题,既然王虎主动开口,他也就不拐弯,直说道:“寨主英明,小弟正是遇上**烦,才来求寨主帮忙。”
“什么麻烦?尽管说。在这方圆百里,包括名山县,还没有我解决不了的!”
“有寨主此言,小弟就放心了。”杨茂立刻委屈说道,“名山县的邹家在米行内本就是我杨家的竞争对手,这两年,邹家经营不善,我便有心把他们店铺接到手里。做生意你情我愿,他们不卖就算了,怎知他们家失火竟赖我头上,到官府告我,诬我为了逼他们卖店,故意纵火烧房,真是天大的冤枉!知县是个怕事的人,竟要我们两家私下解决。那邹家请了个叫张珏的打手,到我家要钱,把家里好多人都打伤了。我怕他再伤人,这才赔钱了事。想起来,心里这股气堵得慌。”
“要我为你出气是吧?”
“寨主英明!”杨茂求道,“只要寨主能为小弟出这口气,小弟就……”
“就怎么样?”
“小弟让姐姐和马敉宁的婚事成不了!”杨茂当然不能把姐姐送给强盗,但破坏姐姐与别人的婚事,他还做得到。
王虎眯眯眼睛,斜眼盯着杨茂,“杨少还有这本事?看来都已成血海深仇,连姐姐的终身大事都不顾了。罢了,罢了,为令姐做事,是我许下的诺言,本就不求有回报。要我怎么为你出气?”
杨茂大喜,凑近王虎,“先杀张珏,再打垮邹家。邹家的事,我会在城中助力,但杀张珏,就全靠寨主了。”
王虎冷笑,“杀个人而已,这有何难?把他引出来就是了,不管他武艺多高,都只能成为我锤下亡魂!”
说罢,王虎抽出随身的一柄铁锤,呼呼舞了两下,沉重的锤头打出风压,威势逼人。那锤子闪出股银青亮兴,使人一看便知其非凡。
这时,几名强盗笑着进了大堂,身后带着个胖子,由两人左右夹着。两名强盗体身健壮,架这胖子也架得气喘须须,那胖子被绑着,还有挣扎。
张盗入堂向王虎道喜,“哥哥,今rì兄弟等在山下绑了个游商,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大财主。”说着,把从胖子身上搜到的钱钞金银、值钱佩饰拿了出来,强盗们睁了眼,真是个财主。
那胖子挣扎着道:“什么又白又嫩,你们还想吃了爷爷不成?快放开爷爷!”
“就是要吃了你!”王虎喝着酒道,“你要是不多给我们些财货,就把你这身肥肉烧了吃!”
“敢吃爷爷?知道爷爷是谁吗?”胖子扯着脖子叫,“你们最好马上放了爷爷,这样爷爷或许还能给你们些酬谢,要不然……”
他还没说完,强盗们就哄笑起来,王虎笑道:“听起来是个大人物,我王虎做了这一行,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你是大人物最好,更可多榨些钱财,你要庆幸自己还有些价值。我现在有贵客,先把这肥猪关起来,rì后再问他什么来历。”
几名强盗遵命,架着胖子就走。
“等等!”王虎叫住,就着手里的铁锤指过去,“他肩上还有个包,装的什么?”
强盗掂了掂胖子肩上斜挎的青灰sè轻飘飘布包,回道:“哥哥,这个包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王虎没再问,挥锤让他们带人下去。
胖子这时却安静了,直盯住王虎的铁捶,直到他被带出堂外,不能再看。
王虎没在意这些细节,与杨茂和众兄弟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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