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思考一会儿说:“师傅,要不这样,我画两张图。一个按你说的画,一个按我想的画;这回按你说的做,以后按我想的做。做回房子,怎么着也得管十年,不能太差,要不过几年又落后了,推倒重来更费钱。”老田皱皱眉头:“那是那是。”
三儿提醒秋子:“就指望你了。”秋子点头道:“放暑假带回来。”
开车到胡志家的路上,老田跟秋子和三儿解释说:“九三年买厂花了二十四万,到开工的时候,七杂八杂的,花了三十多万,贷了二十五万。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花钱的地方,烦死了。攒的那点钱,全投里面了。当时还定了两间门面,也退了。去年上半年还清,看看金胜又破了。这回没三十万拿不下来,又要贷。这厂买的!”
说话的时候,车到了胡志家。胡志家在市北郊,大龙山脚下的一块冲击平原上,周边地势平坦。胡志家房子还是新的,样子和徐庄的齐檐封火差不多,外墙是砖,内墙是土坯。房子不多,正屋只有四间,后面院子里还有三间脚屋;正屋两头的房子拐出来,东边那间拐屋门朝外开。这是菜籽湖人家常见的做房方式,等孩子大了,要分家的时候,父母就搬到拐屋住,把其余的房子留给孩子,灶台也搭在拐屋里。三儿觉得这样做有点不人性,父母劳累一生,好不容易做栋房子,到了就落间拐屋。
老田带三儿和秋子下车时,胡志接新娘还没回来,胡志父母异常热情地出门迎接老田一行。屋里屋外都是人,看上去很是喜庆。方兴和葛新旺已经坐在大门口前摆好的桌椅边,见老田来了,赶紧站起来。胡志父母领老田一行进屋来到胡志的新房,正屋西头的拐屋。不等胡志父母介绍,新房里的客人就知趣地走了,把沙发腾出来。
胡志父母泡茶递烟抓瓜籽的时候,秋子打量了一下新房,凑近三儿耳边,轻声说:“跟我们家没法比。”三儿眨了一下眼,提醒秋子别乱说话。老田听到了秋子的话,笑笑说:“也就三儿舍得,平常人家,没几个比得上你们。”
“胡志说多少回了,”胡志母亲说,“说新来的师弟三儿特别能干,年纪轻轻的,赚许多钱。对胡志尤其好,亲哥一样。胡志结婚花许多钱。”
“师傅对师兄才叫真好。”三儿机智地插话,“师傅今天说了,叫胡志学个车本,学费师傅掏,二千多块呢。师傅说,算是送给胡志的结婚大礼。这礼大吧?”
“不送过了吗?”胡志母亲慌张起来,“两百块呢。又送二千多,怎么还哪?”
站门口看着的客人议论说,这师傅没话说。有人提醒:“老板,不是师傅。师傅是连胜的老曾。”胡志父亲是干体力活的人,嘴笨,站在那里直挠头,笑都不自然。老田摇摇手说:“送礼还还哪?那叫送礼吗?胡志在我那儿干得不错,送个礼也是应该的。”胡志母亲这才放下心来:“怎么感谢师傅哇?我叫胡志好好给你干活。”
太阳还挂西天的时候,门前树上吊着的大灯就刺眼地亮起来。在热烈的鞭炮声中,胡志带两辆黑色桑塔那,把新娘接回家。大家都站门口观望。老田跟三儿说:“农行的车。胡志对象舅舅在农行营业所当所长,混得不错。”三儿点点头。
秋子随新娘到了新房,等大家落坐准备吃饭时,才找到被安排在厅屋里餐桌边的老田和三儿。老田笑着问秋子:“新娘子怎么样?”秋子挽着三儿说:“漂亮。到时候我跟三儿在省城买房,在省城结婚,办西式婚礼,把师傅师娘也接去。”
“行行。”老田点头说,“不用你们接,我自己去。”
胡志不认识秋子,一直郁闷,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漂亮女孩。直到跟新娘一起敬酒时,胡志才注意到,漂亮女孩坐三儿身边。新娘光晓芹也觉得秋子面生,问胡志:“她谁呀?”老田先开了口:“三儿对象,秋子,专门来参加婚礼。”
“真看得起我。”胡志感激地说,“师傅、三儿、秋子,先敬你们一杯。”
人客太多,先就坐的客人都很自觉,早早地下了席,好腾出桌椅给下一帮客人。老田带着三儿、秋子跟胡志父母道了别。胡志带一家人送老田一行上了车。光晓芹舅舅高良启高所长也跑出来送行。上车后,三儿跟老田说:“师傅不是要货款吗?找高所长呗。”老田说:“不用。以前市里哪个单位的车不是我修哇?我有人。”
秋子插话说:“三儿什么时候买车呀?破三轮冷死了。”三儿不服:“我天天冷呢。”老田笑了:“早惦记我这车了。别急,等淘到车了,这车给你们。这车不错,动力好,我当救援车用。有人找交警队,弄个拖车公司,不用救援了,也没时间。”
“师傅对三儿真是没话说。”秋子感慨地说。
“他脸皮厚哇。没收他做徒弟呢,就跟我要车了。没见过这样的。”
“脸皮厚是老陈家人的一大特色。我脸皮也厚。”
三儿换了话题:“方兴说,光小琴肚子出怀了。没注意到哇。”秋子想了想:“我也没看出来。”老田叹了口气:“要不是怀孕,胡志准备不要她了。要彩礼,两千五,说什么两个伴;要彩电,二十一吋。还要办婚礼。胡志愁死了,支了半年工资,借了一屁股债。这小子也是,挣点工资不知道花哪去了,就知道看录相。”
“还是我们家三儿好,”秋子得意地说,“就知道挣钱养家。”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