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舒二太太没有娇棠那种强大的娘家,又不得婆母相公的欢心,在府里度日已是艰难,又怎能说出府就出府。此番因着给舒家祈福的机会出门,自然是心里乐。
解语以为舒家祈福为借口,自然得了舒老太太的准许。舒老太太不能叫解语自己个儿出门,自然是吩咐舒二太太一同前往了。
舒老太太自是希望寺里的香火能将舒家的霉运驱走,解语为的却不是舒家,她是想给自己前世的亲娘祈福。
至于舒二太太,解语暂时还不晓得她心里如何想。
舒家车马驶出府门,咕噜噜一路往城郊而去。舒二太太一直坐在窗边,只轻挑了轿帘往外瞧,一脸的希冀向往。
解语余光瞧见舒二太太模样,笑道:“二婶婶,街上真热闹,法觉寺香火也鼎盛吧?到了京城后,解语还是第一次出门上香呢,二婶婶此前可曾随着家人出门上香?都要做些什么呢?”
舒二太太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出来话也不多,此时见解语兴致高,只当是小姑娘出门新鲜,便道:“在家时倒是随母亲经常出门,后来就,没怎么出门了。”舒二太太说到后面,本来已经勾起的嘴角,也不自觉落了下来。
解语敏锐地捕捉到舒二太太笑容里的落寞,心说这位心里肯定藏了事。
飘来一阵焚香烛火味儿,舒二太太闻到后,挑了帘子看去,见是一家香烛店,于是吩咐道:“停车!”
“解语,我叫小密买些香烛去,稍后再上路。”舒二太太如此说,解语自然是点头应了。
不多时,便见舒二太太的陪嫁丫头小密从香烛铺子里出来。本来在后面跟着就是了,舒二太太却等不及似的,将小密唤过来。
舒二太太接过香烛的时候,解语看到小密手指上染了一点黑色,貌似是墨迹。小密将香烛给了舒二太太,便自顾去后面的车子坐了。
小密生得一脸娇憨,是与舒二太太自小长大的,小姐出嫁后,她便跟了来。舒二太太出嫁后,见舒老太太百般刁难,以为是自己做得不贤惠,又谨记父母的训教,本欲做主将小密给了舒老二开脸,哪想舒老二却不加在意。
小密容貌确实不算上乘,但是在舒家丫头里,也算是中上等了。舒二太太不明白,舒清河为何对她如此冷淡,也不知他为何对小密看也不看,解语却是晓得。
只有舒清江的女人,舒清河这个做弟弟的才会惦记。想到此,解语也有些不解了,心说不知舒清河脑子里想了什么,为什么会这等猥琐不堪,只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大哥的女人。
这也算种病吧,解语同情地看了眼舒二太太,见其拿过用纸包住的香烛,细细摩挲,目光柔软。
车马继续上路,这一路上,舒二太太就再没说过话。解语看得出,她倒不是故意冷着自己,而是心情实在不佳。
偷眼去瞧,那包着火烛的纸散开一些,上面好像有字迹。解语再想去看,舒二太太便将纸又包紧。
反正待到法觉寺后,舒二太太上香时自能看到这香烛,解语便不急。
直坐了两个时辰,解语动了动身子,松松有些酸痛的肩膀,问道:“二婶婶,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舒二太太正垂眸不知想些什么,猛听解语问话,笑道:“就快了,解语累了就倚一会儿。二婶婶也是头一次去法觉寺,虽不知路途几何,但听车夫说应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解语一听这话,急忙取了隐囊靠在腰后,皱眉道:“二婶婶,你不累吗?也倚一会儿吧。”
舒二太太见解语痛苦模样,想了想叫车夫停了车,扶着解语下来后笑道:“瞧你这样子,那停车歇一会儿吧,正好我找个地方方便方便,你就在车附近转转,不可走远。我带着小密去去就回,解语你切记不可走远。”
解语瞧出这舒二太太许是有事,此时下车还拿着香烛在手,说是去方便,实际上多半是拿了香烛去点。解语这般猜想,但因不关己事,便应了舒二太太的话,笑着看舒二太太带了小密往路边的密林走。
这条路是京城往法觉寺的必经之路,往来行人众多,因此舒二太太才敢带着小密往密林里走。虽说是密林,但也有许多路上行人走累了进去乘凉,解语跟着一众家丁和车夫在路边,更是安全的。
解语站在车边散散筋骨,瞧见路上不时有马车经过,便往车后又站了站。棉铃跟在后面,不时拿帕子为解语赶蚊虫。“棉铃,小密是个什么性子的,平日里你们来往多不多?”
总觉得这对主仆太过默契,解语望向密林里,隐约瞧见舒二太太蹲下去,似乎将香烛点。小密站在身后,也不说话,也不去扶舒二太太。
在祭奠什么人似的,解语看到此,便回头问棉铃。
棉铃也看向里头,摇头道:“小密跟二太太一样,从来不喜欢说话的,在路上遇到了也只是点点头,好像瞧不起我们似的。”
解语回头笑道:“怎么会是瞧不起你,你又不是想爬床的丫头,又不是外头买来的,你可是家生的,她瞧不起谁也不会瞧不起你。”
解语回头时,忽觉方才在车边不远处的下人好似不见了,心想也许是聚到一处乘凉,但探身出去时也不见半个人影。
舒家的车马正停在路边,路上本应有行人的,此时却少有的不见有人路过。解语细听,连声音都无。“江妈妈,江妈妈。”
跟车的江妈妈也没有回音,她本来是在车的另一头看着下人的,解语唤了几声都无人应,刚觉不对劲儿,便听到身后有声音,待回头时,便见棉铃已经瘫软在地,一个蒙面人正拿了帕子捂向自己的口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解语再恢复知觉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四周一片漆黑。手脚皆被绳子缚住,鞋袜不见了,嘴里也塞了一块布巾,真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解语心下便觉不妙。
舒清江初到京城,在五城兵马司也是小心当差,不可能得罪了什么人。且,人人都晓得他是万安义女的夫君,万安又是万贵妃的臂膀,普通人不会与舒清江结仇。
莫非是万家的仇敌?可若是万家仇敌,就该拿万弘璧万千莲下手,自己不过是个不得宠的义女的女儿,挟持了自己又有何用呢?
解语浑身冰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想来迷药还有些效力。敢在那条路上动手的,定不是一般人,起码,这人得守住前后的路,免得有别家车马撞见了。
四周万籁俱静,不时听到虫鸣鸟叫,好似是在荒郊野外。解语只穿了一件单衣,待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后,才觉出此时已到深夜。
攒足了力气,解语用力起身,奈何双手被缚住在身后,双脚也被捆得紧紧的,因此好不容易才保持了平衡起身。
夜里好凉,想来是更深露重的野外,这屋子又好似四处透风似的。这是座小木屋,屋里没有任何的摆设,门窗紧闭。
解语就着木缝处射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去,丝丝缕缕的,是月光挤了进来。动了动手腕,被绳子捆得紧紧的,勒得生疼。
解语腮帮子也发酸,于是费了吃奶的力气,用舌头去顶已经塞到喉口的布巾。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又怎会在塞嘴的时候大意呢,解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撼动分毫。
实在太累了,解语停了下来,靠着冰凉的木墙板直喘气。静下心来想想,这人抓了自己,想必不会急着杀人灭口,若是想杀的话,早就可以动手了。
解语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要看着舒家人生不如死。想到此,解语又抓紧时间用舌头去顶布巾。
木屋亮了暗,暗了又亮,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日,始终没有人前来,解语也是滴水未进。捆得太紧,解语只能一点点挣扎,这日一早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在舌头被磨得生疼时,布巾终于掉落在地。接着就是缚手的绳子,这回解语吃了苦头,不多时,便觉腕上火辣辣的疼。
解语忍着疼,不敢停半刻,生怕停下来,就没勇气再承受这种钻心的痛。腕上一定血肉模糊,解语鼻子发酸,眼睛里蓄了泪,却硬是忍着不流出来。
解语仰着头,腕子一旦失了束缚,就去解脚上的绳子。她不敢看自己的手腕,她要保持这种劲头,找机会逃出去。
脚腕上的绳子好容易解开了些,只要慢慢抽脚就可以,此时听得屋外有脚步声,解语一惊,忙将捆脚的绳子归拢些,做出不曾动过的假象。随即又将手被在身后,拿了散开的绳子胡乱傅了手腕后躺下装昏。
脚步声越来越近,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雨风跟着窜了进来,解语闭眼皱皱眉,心砰砰直跳。解语一动不动,感觉到那人回身轻轻关了门,之后就径直走到自己身前,平静的呼吸,不发一言,他一定凝视了自己许久,接着蹲了下来。
忽地,锋利的刀刃抵在她脸上,冰凉冰凉的,就跟她前世死时那般的心境,解语心里一惊,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