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他紧紧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躯,手中她的手渐渐失去力道,她的血却洒了满裙摆,渐渐在地上晕染开来。她还在他耳边轻轻地了一声“保重”。那种绝望的不能呼吸,想哭哭不出想吼吼不出彻骨的心痛,几乎让霍十九崩溃,猛的张开眼,借着鲛纱帐外微弱的灯光看到熟悉的角柜以及身旁熟睡的人,才渐渐明白方才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可是,那种心痛却扎根在他的心里。
将蒋妩紧紧搂在怀中,她许是熟悉信赖他,只眯着眼睡意朦胧的叫了声:“阿英。”就继续枕着他肩头睡了。
霍十九却睡不着,整整搂着她盯着床帐一整夜。
次日起身,蒋妩服侍霍十九更衣时,见他眼下乌青神色倦怠,未免担忧的道:“阿英,怎么气色这么差?莫不是病了?”伸手探他的额头。
霍十九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凑到唇畔轻吻,低声道:“妩儿,你就跟爹娘一同去江南吧。也算了了我的心事。”
想不到霍十九还在执着此事。
蒋妩道:“昨日不是已经商议好了吗?我答应你,绝不会让自己有危险。你若再提,我可真的生气了。”
眼瞧着她果真剑眉倒竖愠恼的模样。霍十九继续劝的话哽在喉头。不想让她涉险。又不想惹她生气,着实两难。
蒋妩沉默的为霍十九系上带扣,霍十九也垂眸不语,因长睫低垂,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紧紧抿着的唇线却透露了他的不悦。听雨和冰松几人见了未免噤若寒蝉。
心伺候着二人用了最沉默的一顿早膳,又送霍十九到了廊下,冰松才回了屋里。担忧的低声道:“夫人,您这样儿怕是不好,惹了侯爷动了真气,万一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可怎么是好?”
听雨不似冰松那般,依仗自己是蒋妩的媵嫁丫鬟又有自长大的情分,就能畅所欲言。 她斟酌着言辞劝道:“夫人与侯爷是真正患难夫妻,如今感情深厚,自然不在乎一丁的摩擦,可是侯爷也当真是真的为了夫人好。您也莫要与侯爷动气伤了身子才好。”
蒋妩摇头,发间仅簪的一根白玉梨花簪因她的动作在松挽发髻间滑脱了一些。她随手扶正,叹道:“我并非动怒。即便有怒,我气的也是自己,并非是阿英。夫妻一场,我哪里不了解他的为人?他在忧心什么,我都知道。只是……如今健在弦上,为了全家人,我也不能顺着他的心意。”
皇帝那样多疑,霍十九早已经知道,也已经开始防备着,如果这时候她离开使得计划无法继续在要另辟蹊径,皇帝保不齐会怎么去想,霍十九所受的冤枉已经够多了。天下人的误解并不能真正伤害他,因为那些毕竟都是陌生人,可是如果一手带大的孩子也那般呢?
这样,对皇帝和霍十九来,计划不能进行下去,是一把双刃剑,会伤害两人的感情,那么皇帝会对霍家人做什么就不可预料了。何况多留英国公一日,他们也同样会多一份的风险。
霍十九在书房呆了两日,也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可以替代先前的法子,他自然深深知道,英国公那样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下次在要入圈套就不容易了。
可是,他又不愿意叫蒋妩有危险。
他如此沉默着,蒋妩也并不主动规劝,二人就似冷战似的,话的也少了。到第三日,也是该他们出行的日子。
大清早,一家人就聚集在上房里一同用了早饭。待下人撤了碗碟上了茶,霍十九就道:“马车已经预备妥当了。今次爹娘,岳母、阿明夫妇,初六和娇姐儿一同去南方,我早已经将沿途都安排的妥当,身边用的人也都精选过的,你们大可以放心,就真正用心去游玩也是好的。”
“我们自然是自在。远离开京都城,也远离开是非的圈子。只是阿英,你与妩姐儿留在这里,也千万要珍重。”赵氏拉过蒋妩的手,含泪道:“妩姐儿,你真不跟着娘一起去?”
“娘,我主意已定。”蒋妩笑道:“我只送你们一段路程,因为此行隐秘,阿英安排的第一轮护卫会化妆做商队留在距离京都一日路程的易县,我就送你们到那里,看你们与侍卫们回合。之后的路爹娘千万自己多保重了。”
“哎!”赵氏应声,强忍着泪笑道:“不定我们还不等游玩够了,京都的事情已经了了呢。”
“是啊。”蒋妩也微笑。
赵氏犹豫着,终究还是没有将要再见蒋学一面的话出来。既然已经决定断了,再见面又有何用?
下人在廊下回:“马车已经预备得了。”
屋内寂静一瞬,霍十九先站起身道:“这就启程吧。”
因是打算要悄然离开京都,就算被人看到也只出去游玩,是以除了主子们外,随行侍奉的下人并不多,霍十九的死士和护卫今日都换了寻常厮和车夫的打扮随行车队左右,看起来就真的只是大户人家游山玩水的模样。
府门前,霍十九与霍廿一相对而立。
霍廿一低声道:“大哥,你千万保重,爹娘虽然口中不,心里却是极担忧害怕的,你是家里的梁柱,无论如何都需要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知道。”霍十九拍拍霍廿一的肩头,微笑着道:“从此就要偏劳你了,爹年纪大了,又鲁莽一些,你多劝着些,路上我一切都安排平顺,到了易县,自然有人会引你们往江南我安排的地方去。”
“大哥,我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哪儿?”
“先不告诉你。”霍十九笑道:“你们只顾着跟着我的人走就是了。绝对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去处,我私下里办的产业也在那一处,就算……就算怎样了,你们在哪里什么都不做只吃喝也是三辈子用不完的银子。”
“大哥!”霍十九如此谨慎,连去什么地方这会儿都不,且还将他们的退路完全安排妥当,分明是一副诀别模样。
霍十九神色依旧,笑拥他的肩膀走向马车,道:“别这样,叫爹娘看到了乱想。阿明,往后就靠你了。”
蒋妩这厢已经扶着赵氏上了马车,回头要扶唐氏之时,却见唐氏神色愕然的看着府门前。
顺着唐氏的目光瞧去,就见蒋晨风推着蒋学的轮椅站在丹墀之上,正向着这方看来。
唐氏眉头拧着,虽然她口中不,蒋妩却知道,她就算再恨蒋学,毕竟是年少夫妻且多年同甘苦共患难的情分,无法原谅,不代表会完全抹杀所有情感。
蒋学其实也早就存了要与唐氏和好如初的心思,只不过是担心唐氏反感拒绝,不敢贸然行事罢了。
“娘。”蒋妩道:“不定爹是有话要呢。”
“有什么好的。”唐氏别开眼就要上车。
蒋妩却扶着唐氏的手臂,硬是将她带到了府门前,又叫了蒋晨风去一旁,将府门前的空间留给唐氏与蒋学。
唐氏站在台阶下,蒋学虽坐着轮椅,但是是在丹墀上,二人中间隔着台阶的距离,高度上却能平视。
蒋学咳嗽了一声,道:“淑惠,此番离京,路途遥远,也不知今生还是否能够相见,孩子们就交托给你了,你自己也要保重。”
“玉茗?!”唐氏诧异的看向蒋学。
对外,他们只出去游玩,并没有告诉过蒋学他们真正的意图。因为蒋学对皇帝忠心耿耿,生怕会将话传了过去对他们不利。
这会子蒋学却这样,唐氏哪里能不惊讶。
蒋学很是了解唐氏的性子,见她这样神色,就已经明白其中缘由,叹息一声:“果然如此。”
“你……蒋玉茗,你诈我?!”
“你别担心。”蒋学见唐氏横眉怒目,俨然气急了的模样,忙连摆双手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早前我也知道是我做的事伤了你们的心,其实那些事,我到现在也觉得是正确的,只不过发觉是误会一场之后才觉得后怕。咱们想法不同,你不能接受我,原谅我,我也认命了。好歹你往后好生保重身子,照顾着孩子们,也是我最大的安慰了。你虽不原谅我,在我心中,你却始终是我蒋玉茗唯一的妻子。”
唐氏又气又心酸,眸中含泪,狠狠道:“这会子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不会去告密吧?”
“告密?”蒋学苦笑着摇头道:“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在官场中打滚这么多年,难道留后路的事儿还看不开吗?姑爷做的是对的,你们都离开是非圈子,我们在京都城才好防守去搏。淑惠,今生若还能再见,到时候我在好生给你赔不是。”(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