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市长别走了。”徐敬候晃进来,“在我家喝点稀饭,做点新米粑。”
童新华又忙着掏烟:“跟婶说,把稀饭熬匀点。”王启玉起身让徐敬候坐了下来,自己坐到边上。徐敬候接过烟说:“童市长真是,你也叫婶。”童新华递过火:“应该叫婶。跟孩子得叫奶奶。”徐敬候笑了:“童林叫叔,三儿一会叫爷爷,一会叫叔。”王启玉也笑:“还不是你逼的,叔叫得好好的,论什么辈份。三儿现在是老太太儿子,本来应该叫叔。”
老太太跟童林给大家端上茶。闲聊一会儿之后,王启玉又问起徐庄土地的事。童新华摸摸脑门,叹口气说:“本来这次是个好机会,郎书记来了,可以借机提一下。郑如松那事闹得满城风雨,不好说。”王启玉不满地骂道:“操。”童新华又说:“找机会再说吧,别急,再等等,好事多磨。怎么了,你也准备买地呀?”王启玉摇摇头:“我哪有钱买地呀?不怕童市长笑话,搬我岳父这儿住,一来方便照顾两位老人,二来想省点开支,不管怎么说,吃饭不要钱了。”童新华有些意外:“你没那么穷吧?”童林插话说:“现在好点,凤姑姐在三儿厂里上班。以前是不行,一家三口就王所长一个人拿工资。王所长跟你一样,老实,又没什么灰色收入。”童新华点点头。王启玉又说:“凤姑,就是我老婆,挣的不比我少,基本工资三百五十,加班五六十,会计补助五十,一个月拿四百五。我还是国家干部呢。”
“我也一样。”童新华咂下嘴,“志辉在家装修房子,找人拉板车的挖卫生间,拉垃圾,五十块钱一天找不到人,要六十。志辉说不行他也拉板车去,一个月一千五。”
徐敬候笑笑说:“拉板车累呀。”童新华点点头:“累是累,一趟一趟地往楼下搬,挣钱也是挣钱。城关边上,有人靠拉板车做了楼房,漂亮。我们这些人哪做得起呀?市里财政没钱,工资加不上去,没办法。现在有些乡镇日子比市里好过。听说清水就不错。”
“现在应该不错。”王启玉说,“老师工资不用乡里发了,两个大厂也有起色。听人说,要不是出那么个事,郑如松就把轿车开回来了,到高阳看好了,神龙富康。”
童新华抽了口烟问:“他还准备在清水干一届呀?”王启玉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这些天很少露面,七八天没见着人。有人说他出去搬靠山去了。”童新华说:“省里的。”王启玉好奇怪地问:“不说退休了吗?找到了?”童新华摇摇头,不置可否地笑笑。
“朝里无人不做官,”徐敬候插话,“一点都不假,什么时候都一样。”
王启玉翻了徐敬候一眼。童新华笑笑:“叔话说得对。”徐敬候抱手接着说:“现在比国民党那时候是好些;要放那时候,只要有关系,小猫小狗都当官了。徐庄徐根才家,徐根才早死了,骨头都成灰了,我那时候还是孩子呢。徐根才什么姑父在县城当官了,那时候菜籽湖县比现在大,滁水也归菜籽湖管。徐根才姑父在县里当官没几天,徐根才儿子,徐宝幸就当保长了,头天还在田里插秧呢,斗大的字认不得一升。解放前一年当的镇长。那时候他家里有不少地了,划成份划了地主。他命好,没批斗呢,死了。”童林捂嘴笑了。
“别笑哇,真的。”徐敬候认真地说,“就是徐大庆他爷爷。他家里人命都不长,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大庆父母死得更早,三十多吧?好好的就死了,抬医院都来不及。”
王启玉接过话头:“平时聊天也说过这事,想想也有道理。当官的人,总有过人之处。人家里条件也好哇,子女教育也好,人还有关系呢,上上下下都认识。当官的后代本来就占优势,脸熟哇,近水楼台先得月。再说了,平头老百姓,就算有本事,谁认识你呀?平头老百姓多了,提拔谁好哇?”童新华笑笑。王启玉问:“童市长,我说得不对呀?”
“对对对,”童新华赶忙说,“你分析得好。要不我喜欢到下面走走呢,听听大家伙说话,跟大家伙聊聊,真长见识。别的地方我也不熟,就清水熟,来了就不想走。”
童林插话说:“三儿说,世事留心皆学问。”童新华点点头:“这是老古话了吧?我们都知道,就是不留心,不用心。有时候这道理呀,一点不难,你就是转不过弯来。”
三儿早早地收了工,开车往回赶。甘苹打来电话。三儿把车停到路边,歉意地说:“我家有人,去不了。”甘苹孱弱地说:“没叫你来。想你了,说说话心里舒服些。”三儿问:“怎么了?说话没力气。”甘苹笑笑:“还不是你折腾的,活驴一样。”三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甘苹又说:“开玩笑呢。”三儿咂了下嘴:“到土菜馆弄点好吃的,晚上好好休息。”
“你忙吧。”甘苹说,“精神好着呢,就是没劲,睡少了吧?挂了。”
其实三儿想去看看甘苹,怕她生病了;一听甘苹的声音,三儿觉得小腹里有股热流在涌动,痒痒肉又不怎么乖了。三儿无奈地自嘲道:“操,叫花子看肥肉,这还馋上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