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霍十九与九王爷早些年并未正面冲突,霍十九是奸臣,九王爷只是个闲散王爷,不理会朝务,二人见面的机会都很少。唯一的一次交锋,九王爷也是为了大燕朝着想,借着霍十九要去与金国商定归还国土之事逼迫他立下军令状。
这样一个平日里不管正经事,偶尔做事也是为了大燕朝着想的王爷,让人很难将他与狼子野心哪一类的人联系起来。
命人监视霍十九,可以解释成他不放心,担心霍十九再度做恶。
命人暗杀霍十九,也可以解释做他们之间许有误会。
可是,撺掇小皇帝这会子对金国动兵,所动的就不只是个个把臣子,其中劳民伤财不说,还不能为燕国换来任何确切可得的利益。
九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不只是霍十九沉默。仇懋功与蒋学文对视了一眼,也都双双无语。
“九王爷这是想做什么?”仇懋功喃喃道:“对金国用兵,哪里能行?就算如今金国的皇帝年少,可那背后还有个城府不低于讷苏肯的额腾伊在。而且被英国公败坏了这么多年,我国国库空虚,人才凋零,去战一次若不能有十分的把握,是觉不能行的。”
蒋学文沉思道:“你这样说的极有道理。你明白的。皇上未必不明白。如今只说是九王爷撺掇皇上,却没说皇上已经同意了吧。咱们都稍安勿躁。”
“不,岳父。”霍十九凝重的道:“或许您与仇将军都不了解。我却是最了解皇上的性子。九王爷劝说皇上对金国用兵,必然以金国积弱为理由。皇上那个年纪,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他的思维之中,最擅长的就是简单粗暴一击制敌。皇上又有野心,如果一直让自己处在弱势,他必定是会不依的,他需要的是胜利。是天下人对他的口碑。如果能拿下金国,这将是史书工笔上对皇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记录。九王爷许是戳中了皇上的软肋。”
“你说的极是。”蒋学文也赞同的颔首:“老夫现在就是不明白。九王爷为何要这样做。”
是啊,到底为何?
霍十九陷入了沉思,片刻问曹玉:“可听说皇上答允了吗?”
曹玉道:“并未听说,可也未曾听皇上有反对。”
就是说小皇帝极有可能听了九王爷的话。以燕国现在的国力,在没有文达佳珲相谈的利益之下去拼一次?
大约是文达佳珲先前自他这里不告而别,小皇帝碍着着体面不愿意纡尊降贵来询问,才有此举希望霍十九主动去询问?
这样一想,也的确是有可能。小皇帝只道他一心都为了燕国着想,或许就是想以此法逼着他入宫去面圣,也未可知。
霍十九到希望是这样,若真如此,起码能够说明小皇帝还不至于太愚蠢。
三人完全没有了谈论国事的兴致。仇懋功告辞后。蒋晨风就推着轮椅,送蒋学文回客院。
霍十九这厢并未如往常那般立即回潇艺院。而是沉静的端坐在临窗铺设官绿色坐褥的罗汉床上发呆。
曹玉在一旁,将霍十九的神色看的分明。
“公爷。你打算入宫去吗?”
霍十九抬眸,苦笑道:“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曹玉摇了摇头。
“我是个粗人,朝务上的事,我不懂那许多。我只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你安生留在府中是错,入宫去也是错。”
“是啊。怎么做都是错。”霍十九沉声叹息:“入宫去,皇上会嫌我指手画脚。是多事。不入宫去,皇上又嫌我不关心他,心里没有朝务。我也是左右两难。”
“既然爷什么都看的明白,又何苦自苦呢?这些日我看你虽陪伴在夫人身边,但一人独处时,总是满面愁容。我想不光是我瞧得出,夫人那样聪慧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不问罢了,您这样下去不行,不光是您自苦,就连夫人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要怎么做,咱们也该有个了结了。”
曹玉所说的,正事霍十九心中所想的。
留在京都听闻一切消息都及时。不理会,心中担忧,去理会,又是另外一番煎熬。左右他已经不被小皇帝信任。纠缠下去于他们二人都无益处。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为他肃清了英国公,也算得上是尽力了。
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只是……
在霍十九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有着抱负的。l
从前寄情于山水时,是先皇与他几次相交,点醒了他,让他从一个只知游山玩水任由光阴流过的人变成了后来这样。能够为了大燕朝做些什么,尽管苦楚,他依然觉得充实。
只是想不到啊。他所努力和坚持的,到头来却成了他必须要割舍的。
“罢了。我这就上疏辞官。”出兵与不出兵,也都该皇帝说了算。他就是出言劝阻,皇帝又怎么会听他?
说了也是白说。
霍十九就起身去了书案旁,吩咐了四喜进来研磨铺纸。
霍十九拿起紫毫笔,半晌才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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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妩这厢刚看过南方来的书信,正带着霍翀、七斤以及天佑玩。
乳娘将出生一个半月的天佑交给蒋妩来抱,蒋妩便耐心的教霍翀和七斤,“这是你们的妹妹。”
两个孩子霍翀较为聪明,但十分顽皮,七斤则更加敏感懂事一些,两人见了天佑,已都能叫一声妹妹,还会爬上罗汉床,挤着蒋妩看襁褓中的天佑,甚至会吃醋蒋妩总是抱着妹妹不理他们。
蒋妩如今是子女双全,身子也恢复的好了,霍十九又常常陪伴在她身旁,这些日她心里满足,气色也格外好。
听雨就在一旁笑着道:“夫人如今的气色比刚进府里来时候还要好呢。”
“整日里调养着,出了吃就是睡,什么都捡最好的往这里送,我气色能不好么。”蒋妩家见天佑困了。就让乳娘将三个孩子都带了下去。
起身活动活动肩膀,道:“左右如今我也好了。我打算每日照旧去练功。我瞧着你的功夫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如你陪着我练好了。”
听雨闻言忙点头:“练功不是不好,只是夫人身子才刚恢复,还不至太着急,慢慢的练起来也就是了。”
到如今蒋妩自己还都不知道往后走再难有自私的事儿,霍十九曾经下了严令,这事儿不准很何人透露,知道的也就仅限于他们几个。是以蒋妩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只是早产后正常的现象……
听雨对蒋妩的怜惜越发多了,心中暗想着那寻来夫人调养身子的方子也该适时的用起来。
这样想着,外头就见落蕊笑着进门来:“夫人,才刚四喜来了,说公爷请您自己用膳。他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出去?”蒋妩一愣,下意识就觉得事情不对。
毕竟这些日子整日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惯了,霍十九就算要出去,也不至于不回来与她说一声。除非外头是特别急的事儿。
“四喜现在人呢?”
蒋妩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玩笑的笑意。
见她脸色不好,落蕊也敛额道:“四喜才刚到了院门前,与婢子说了就回去了。这会儿人该当没走远。夫人要找他婢子这就去追。”
蒋妩想了想道:“不必,我自己去。正好我也许久都没有走动了。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
听雨忙道:“还是乘车去吧,此处距离外院还远呢。夫人就算是体力支撑的住,许公爷就已经出门了呢?”
“说的也是。”蒋妩就允了听雨去吩咐预备代步用的小马车。
听雨出去安排时,担心蒋妩乘车依旧是赶不上,耽搁了正经事。是以就安排了个小丫头飞奔着赶去前头告诉霍十九一声。
是以蒋妩离开潇艺院,乘着马车,抱着小手炉,将脸缩进白兔风毛领子水蓝色大氅中,才刚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一阵,马车就缓缓停下了。
霍十九撩起车帘,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就出来了?你要有什么事问我,就直接吩咐人去叫我不就完了。”
蒋妩见他神色轻松,就忍不住玩笑道:“叫你你就回来?你不介意,我也不敢啊。”
“你呀,有什么不敢?”霍十九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话间已经上了马车,挨着蒋妩身旁坐下。
听雨就吩咐赶车和跟随在一旁伺候的人都走远一些,以方便主子说话。
蒋妩就靠着霍十九的肩头问:“四喜说你出去有事?”
“嗯。”霍十九知道这些瞒不住蒋妩,索性也不隐瞒,直言道:“九王爷撺掇皇上出兵金国。我看着事情不大好,原本不想理会,也已经写好辞呈。只不过仔细想想,已经这么多年的感情了。看出端倪了若不与皇上说明,好像心里不落忍。”
“你就是心软,他拿捏的也是你的心软。我若是皇上,见你生气与我冷战,我也会闹出一些麻烦来让你担心我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故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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