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屋就是他们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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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老林找来一辆拖拉机,到老队长家拉土坯;老林还把西街的周砖匠找了过来,商量给秋子家土房子换梁和砌围墙的事。周砖匠答应,过几天就带人过来开工。

    三儿赶回来时,周砖匠已经走了,老林正跟拖拉机司机下土坯。三儿给老林和司机递了烟,把老林拉到一边,跟老林说:“你不用干的。”老林拍拍手:“我站着也没事呀。”

    “梁什么时候买?”三儿给老林递过火。

    “不用买,做厂房还有木料。”老林说。

    三儿自己也点了支烟:“还是你过日子精细。做土菜馆你去负责,公司做房子,还是你去负责。”老林点点头:“公司那边到底怎么样?”三儿捏捏脖子:“销售好哇,那几个人挺忙的。周过算小,把人辞了,就留了家里人。估计周过今年最少能挣三百万;他要是代工产品组织得好,明年就能超过厂这边。啧,这边也要人吧?你们也挺忙的,不行加人。”

    “这边还行,”老林说,“红姑忙,光帐就不得了,我帮她整理票据,凤姑指望不上。关键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哪。你不说吴指导员儿子要来吗?红姑说他不行,太笨了。”

    “是笨了点。”三儿又咂嘴,“我想把他交给周过,先锻炼锻炼。”

    老林抽了口烟:“省城那边买得着合适的地吗?”三儿说:“纪叔帮忙,应该差不多。”老林问:“鼎盛老总?”三儿点了点头:“周过自己也盯着。省城那边必须经营好,厂要是不景气,那边就能把家撑起来。”老林举烟思索着:“你说得对,那边是无本的生意。”

    跟老林聊了一会儿,三儿回家洗抹了一下,又出门晃到孙晨光家。

    孙晨光不在家。孙晨光老老婆先给三儿泡了茶,然后又出门把孙晨光叫了回来。孙晨光一身灰尘,满面晦气。三儿起身递过烟问:“叔你干嘛呢?”孙晨光拍拍手接过三儿递过的烟,在桌边坐了下来:“把厂房收拾一下。”三儿给孙晨光点着烟:“叔,真走哇?”

    “机器作价卖了,”孙晨光眨眨眼,“卖给朋友了,明天就来拉。”

    三儿吁了口气:“就这么走了我还舍不得。”孙晨光扭头看看三儿,淡淡地笑笑:“迟早要走,老队长不肯卖队屋。他跟我说,卖给你行。”三儿摇摇头:“说了我不会要的。”

    “为我不要没必要。你买你的,没事。”

    “不是为你不要。我不想占徐庄便宜。”

    孙晨光劝道:“什么便宜?一个愿卖,一个愿买,谈不上便宜;你不占便宜,别人就不卖了。”三儿还是摇摇头:“叔你不是徐庄人,不明白这里的事。”孙晨光的确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三儿抽了口烟:“以前我也不明白。老队长说,徐庄就剩这点东西了。我知道老队长的意思。徐庄生产队早就不存在了,甚至徐庄都不存在了,徐庄现在就不是一个社会单位。说归清水居委会管,从来就没见他们管过,就是当时把徐庄人户口和粮油关系登记了一下了事,那些关系现在都没用了,然后就检查计划生育的时候来一下。以前还来收他妈的什么卫生费,徐庄的地他们又不扫,交什么卫生费?都不交,后来不来了。老街上有人日子过得不好,居委会还去问一下;老街上人家里打架,居委会还去调停。徐庄人要饭都没人来关心一下,打死人都没人过问,他们还当徐庄人是乡下人。乡下人还有地呢,徐庄人什么都没有。徐庄人还认自己是徐庄人,徐庄人只能认自己是徐庄人。队屋就是他们的念想。”

    “没那么严重吧?”孙晨光怀疑地问。

    “念想有什么严重的?本来就是回忆。”

    “我知道了。怪不得老队长不卖给我。”

    孙晨光老婆插话说:“过几天搬家,请红姑帮下忙。”三儿点点头:“我来也帮忙。”孙晨光说:“谢谢了,你要来帮忙就好了,我再找辆车卡车,把这些东西一次就搬过去。”

    “小卡车我有。”三儿说,“大卡车叫善良调去。叔你搬哪去?”

    孙晨光摇摇头:“幸亏你拉我买房子了,要不现在真没地方搬了。回老家人不把我笑话死,清水都有人笑话呗。”三儿埋怨道:“谁吃了没事笑话你?你自己笑话自己。”孙晨光深叹了一口气。三儿又问:“那房子不是没装修吗?”孙晨光又摇摇头:“不装修了。找人弄了一下厨房卫生间,把墙重新刷了一下,地上铺个磁砖,东西家里带去就行了。我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装个什么修哇?蹦不了几年了。”三儿心里沉甸甸的:“五十还年轻吧?”

    “年轻什么?”孙晨光摇摇头,“你到五十就知道了。以前我还想着,趁还有劲,想法子多挣点,给两孩子添点。儿子现在不要我管了,早调到城里去了,去年找人又把儿媳妇调到东关小学上班去了,两人工作搞好了,房子买了,再就看他们自己怎么过日子了。三儿我跟你说真的,急还是急着那个死丫头,她什么都不会呀;喜欢也喜欢那个死丫头;气也气那个死丫头。哎呀,不管她了。我手头那点老业务,管我跟你姨足够了,有好日子过。”

    三儿不满:“你不是喜欢那死丫头吗?出这么点事就不管了?那叫喜欢吗?”孙晨光斜了三儿一眼:“你不知道她跑之前我跟她说了多少,翻来覆去地,苦口婆心地劝她。那狗日的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我知道哇。以前春上学校开学,一起出差,他经过我跑的地方还去看看我,我经过他跑的地方也去看看他。在外都这样,呆着着急,碰到家门口人就住一夜,说说话。孙振金那老狗日的开始还叫老子把那小狗日的带着,管管他,我带你了还带你儿子?管管他,你当老子的不管我管?我到清水之后关系就淡了,结果他又追来了。”

    “三儿别走了。”孙晨光老婆插话,“我炒点菜,陪你叔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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