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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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下的花枝被放置在浅色玉匣之中。

    玉色莹白,花色淡紫,莹润玉璧上有淡淡白气,如丝如絮,如云如雾,将一点紫色氤氲渲染,如同日轮初升时,于最巅顶的一点紫气。

    细幼的手指伸向光滑玉匣,触碰的一瞬,少年轻轻“嘶”了一声,旋即便将手忙不迭的抽回。

    “冷?”

    疑问意思,却是肯定语气。

    顾雪衣点头,手指登时便被人握住,一股暖意沿着肌肤相贴处涌入,登时驱散了指尖寒凉。

    这是方既白送来的一方玉匣,玉色洁白,玉质莹润,却是以一整块寒玉挖空打磨而成,被他拿来当做赔礼,送给顾雪衣。

    这寒玉匣做不得其他,却恰巧适合保存花草蔬果一类。顾雪衣心里明白,便瞧着傅少棠将玉堂春放入了其中。

    他二人于君山上下来,正好方既白邀请他们于自己别院一叙。傅少棠原不置可否,然顾雪衣伤重,二人所在小船漂泊于水上,也决计不适合养伤。是以傅少棠略作思忖,便答应了方既白。

    至于顾雪衣,却从头到尾,都未出声反对。

    明珠幽幽,大如鸽卵,悬于床榻之上,照亮这一方天地。木榻上少年呈现俯卧之姿,衣衫凌乱,不住拨弄着玉匣内花枝。

    傅少棠将他手指按下:“别乱动,手上还有伤。”

    顾雪衣先是乖乖的将手收回来,不一会又悄悄去拨弄花枝。被傅少棠看一眼,手指缩了一缩,旋即又小声道:“我被卸下的只是手,手指又没有伤。”

    傅少棠斜眸看他手指上擦痕,冷冷道:“你还有理了!”

    顾雪衣登时噤声,把头一缩,手指听话的停下来了。

    然后那一点触感分明,挥之不去。

    .

    些微真气凝结于指尖,虚虚一划,少年身上衣衫便无声裂开。衣衫下肌肤久不见天日,骨架纤细,身体瘦弱,越显得身体病态苍白。

    傅少棠微微蹙眉。

    顾雪衣脊背优美,然而*肌肤却绝对和“美”字沾不上半分干系。先前在木城里处理好的伤势,又因为他自己一番折腾,在背部显得触目惊心。结痂的鞭伤,还有在君山上添的口子,大大小小伤痕遍布在这具瘦弱身体上,竟然想寻到一处完整肌肤也艰难。

    心里一声低叹,说不得手指便愈发轻柔起来,傅少棠剥掉他身上破烂衣衫,十分利索的扔到地上。他早就不喜欢这套粗布衣衫了,偏偏顾雪衣还屡次拒绝他购置新衣提议,此时将之划得如破烂布条,心里却诡异地升起一股爽快感。

    干净布巾在热水中浸透,再取出拧干。傅少棠仔细在少年背脊上擦拭,一点一点,擦去所有脏污、血迹。手指掠过陈年旧伤,心下微涩,只能放轻力道,又特意在指尖蕴一团真气温暖少年躯体。

    所做种种,不过为稍稍减轻顾雪衣痛楚。

    待得终于将背部擦拭干净,傅少棠抬头,却见顾雪衣不知何时将头颅转了过来,一双瞳眸黑白分明,安静且专注的望着他。见得他抬头相望,少年睫毛微动,侧过头去。

    顾雪衣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他素日里都是将眼眸隐藏在凌乱发丝深处,瞳光收敛,不引人半分注意。如此自晦,很难教人看清他真容。傅少棠第一次替他包扎之时,心里并不在意,是以在此刻方才完全看清。

    一点瞳色分明,黑如点漆,白如新雪,仿佛纯白之月悬于深浓夜色中,极致的反差对比,愈显得瞳色明净。脸颊苍白消瘦,衬得一双瞳眸却有突兀之感,纤长睫毛翻飞如蝶,垂下时,细密的遮住了眼睑,还有其中氤氲的些蒙蒙水汽。

    傅少棠心念一动,手指便朝着少年眼眸而去。

    “疼?”

    然而顾雪衣眼眸瞧着湿润,手下却并无水润之感。相触的一瞬少年闭上了眼,唇角调皮地勾起,在他手心里蹭了一蹭。

    细细软软,扑闪在手心里轻巧的擦过,那样轻微而细腻的触感,几乎教人心都要柔起来。

    “不疼。”少年这样回答他。

    然而这些伤口看着都狰狞吓人,被施加在他身上,又怎可能没有痛楚?

    傅少棠知晓得分明。他素来不喜欢一丁点儿伤势便大喊大叫,然而少年遍体鳞伤却一语否认,却让他心里怜惜如潮水般涌出来。

    “忍着些,要是疼就说出来。”

    瞳光离合,清透明澈:“说出来便不会疼了么?”

    摇头,打破幻想:“不会不疼。”

    于是少年微微蹙眉,看着他,仿佛在说,那说出来又有何用。

    傅少棠声音淡淡的:“说出来,不会不疼,但是我会知晓。”他缓声道:“你总归不会是一个人在疼。”

    顾雪衣一怔。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很多年前还有淮衣,但是淮衣离开后,就只有自己一人……总归不会是一个人,总归不会?

    脑海中纷纷扰扰,被这一句话全然搅乱,然而那个人却神色从容,仿佛那一句话已经说出来了,便任由他联想。

    他怎么敢!

    自己所求的,还有他所说的,交织成错乱复杂一片。顾雪衣凝神去看他,心绪起伏,险些落下泪来。

    他狼狈不堪的将头转过去,试图遮盖住自己此时狼狈神色。此刻无比庆幸对方自君山伊始,一举一动便带上温柔,此刻断不会将他的头颅强行扳过。

    然而他心里却有些蓬勃而雀跃的情绪,仿佛春日绽出的新芽,一点一点将嫩绿芽尖从湿润泥土里拱出来,在温柔的气息的舒展。那样蓬勃的情绪几乎让人抑制不住,必须找个地方抒发,于是他又去拨弄起一枝玉堂春。即便玉匣寒凉依旧,也不如先前那般难熬。

    “别闹!”头顶上传来一声轻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手都折了,还不知晓保护自己么?”

    傅少棠续道:“你要是再动,日后我便将你手包成一个粽子!”

    顾雪衣登时就消停了。

    这一语杀伤力极大,效果好的不可思议。傅少棠见他终于不乱动,便松了口气,伸手就去扒少年裤子。

    孰料这时候顾雪衣猛地转头,面上薄红一片:“你做什么!”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