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却叫在场之人包括景同和绿都瞧出了惊愕。
景同慌忙低垂了眉眼,心中暗想事情不妙。锦宁侯心思缜密又有雷霆手段,最是厉害的一个人物了。如今家人都死绝了,正是最脆弱也最敏感的时候,皇帝理应更加心谨慎才是,如何却露出异样来了。一个不知深情底理的有什么可惊的啊!
绿与景同想的差不离儿,就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霍十九的行动,仿佛只要他有一丁表现不妥,他就要出手一般。
但是绿根本还没有任何动作,就已觉得芒刺在背。因为一直垂首立在一旁,存在感极弱的曹玉也在锁定着他。绿唬的心中一突,若是对上蒋妩那样一介女流,他倒是有机会完胜,可对上曹玉这样江湖中称得上前十的人物,他心里也没底。
皇帝这会儿只顾着心中惊涛骇浪,并未发现周围的异样,愣了一瞬才发现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轻咳了一声以做掩饰。随即一拍手边黑漆桐木的案几。将白瓷青花的茶碗震的叮铃作响:
“太过分了!”
豁的站起身,便背着手满地打转,骂道:“到底是谁这样过分!朕抓出他来,定拧下他脑袋当球儿踢出这口恶气!”脚步一顿,灵光电闪的回过身看向霍十九:“英大哥,你这件事会不会是英国公那老贼所为!?”
霍十九沉静端坐,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只望着皇帝,似被人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根本不回答皇帝的疑问。
皇帝原想着他这样一,霍十九必然会认定是英国公所做,仇恨的矛头就会直指英国公,好歹不会影响了他们二人的情分。可想不到,他猜错了。
无人符合的皇帝立在原地,场面就有一些冷。
景同的头垂的更低了,身为内侍,这会子就应当是他来找话解开这个尴尬,可面对霍十九,他有惧怕的很。现在披麻戴孝霍十九身上似冒着一股子冷气似。比从前那等矜贵疏离高高在上的模样还要瘆人。
到底是绿反应的快,当即就道:“皇上所言甚是!奴才也觉着必然是英国公作为。”
蒋妩只顾着衣袖拭泪。不作答。
霍十九依然只看着皇帝,仍旧懒得话。
皇帝当真有些挂不住面子。因他心里明镜一般,难免就在想:难道英大哥已经知道了?
眼瞧着锦宁侯夫妻这般不给皇上脸面,绿便有些动气,低垂着头道:“锦宁侯伤心归伤心,可也不要罔顾君臣之礼才是,您……”
话没完,霍十九却站起了身缓步走向他。
绿愕然之下,就已见霍十九抬起右手,一巴掌打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他脸颊上浮出个清楚的指痕,牙齿都有些松动了。
“本侯与皇上之间的感情,是君臣感情,也是亲情,论到你个内侍指教?”霍十九声音冷淡平板。并无怒气。可一旁的蒋妩和曹玉却知道,霍十九是将不能发在皇帝身上的火,都用在了这个内侍身上。
蒋妩和曹玉方才其实都已戒备起来。他们看得出绿是有功夫在身上,且身手不弱,如果他敢动霍十九一下,他们两人会立即将他毙于当场,不过他们也猜到,绿是不敢动的。
响亮的巴掌打在绿脸上,却似打在皇帝的脸上。一句“亲情”,叫他脸上**辣的,“英大哥不要动怒。是这奴才不会话,多此一举。”
绿闻言,只得跪下道:“奴才知错了,求侯爷宽恕!”
霍十九就近坐下,目光落会皇帝身上,话却是对着绿的:“自己掌嘴。”
绿这次当真愣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锦宁侯从前谨守君臣礼数,行事谨慎,甚少有跋扈时候,怎么今日却罔顾礼教,在皇帝面前发落起皇帝的人来。
皇帝道:“没听见英大哥的话么?还要朕吩咐人动手?”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打!”绿就抡起巴掌照着自己的脸上抽了起来。
一时间殿中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不绝于耳,震的人心里发颤。
景同看着,都觉心里发颤。
皇帝更是听的心烦意乱。
霍十九的眼神像是在他身上淬了冰霜,叫他浑身都不自在,偏绿的巴又像是打在他的脸颊上似的。皇帝一时也不确定了,霍十九到底是否是知情了?若不知情,如何会这般?若知情,他又是抱着什么打算?
其余的他不确定,可是霍十九变了,却是他能确定的。这位可以让他信任,确信他可以为了自己去死的大哥,终究不是他的大哥了。或许从他下了那个命令开始,改变就已经发生了。
眼见绿的嘴角淌了血,脸红肿淤青,霍十九才懒懒的了句:“停吧。”
绿抬起的左手还要动作,闻言身子摇晃一下,晕头转向的趴伏在地:“谢侯爷赐打!”
霍十九眼皮都不抬一下,道:“下次再有这样事,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是!”绿额头贴地,咬牙切齿。
霍十九又对皇帝道:“皇上怪臣吗?若怪,臣领罚。”
“英大哥的哪里话。”皇帝笑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若在朕这里都不能表现出真切的情绪。到哪里还能呢?英大哥放心。这笔账,朕一定会帮你讨回来!”语气一转,又悲伤的道:“只是可怜老太爷和太夫人他们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到底是朕的不是,若是朕有用一些,就可以护的住英大哥,又怎会让英国公
那般猖狂?不但带累了你和姐姐,如今连家人都……英大哥对朕的忠心朕本就心存感激。现下更加无以回报了。”
霍十九站起身,只淡淡的道:“皇上无须这般。是已发生,臣认命了。臣只求皇上信守承诺,将来放臣离开。”
“英大哥,你……”
“臣累了。斗不动了。”
霍十九神色冷淡,眼神木然,瞧着阴郁非常,给人的感觉在也不是从前那个人。
皇帝鼻子突然一酸。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时间若是能够回到那时,他绝对不会这样做!他原本想着霍十九是臣子。天下都是他的,何况霍十九的家人?叫他们死他们就得欢喜领死。可是现在看着霍十九这样模样。因伤心过度也在没有了从前的热切和冲劲儿,就像是被人掏空了的木偶……他当真是悔不该当初。
“英大哥,你……你好生保重身子,往后的路还长着的,我一定会杀了英国公,给你家人报仇!”皇帝声音哽咽,语气坚定。
如果不是看出那些人是皇帝的人,蒋妩都快相信这件事与皇帝无关了。
到了这会子,所有过错就一并归结在英国公身上,推脱的还真是方便。
蒋妩行礼,“多谢皇上。”
皇帝虚扶蒋妩:“姐姐免礼,老太爷等人的丧事还要盛大的操办起来才是。”
“是。”
“英大哥伤心过度,姐姐也好生安慰着。”
“是,妾身省得。”
皇帝便又吩咐曹玉:“墨染,你护送英大哥和姐姐回府吧,好生照顾着,若有任何需要都可来回朕。”
“是,臣遵旨。”曹玉拱手行礼。
行过礼后,霍十九便牵着蒋妩的手向外走去,曹玉则跟随二人身后。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皇帝不自禁的送到了廊下,定定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前才默然回身。看到跟在身后的绿脸上肿的不成样子,皇帝皱了皱眉,道:“景同,你去给绿上药。”又训斥绿:“往后在英大哥跟前也注意一些,他亲人死了,心情自然不好,你去触他的逆鳞,朕也不好救你。”
“奴才知错了。谢皇上教训。”绿低垂着头,心下却想着:以他的身份,将来要想报复难道还愁没机会吗?他静候时机就行了。
华丽的翠幄朱轮华盖马车缓缓行进,淡绿色的流苏摇随着行进而轻微摇晃,气死风灯高高悬着,浅黄穗子随风飘舞。眼瞧着印有霍家标徽的马车横穿过集市,老百姓们纷纷避让,对着马车低声议论着,却不是从前那般一边倒的大骂,而是议论着霍十九这些年忍辱负重的真实性。
马车中,蒋妩疲惫的枕着霍十九膝盖侧躺,“刚才真是哭的泪了。”
“你不是预备了姜汁吗?”霍十九斜靠柔软的迎枕,手指一下下轻柔的穿过她的发间,撩起柔顺的发丝,又放下,如此反复着。
蒋妩道:“那东西也不好多涂,难道还不要眼睛了不成?前头我是哭不出来。不过瞧见他那个样子,再想到你的委屈,心里一疼就哭了。”
霍十九的轻叹喷在她的耳畔,激灵的她瑟缩了一下,随即柔软唇瓣就上了她的脸颊,低声耳语道:“不必难过,我现在反倒有一种解脱之感。”
“你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解脱,什么解脱,又如何解脱的开?你伤心无解之时,只能自我解脱而已。”蒋妩知道,虽然霍家人没事,但如今霍十九的心里是比任何时候都不好受的。背叛、破灭、虚假的打击,有时会摧毁一个人。
不愿她多想此事伤身,霍十九只道:“你别忘了自个儿还怀着身孕,这段日子你就安心的好生养着,我会尽快安排英国公的事,除了必须你出场之时,我不想看到你再舞刀弄剑窜上窜下的。”
“难道我是猴子吗?还窜上窜下。”蒋妩气鼓鼓的瞪他。
霍十九噗嗤一笑,秀气的脸上表情因此而生动许多,“又没你是猴子,你是只猫。”
“那你就是老鼠。”蒋妩将脸埋在他腿上,蹭了蹭他袍子上微凉的柔软料子。
霍十九心情放松了许多,然而想起稍后回府,依旧是犹豫:“妩儿,你真的决定不告诉岳父和二舅哥真相吗?”
恬淡的笑容自蒋妩脸上抹去,凝眉道:“阿英,你相信我爹吗?其实我是怕他伤心,万一再有个好歹的,可是我又觉得他未必可信,这件事万一透露出一星半儿,爹娘就危险了。”
霍十九沉吟片刻,道:“岳父不是蠢人,其实这次爹娘出行离开,岳父那般聪明的人就已经能够分析的出他们是为何而走的。难道你以为他真的相信了游山玩水这一?”
“我也知道他会猜测。”
“他不一定只是猜测。兴许岳父做事容易有些算计。不过你放心,他分的清里外。依我看,他对岳母是有感情的,娇姐儿又是他的幺女,难道他会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明知道出去他们就是个死,他为何要?”
“既然这样,那就寻机会告诉爹和二哥吧。只不过回府之时不能,府里这会儿应当有皇帝的眼睛吧?起码戏要做足才行。”
“嗯。这几日治丧,你也该晕倒就晕倒,不要强撑着在一旁跪,又不是真的丧事,不要累坏了我儿子。”霍十九摸着她尚且平坦的腹。
蒋妩笑道:“知道了。做戏我会。”
一路着话,很快就到了侯府。曹玉已经命人将装有骨灰的坛子以马车拉着停放在门前。
蒋妩和霍十九分别下了车,略作整理,曹玉就去叩了门。
一见主子回来,且一身这样打扮,门子都吓傻了。等吩咐人去购置丧礼需预备的一切的话出口,全府人都是震惊。随即主子们出去遭了难,的消息迅速的传扬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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