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这一处正在水边,此时细雨蒙蒙,洪流未消,又是何人,会在这时候前来?!
来人的脚步顿了一顿,应当是停在不远处,傅少棠听得分明,这应当是一个人。
他为何会在此处停下?
水蜃!
顾雪衣离开事凝聚的一方幻境,终于在此刻起到效果。然而是否真的能够将那人拦在水蜃之外?
白沧河连大气也不敢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呼吸引来了对方。
然而那人脚步停住,既没有听到离开,也没有听到走进,竟然是还站在原处。
听脚步声,来人与这处只有十步之遥,就立在不远地方。此刻这处水蜃完全暴露在来人眼皮之下,拖得越久便越容易被发现!
傅少棠微微抿唇,只能静立不动,却陡然间听到幽幽一声叹息。
暴露了?
心念电转,手已成出剑之势,然而那人却再无动作。过的些时候,脚步声再响,来人居然是离去了。他还未见得松一口气,却陡然又听到脚步声来。
这一次,与先前的交杂,要快得多。
“绿云,你在磨蹭什么,怎的还不上来?”男子声音宽厚,身形迅速靠近。
“没什么,这就上来!”
这应当是先前走到水蜃附近的女子,这时候正向着反方向行去,她走的十分急,仿佛害怕那男子寻下来一般。
“等等!”先前男子出声,却笑起来,行的更近,“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他越走越近,渐渐就走到了与先前女子齐平的地方,却低头,打量着这一方。
白沧河先前还尖着眼睛向上望,待那男子真的看过来,又一个哆嗦的低下了头,忍不住想起来,听说有些人能通过目光摄去他人神念,忍不住就凑过去,将头埋到了傅少棠怀中。
然而他却止不住的偷瞟,就看到那男子一双手在空中虚点,每一指,周遭流转的半透明水幕都晃了晃,待到最后剧烈摇晃起来,竟然在刹那间,猛地碎裂!
“好一个‘水幕云华’,我不信绿云你没有看出来!”来人蓦地大笑,那女子却说到:“我本事低微的很,公子高看我了!”
半空里听得煌煌声响,这水幕禁不起那人虚点,一时炸裂,傅少棠与白沧河两人都暴露在来人面前。
那是一男一女,女子他前些时候见过,就是萍中渡内的绿云,然而那男子,却不知道是何人!
他手中微动,早已扣得一方石子,只待情况稍稍有变,便一击而出!
男子见得他两人,却对身旁女子笑起来:“我就说怎的会有一方‘水幕云华’,原来这里果然有人。”
他又转过来,对傅少棠笑道:“不知这位姑娘,和这孩子待在这河边,要往哪里去?”
白沧河一呆,简直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错了。便在那句话之后,他便察觉到自己所处的这怀抱气息一冷,比矮崖下洪水都还胜上几分。
“姑娘?”
那男子见他不回答,又疑惑地问了一句。白沧河在那里,生生一个激灵,差点就要一口吼出去,抱着自己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
然而他一下子想起来,傅少棠现在武功尽失,顾雪衣也还没有回来,眼睛又瞟到那男子衣衫上的月牙,鬼使神差间,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娘亲他嗓子不好,说不得话!”
一双手登时卡在他腰杆上,白沧河脸色刷的一白,想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登时心中天旋地转,直叫自己脑子坑了。
傅少棠默默地将手卡在了白沧河肋骨间,小家伙一个哆嗦,登时眼圈都红了。
“我们困在这里了……”白沧河哆哆嗦嗦的,连声音都被风吹的发颤,“走不了。”
“这样?如此甚好,我们正好可以帮你们出去。”那人笑起来,“大家同为灵修,相互搭把手,也算多个照应。”
“灵修?”
那人见得白沧河眼里懵懵懂懂,不由得失笑:“你不知道么?是了,你娘亲既然说不得话,你不知道灵修也不稀奇……你只需知道,刚才我破掉的那道,就是灵修的手段!”
白沧河蓦地张大嘴巴。
那人见得他这般模样,眼里还挂着泪,嘴巴却张圆了,只觉得这孩子十分可爱。再看那孩子的娘亲,冰姿雪貌,一派泠然,周身清冷气息竟然将这山间日华都压了下去。虽然鬓发散乱,却并不掩其夺目姿容。他自诩这半生美人见得颇多,却无一人能及上眼前这人。
傅少棠被他看得心中火起,眉头微蹙,拈石的手便要一动。偏偏这时候白沧河紧紧压住他手腕,好奇道:“你们要是去何处?”
“自然是小镜湖!”
“小镜湖?”
“小镜湖的辛夷花会,广邀天下少年英雄前往。”那人朝他一笑,仔细解释,“沧陆上稷下大比隔得一年便要开始了,历来在此之前,都有一场少年英雄之间的大会……听闻这次小镜湖苏湖主也会退位,这等盛事,大家都想去瞧一瞧呢!”
白沧河心里其实明白,却一定要做出不懂模样,但他人小,因此也勉强糊弄了过去。挠了挠下巴,忽然道:“小镜湖……我好像听我爹爹说过,是那什么劳什子澜水。”
“不错!正是澜水之畔!”那人拊掌大笑起来,“沧濛澜水,正是小镜湖所在,听说这几日陆续都有少年英豪过去……小家伙,你既然听说过,那你爹爹,又在哪儿呢?”
“我爹爹……”白沧河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
顾雪衣游到那矮崖下面去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设下的水蜃已经被人破掉了。他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飞身而起,便听到孩子清脆笑声:“啊,我爹爹上来啦!”
白晃晃一团影陡然撞进他怀里,手心也被捏了捏。孩子脑袋在他身上不住乱蹭,最要命的是他口里的话。
“爹爹,爹爹,你终于回来啦……我和娘亲等了你好久呢!”
顾雪衣一脸木然……
那男子早已经注意到他,此刻不过确定他身份。方才这人陡然从水里冲出来,竟似没有受到半分洪流干扰,再看他衣衫,明明才浴水而出,却没有半分水渍,心里不由得便下了几分判断。
这少年眉目清秀,虽然比不上坐着那女子,但一身云水烟气,渺渺茫茫,先前那水幕云华多半就出自于他手,说不得便是沧陆上哪个水系世家的子弟。
值得拉拢。
便笑起来:“我是云阳赤峰峡的子弟云彦,不知道小兄弟出自哪一家?”
云阳赤峰峡是什么,没听说过。
顾雪衣心里嘀咕,却不妨碍他嘴上胡诌:“我是君山林家人,前日里与拙荆携幼子出游,没想到路上遭遇了些意外,因此被困在此处。”
顾雪衣心里一声哀叹,怎的都没想到,自己不过下水些会儿功夫,几人的角色就颠倒城了这样。
在他回来前白沧河就开始胡诌,此刻他不得不顺着接下去。现在,他是君山林家幼年时便被带出学艺的子弟林怀棠,地上躺着的是他同门师姐傅轻衣,那古灵精怪的孩子便是两人的幼子林沧。傅轻衣虽然是他师姐,修为却没有他高,强自凝聚了一个“水幕云华”害的他自己走火入魔,是以才留在了原处。
顾雪衣搀着傅少棠向前走,心里早将白沧河这死孩子骂了千万遍。前方那女子回头过来,却朝他微微一笑:“林公子,你这般搀着你娘子不便,可需要我帮忙?”
眼里大有异光,顾雪衣哪有不明白的!先前他越水而出时,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女子,竟然和他一样,是不折不扣的鲛人!
绿云掩嘴低笑,触得傅少棠眼神,终于止住笑容。她早就认出来,这傅轻衣是自己在萍中渡上遇到那人,却并没有说破。绿云将傅少棠手搭到自己手上,目光却越过他,直直瞧向了顾雪衣。
白沧河却怕大祸临头,脚底抹油,直接跑到了前面去。
如此一来,云彦与白沧河行在前面,顾雪衣、傅少棠、绿云一行人走在后面。白沧河一路走,一路便与云彦搭话,却打探出来,原来他们并不是只有两人,前面还有十几人,与他们俩同行。
顾雪衣闻言心头一跳,说不得便要趁着此刻没汇合告辞,偏偏云彦说他妻子病弱,孩子年幼,根本照顾不过来,与大家行的一路,正好多个照应。顾雪衣说不过他,又怕再做拒绝惹人疑心,因此只能勉强答应。
他走在后方,终于还是觉得不妥,便想要趁其不备,强行出手。这时候绿云却朝他摇头,做出手势,示意云彦身上修为,不是他能够一击便倒的,因此便只有作罢。
走走停停,终于在那山间找到大队人马,还未走进,便听得一阵说笑:“云小子终于回来啦?啧啧,看看带回来什么?哟,好俊一个小童子!”
云彦一声笑骂:“这是林氏夫妇,出了些意外,我想着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因此便搭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多年的情节
终于在今天写出
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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