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和老太太赶出门。二婶打量着新车说:“这大车真好,多少钱哪?”红姑扯着脸皮笑着说:“说了吓死你。”二婶埋怨道:“我就那么胆小。”红姑咧嘴说:“六十多万!”二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举拳就砸三儿:“跳跳死的,六十万就买台车,跳跳死的。”
“没花那么多钱!”三儿无奈地笑着,“不是我买的,秋子送给我的!”
红姑把二婶拉住了,埋怨三儿:“你不知道跑哇?”三儿抱着肩膀咧着嘴说:“妈我是你亲儿子吗?怎么打得下手哇?”二婶捏着手腕,喘着粗气说:“死秋子回来揍不死她。”
老太太站一边笑。三儿埋怨道:“刚回来就挨顿打,还笑呢。”老太太又笑笑:“打不走才是孝子。”三儿心里一沉,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老太婆,我没找到善文兄。”老太太平静地点点头。三儿解释说:“厂九三年拆迁,快十年了,不知道厂里人到哪儿去了。”
“回家休息去。”老太太拽拽三儿,“你妈做汆肉了,等你回来吃呢。”
三儿进门时,二婶已经把汆肉端到桌子上。三儿在桌边坐下来,闻了闻香味说:“还是我妈做的饭菜好吃呀。”二婶翻了三儿一眼,也在桌边坐下来:“红姑自己盛去,带一碗给老太太。三儿秋子怎么样哪?”三儿喝了口清淡的汆肉汤,放下勺子说:“你亲爱的女儿加儿媳妇现在不得了了,要不给你儿子买这么好的车呢?这车就是开省城去也挂得上号,不说菜籽湖了,在北京城我也牛x得不得了。”二婶扭头叹了口气:“不得了她更回不来了。”
“回来。”三儿说,“不回来做许多房子干嘛?路过的时候我看了,房子做得挺快的,路边的房子都结顶了,我这才走多长时间?不到一个月。对,做房子快两个月了。”
红姑端来两碗汆肉,递一碗给老太太,跟三儿说:“多多本来准备让我们到新房子里过春节呢,不行,房子做多了,人手不够。三儿你没到你家房子里看看吧?我的个妈妈呀,那叫一个复杂,那叫一个漂亮。怪不得要里边的地呢,怕露富吧?”三儿笑笑:“我说跟大家做一样的房子,秋子非不干,要不画三张图呢。不对不对,上班你怎么这儿呆着?”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呆着?”红姑翻眼问。
“这么闲你还叫陈会计过来帮忙?”三儿说。
红姑喝了口汤:“朗琳打电话说你买新车了。”三儿瞪了红姑一眼。红姑求道:“我是来抢车的,不抢别人又抢去了。富康车给我行了吧?”三儿无奈地点点头:“行行行。”
“三儿,”二婶忧心地问,“那车就放外面搁着?偷去六十万就没了。”
“真是问题还。”三儿咂了下嘴,“别人划一下也划不来呀。还是秋子有先见之明,新房子还做个车库,也许早就算计好了。这么着吧,新房子做好之前,先放厂里搁着。”
“那我可以开了。”红姑笑了,“厂里的车不准碰,你的车能碰了吧?”
正说着的时候,又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三儿说:“吴多多同志汇报工作来了。”老太太问三儿:“听得出来呀?”三儿点点头:“这是我老本行。想修车了,明天修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吴多多惊喜的声音:“三儿,真是你车?”红姑十分不屑:“像是你看到过一样。”吴多多说:“看到了!从路边过,我以为是什么大官呢,肯定到家里来了。”
“这下好了,”红姑哎了一声,“成家里了。你什么时候嫁给三儿的?”
三儿白了红姑一眼。红姑仰头笑了。二婶骂道:“死丫头尽胡说八道。”吴多多进门瞪了红姑一眼。二婶招呼吴多多:“洗手盛汆肉去。”红姑撇撇嘴:“我就得自己盛哪。”
“我也是自己盛。”吴多多不满地说,“今天吃枪子了?一股火药味。”
三儿推开碗。红姑起身拿起三儿碗说:“我给你盛去。”三儿摆了摆手。
这时候二婶才问:“三儿你师傅怎么样?”三儿把老田家的事简单地说了一回。老太太放下勺子叹了口气:“也是不孝的儿子。不孝是不孝,他回来呀。”三儿摸摸麻木的脸。二婶安慰道:“回来有什么用?回来也把人气死了,不如不回来。三儿要像田黄那样,白天打不死,晚上也把他打死了。”三儿郁闷之极:“妈,我怎么这么惨呢?”红姑看着三儿笑。
“你都不孝,”二婶问,“那我指望谁去?老陈家就你这么一个男孩。”
三儿撑着桌子提醒二婶:“妈,老太太也就一个男孩,我师傅也就一个男孩。”二婶呆呆地看着三儿。三儿又说:“苏中几年没回来,伯天天骂,咬牙切齿。等苏中回来了,你再看伯那样子吧,现在我还记得,哭了,我的儿哇,你还知道回来呀?我在外面呆二十多天,还没进门呢,先挨顿打。”大家笑出声来,二婶翻翻眼。吴多多放下碗问:“又挨打了?”
“可不是吗?”三儿说,“小时候老先生跟我说,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你爸要是打得厉害了,你就跑,要不你爸就担恶名了。不是我不想跑,跑了回来打得更厉害。”
大家笑弯了腰。二婶也想笑,憋着。三儿接着说:“我爸根本不在乎什么恶名,人跟我爸说,长庚那么打孩子干嘛?我爸怎么说?不打,不打爬老子头上去了。”大家又笑。二婶再也憋不住了:“不打了,不打了。”三儿也笑:“妈我不是不要
要你打,你也打轻点,你说你手都打疼了,我能不疼吗?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红姑划划手:“死三儿,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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