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忙。”金教授把孩子递给朗琳,跟三儿到沙发边坐下来,“我是想来,储丽打电话叫我别来,说孩子出生第二天,老家那边就来人了。我也想尽享天伦哪。老王跑家里去蹭你妈做的饭吃,我跟他说,我当爷爷了,你还得等几年。老王结婚也迟。老王说,老金你别就想着回家带孙女儿,不干到八十岁你对不起我。我原来想六十岁退休呢,跟储丽回清水养老去,看来不到七十岁是不行了。老王明年要调整到其他单位去,为建研究所,把专业丢了知道吧?痛苦呢,不想走。他们这些人哪,你们理解不了,忠诚。他的话我得听。”
“干到八十吧。”三儿给金教授派了烟,“走不动我背你进实验室。”
“你背我。”金教授开心地笑起来,“到六十就做点前瞻性研究了。”
这时三儿才注意到,小丽没下楼。三儿暗自骂道:“死丫头,真不懂事。”
朗琳抱着孩子在三儿身边坐下来,跟三儿说:“我怎么看一一谁也不像哪?不像你,也不像三嫂。”三儿假装无奈地哎呀一声:“那得问你三嫂了。”秋子翻了三儿一眼:“我也是偷人生的行了吧?”大家笑了。金教授怪道:“尽胡说。”秋子也笑:“尽胡说,爸也跟我妈说清水话了。不是我胡说。三儿不像妈也不像爸,那个爸。妈跟那个爸眼睛都没三儿大。别看妈现在眼睛不小,化妆的。然后三儿问妈,我是不是你偷人生的?”大家又笑。金教授怀疑地看着三儿。老太太抬抬手:“是这么问的,是这么问的。”金教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然后哥找来了,”秋子接着说,“跟三儿一模一样,老储家的根。”
大家笑出声来。金教授又摇头:“我这一家人真好玩,说话没顾忌呢?”
“没顾忌好哇。”高姨插话说,“一家人说话还端着,又不是开会。”
“三儿,”金教授不住地点头,“我老了,你得陪我住着,开心哪。”
中饭前,三儿跑到二楼小丽房间。小丽扭头看着三儿,心虚地说:“我在看书。”三儿指着小丽,喘了口气说:“爸来了你都不下楼,越来越不像话了。”小丽低下头:“一会儿下去叫爸。”三儿压低声音指责道:“叫声爸就完了?这是起码的礼节知道吗?爸那么远跑来还给你带礼物,你一个照面都不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还是上回打游戏的事,你以为是朗琳告的密,春上朗琳来你就不理朗琳。纪叔都说了,他想表扬你。你怎么学许晓娟呢?心眼就那么小哇?就是告密也是为你好,一天到晚打游戏还不让人说是吧?”小丽咂咂嘴。
“我告诉你吴小丽,”三儿警告道,“老陈家人就没这么小心眼的。”
小丽听出了三儿话里的意味,愣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站起来,胆怯地盯着三儿说:“我知道错了。”三儿吁了口气,命令道:“下楼跟爸和朗琳打招呼去。”小丽低着头,小心地走过三儿身边。三儿又招呼道:“高兴点呀,垂头丧气的干嘛?”小丽为难地站住了。三儿拉过小丽,给小丽理理头发:“就说你打游戏,我罚你了。”小丽靠三儿身上,委屈地哭了。
“你得听话知道吗?”三儿心里一阵揪疼,“你都是大三的学生了。”
小丽啜泣着点点头。三儿柔声地说:“不哭了,下楼去,按我说的解释。”
三儿提着大葡萄酒瓶笑盈盈地下楼时,小丽和朗琳正帮江斐往餐桌上端菜。金教授不知就里,还埋怨三儿:“小丽多大孩子了你还罚她?”秋子大至猜得出所发生的事情,抱着孩子站一边说:“打游戏,罚站算客气了。”老太太也帮腔:“是该罚,不学习打游戏。”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儿走到桌边,“小丽把开瓶器带过来。”
金教授拿过酒瓶看了看。三儿介绍说:“法国葡萄酒,据说是正宗的,有年头了。”金教授哦了一声:“不是我送的。”三儿玩笑道:“你送的也就是徐庄老头喝的货色。”金教授无奈摇摇头。三儿又说:“你儿媳妇买的,说,咱爸还有点资本主义习气,满足一下吧。”金教授点头笑着。三儿接过小丽递过来开瓶器:“我怕清水那些土匪给翻出来了喝了,特地放卧室里藏着。我不会开呀。咱那小资的姐姐呢?”江斐在厨房里答应:“我来吧,等会儿。”
“老金送的酒真给徐庄老头喝了。”高姨端来汤。
“你怎么给老头喝了呢?”金教授不解地问三儿。
三儿夹了筷子菜:“给当官的喝不浪费了吗?”金教授抬颌会意地哦了一声。三儿把菜塞到嘴里,慢慢地嚼着:“都过来吃呀,一会儿凉了。有人给他们送,我就不送了。”
没吃一会儿,小丽和朗琳就放碗上楼去了。但朗琳很快又下了楼。三儿不引人注目地咂了下嘴。秋子问朗琳:“你怎么下来了?”朗琳坐三儿身边说:“小丽要看书呗,说她想考研究生,叫我自己打游戏。我怕打扰她就下来了。秋子看了三儿一眼,稍松了一口气。
“朗琳现在不错。”金教授放下高脚杯说,“回去就叫她进会计室。”
三儿担心地问:“爸,不为难呗?”金教授摆摆手:“本来就要人,今年又招了几个,明年还要招。叫朗琳去,叫别人去,一样。”朗琳扯着脸皮说:“爸招的都是高学历。”
“不用都是高学历。”金教授说,“食堂师傅也要高学历呀?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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