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生活像是一场场白日梦撞击着邢氏的脑海,清晰而具体,却又好似从来都没存在过。
邢氏原本是大夏国第一大望族,荆南侯府里的老太君。
当年丈夫早逝,她含辛茹苦的养育五个儿子,日日对他们耳提面命,言传身教,教诲十分严格。五个孩子倒不负母望,长大后皆十分争气,除长子袭爵且位居宰相高位外,其余也是个个得道,蟾宫折桂,身居要职。
终于苦尽甘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儿媳妇孙媳妇们变着法的伺候她,奉承她,供着她……邢氏可谓享尽了富贵天伦。
三天前的夜晚,邢氏照例在亥正时刻歇息。闭上眼,再睁眼,一切都变了。
眼前看到的是普普通通的紫檀月洞式门罩架子床,挂着暗沉老旧的纱幔,这与她常睡的黄花梨雕灵芝千年古玉床相差甚远。只这一眼,邢氏就知道地方错了。
后来,邢氏发现这地方错的太离谱了。朝代、地名、人名等等她都没听说过,与她原来住的地方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她就算能找到荆南侯府也没用了,以她现在这种的情况,根本说不清。
好在这副身子的身子骨好,腿脚麻利,牙口硬朗,模样也周正漂亮。
邢氏对镜而观:一张瓜子脸,风髻露鬓,淡扫娥眉,虽不如二八年华的姑娘年轻活泼,却独具韵味,风华自若。
俗语道:“寸金难买寸光阴”,她这是赚着了。
得了,日子还得过,大不了从头再来。
邢氏洗完脸,略施粉黛,选了件颜色鲜亮的衣服穿着,而后移步至偏厅内坐着。
丫鬟娇红奉茶,秋桐张罗传饭。
邢氏蹙眉打量秋桐衣着,还是昨儿个那套,衣襟有些褶皱。邢氏叫停了她:“其他人呢?”
秋桐愣了下,杏目流转,当即笑道:“太太前儿个不是说么,要歇息两日,两位姨娘不敢来叨扰。老爷忙,也不会来。”
邢氏是早就猜测这位‘丈夫’该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用别人跟她嚼舌根子,单就考量本尊在荣府里的尴尬身份地位就晓得了。丈夫若真是个有出息的,妻子再怎么混账也至少会受下人尊敬。
而这位跟她同样是“邢氏”的邢夫人,荣府里稍微体面点的丫鬟都瞧不上她,比如秋桐就是一个。
邢氏休闲的拨弄碗中浮起的茶叶:“忙?大早上的,你怎知道老爷忙?你是伺候我的,我还没见着他,你倒先见着他了?”
“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猜的。”秋桐脸色尴尬,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虚的回道。
邢氏暗观这位眉目娇艳的丫鬟,眼底的讥讽之意十足。这点小招数就想懵她!
邢氏管家几十年,什么人什么德行,几乎一眼就识得。这秋桐今晨衣着草率的来见她,起初面色慌张,后来又有点趾高气扬的意味,笑得春风得意;纵然躬身回话时,全身都散发着鸠占鹊巢的气场。
前两日,这丫鬟还不至于嚣张到如此地步。今天,究其变化的根本原因,答案就在那衣襟上。
“说吧,昨儿个晚上老爷几时进你的房?”邢氏突然问道。
秋桐大惊,红润的小脸蛋立即转为青白色。她吓得跪地,大哭道:“太太,我也没想到这样。老爷他昨夜喝了酒,突然闯进我房间里。我不从,老爷就打我,我是不得已啊。”
“呵,不得已?我看你倒是喜欢的紧呢,否则你怎会跟老爷懒睡到天亮,起得迟,来不及换衣裳就跑到我这来。”邢氏嫌恶的瞅着秋桐衣襟上的腌臜污渍,冷笑道,“其实,提你做个姨娘也没什么,何必背地里勾搭。”
秋桐闻言眼前一亮,跪地磕头感谢邢夫人。“奴婢谢太太恩典,奴婢知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邢氏嗤笑:“这会子才知道认错用‘奴婢’,未免晚了些。别谢我,恨我吧,这辈子你都别指望做老爷的姨娘!我这个人,爱憎分明,容不下背地里偷摸的勾搭主子的贱货!想攀高枝做姨娘,大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求我,我邢氏何曾将个小妾放在眼里过,必会答应。”
秋桐被邢夫人训的一愣一愣的,傻呆呆的伏地。她咬着唇,俩眼带着恨意瞪得溜圆,盯着地面,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拍落在石砖地上。
秋桐安静的哭了一会儿,突然回神了,大声哭嚎起来。哭声震耳欲聋,撼天动地。躲在秋桐屋里睡懒觉的贾赦也听到了。
邢氏命粗使嬷嬷压住丫鬟秋桐,老嬷嬷用臭鞋堵了秋桐的嘴,奉命押其至柴房内。
贾赦披了件衣裳跑出来,未见异状,就跑过来训问邢夫人。
邢氏细细打量贾赦,身材修长,剑眉星目,坯子不错。只可惜气质污浊,不务正业,且不修边幅,没什么形象可言。
“问你话呢,刚才怎么回事?谁在哭?”贾赦皱眉看她。
“小丫鬟犯了错,我训斥了两句,奈何不服管,突然耍脾气哭闹起来,我也没办法。”邢氏叹道。
贾赦眉头皱的更深,拿着一副“你太没出息”的眼神打量邢夫人。“你是正经的大房太太,这么大点事儿都管不妥当?堵上嘴,打几十板子,关柴房自生自灭。这叫杀鸡儆猴,看以后还有哪个奴才敢不听你话的。”
“只怕老爷到时会后悔。”
“我后悔什么!”贾赦瞥一眼邢夫人,愣了,转即笑嘻嘻的托起下巴,仔细瞧她。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