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骂,舒清江在心里念叨了几句,心情这才好些。屋内一时间冷场,刁妈妈见状去暖阁里将舒家独子抱来,舒老太太这才转了晴。“我的大孙子呦,我的心肝儿呦,快叫祖母抱抱,我们舒家的命根儿呦。”
隔代亲,舒老太太又是个娇惯孩子的,此时见了舒家长孙自是高兴,抱过孩子,看着橘皮似抽抽的小脸,笑道:“咱舒家子嗣就是不一样,你们瞧这小脸俊的,长大了定是个标致人儿。”
解语冷眸伸头一看,禁不住在心里冷哼,虽说是仇人,但即使是自己的孩子,解语见着那枯瘦得跟老鼠崽子的模样,也难以说出俊俏这句话来。
解语再看舒老太太,见她认真的神色,心说这并不是昧着良心说话,实在是舒老太太真实所想吧。
舒老太太暂时不闹了,众人便退了出来。舒清江自回了前院书房,准备着解语之事,娇棠则拉着解语不放,一直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将屋内人都支走,牵着解语的手,泪眼婆娑道:“娘的乖女儿,娘的乖女儿,这几些时日,你过得可好?”
解语看着娇棠硕大的肚子,心说舒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舒清河留后了。“娘,女儿怕,夜里睡不着,想回家。”
解语以为如此说,娇棠会求了万安想法子。毕竟,娇棠也是不想舒家攀上汪直这棵大树的。
娇棠听了解语的话,心里也是心疼,但想起燕老姨娘带回的嘱咐,狠狠心道:“女儿,你就忍忍,住惯就好了。你老姨娘也惦记着,可是无法,女儿你只能自己照顾着自己了。娘在家也会时常派了人过去看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就紧着跟娘说,娘再给你想法子。”
解语本也不抱太大希望,万安虽是阁老,但也是不敢惹汪直的,也没能力惹他。但从娇棠嘴里听到这虚假的问候,还是暗暗冷笑。
果然,娇棠话锋一转,又道:“女儿,你可得记着,这家里真正惦记你的只有你娘我啊。你爹,此前看着还是宠你的,哪想有了儿子就将你忘到脑后了,这几日天天围着那死孩子转,根本提都没提你啊。还有你那个老不死的奶奶,之前对你也就是那样了,你也懂的,如今看着你有本事了,就叫你帮她那个三女儿,你可莫管,这事儿莫管。你瞧瞧你爹都不叫管,那就是块烂肉,臭在烂在黄家也是她自己娇惯出来的,不甘咱们的事儿,解语你记得吗?”
解语听了认真点头,心说在这件事上,她和娇棠这个前世冤家的观点还是一样的。
娇棠又拉着解语拉家常,左一句右一句假意关心着解语,晚了又留女儿在自己屋子住下,好一副母女情。
解语躺在暖阁里,听着里头娇棠因月份大了,翻身也艰难,发现自己如今是狐假虎威了。
此前在舒家,舒家人虽不曾对她不好,但却不会如现在这般关怀备至。而如今,舒家人对她的不同,归根到底是汪直给的。
世态炎凉,即便是亲人,也有私心的。解语没有伤心,因为她也不曾真心对待舒家人,自从以舒解语这个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每日每夜里想的就是如何折磨舒家人,如何叫他们生不如死。
如今,她就要离开舒家了,也许就再没机会了。
汪直对舒家这般好,万安也是舒家的靠山,要如何才能叫他们落得悲惨下场呢?很难。
如今舒家败落的可能性很小,也很难,不仅难,如今孟璟吾境况又危险了。
汪直曾说过要将囚禁自己的人就地正法,如今孟璟吾在汪府中,莫非汪直不知孟璟吾所为?
解语闭眼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说但愿汪直永远不知道。
但是十二团营是何等的精英,早晚会查到端倪的吧?解语想到此,猛地起身坐着,心跳得厉害。
一定要将孟璟吾赶走,离汪直越远越好,越远越好。只有离得远远的,才不会被汪直察觉。孟璟吾是孟家最后一人,解语这辈子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他,看着他好了,她才能安心。
一夜也未睡好,次日,解语趁着娇棠午睡时,才有机会到花园里闲坐。
娇棠为了表现自己的爱女之心,破天荒地亲近。自小,因解语是个女儿,娇棠就是不甚关心的。也是因为解语是舒家唯一的子嗣,所以娇棠不担心有人会对她不利,又要花费精力对付舒老太太以及舒清江其他的女人,所以对解语这个亲女的关心略少,此时解语有了这么大个靠山,娇棠自是要多多亲近的。
解语晓得舒家人各自的想法,舒了口气去了清净的小花园,舒锦绣被舒清江这个大哥强行侵犯的地方。
看着昔日上演那场激烈闹剧的地方,此时已经恢复如常,但解语还是能想起当时情景。
没什么比这种活活折磨更叫人心痛的了,解语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之前的胜利。只盼着还能如此慢慢折磨,才能报的了自己的仇。
“解语,你回来了。”韩庭川听得解语回到舒家,便登门了。
他是舒家常客,又是韩雍的儿子,舒家人自是对于礼遇有加。
韩庭川为着解语,讨好舒家长辈,对舒家下人也是常赏银子的,因此,他到了后院也无人会碎嘴去告知舒老太太。
“解语!”韩庭川一路来到小花园,看着前面的解语,脸上带了笑。
解语回头,看到韩庭川一身官服,想来是刚从外头来,未及回家换衣裳就到舒家了。
看到解语在眼前,惦记了几日的韩庭川一时高兴,几步奔过去,想也未想就将解语抱在怀里,闭了眼睛。
解语一时间也愣了,待回过神来连连推他。“韩六哥,你放开,被人瞧见了。”
韩庭川担心了几日,时时打探着解语的消息,得知汪直并未有什么出阁的举动和迹象,又寻了舒清江核实。
舒清江自然说自己和汪直乃是有过渊源,这才要过继一个舒家孩子的。韩庭川见解语亲父都相信汪直,自己也就放心了,但仍旧觉得解语委屈了。
他从小时起就想着要保护解语,如今也是。“解语,别动,在我心里,只有你和我娘两个亲人。”
解语见韩庭川似乎变了个人似的,一时间也不忍心推开他,晓得他是担心自己,便说:“韩六哥,我好好的,你莫担心了。”
棉铃见此情景,吓得忙退出去。此前舒清江就交代过,若是韩庭川来了,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舒清江是希望有韩庭川这么个快婿的。毕竟,韩雍虽已致仕,但在朝中的影响不容小觑。
韩庭川紧紧抱着解语,问道:“你跟我说,你可是真的乐意做汪直的义女?”
解语虽不愿做汪直义女,但却不能叫韩庭川出头,那样会连累他,便笑道:“自是乐意的,其实,他也不是个坏人。我有亲爹,又有个汪大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韩庭川见解语没有不喜,也就放了心。两人如今看不到对方的脸,韩庭川鼓起勇气说道:“解语,那日以为你是被逼的,我一时冲动想带你走,但此时想起来,可是可笑了。我即使带走了你,也是浪迹天涯居无定所,根本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我回去好好想了想,还是因为我没有能力,我想好了,我要去辽东投军,从个兵卒做起,一点点立军功。等我回来后,我就有保护你的资本了,那时,管他哪个,只要你不乐意,就莫想靠近你。”
解语一听去边关投军,急道:“不要去,那不是闹着玩儿的。”听了韩庭川的话,解语更加不忍推开他。
韩庭川听得出解语语气里真正的关心,觉得心里暖暖。他提出要去边关投军,韩雍便要联系了旧部,为这个幼子搭桥,亲娘方姨娘也是担心这担心那,韩家其他人却是冷眼旁观,见韩雍要给旧部去信,还说不要这么做,一是叫万岁晓得韩雍还与旧部有联系,未免心里生隙,二则也是锻炼韩庭川。
韩庭川本就不计较这些,见嫡母这般说,怕她不得愿,苛责方姨娘,便主动请求韩雍不要为自己铺路,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韩雍自是高兴,幼子能有如此抱负,像他当年做派。然而,父亲到底是父亲,韩雍还是私底下,偷偷写了封信给辽东自己的旧部,这些韩庭川是不知的。
韩庭川心里暖暖,笑道:“莫担心,我又不是痴的傻的,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解语心说韩庭川还是太年轻,不懂得世事难料,便坚持道:“你在京城也可建功立业,不定非得到边关,再说我也没什么需要你保护的。我外祖父是万阁老,谁还敢将我如何?韩六哥你多想了,不要去投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