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瑜咨询过大夫,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日后再女色上依然需要节制。这方面他当然没啥想不开的,他本来就不是那么不注意身体的人,上辈子身体不好,他虽然女朋友很多很多,却从来都是相当节制的,这辈子其实也差不多,他虽然经常住在青楼,但还真是有不少时候都在盖着棉被纯聊天——这也是小姐们爱他的缘故之一,男人能不为了上床而掏钱留宿,本身就代表了一部分真心。只是他虽然有一定节制,这个身体实在年轻,又经过几次折腾没有好好调养,比他想象的要差很多,这才出了问题。
经过近一年的修养,他的身体基本没啥问题了。可是连瑜却提不起什么兴致来,他心里有些疙瘩,无论怎么说,他毕竟在起码法律层面上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生活了那么多年,对生命与自由的敬畏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他无法忍受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也没法去体谅因为吃醋就随便把一个女孩子嫁出去的轻率举动——这跟后世几个小姑娘为了争取他的关注相互说坏话使绊子完全是两回事儿,那最多只是让另一个人少得到点金钱或者事业上的援助罢了。而不是像这样,彻底毁灭或者改变一个生命的轨迹。
心里有了疙瘩,性致便也受了影响。虽然大夫说没事儿了,连瑜还是继续安生了一阵子,后来情绪缓和了一点儿,便跟丽苏和胜男商量,要给她们放了良:“你们也跟了我好久了,这样一个奴籍的身份,连自己购置点房产都不方便,不如给你们弄个女户,反正还是在我这里工作,也没人敢欺负你们。”
丽苏有些犹豫:“我其实无所谓的,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
胜男倒是挺开心,当场便笑道:“好,我正好看上一个小宅子,正愁不方便买呢!”
连瑜便问房子的情况,胜男笑道:“一进半的小院子,统共七八间房子,作价四百两。”连瑜笑道:“好,回头我让人给你拿银子去。”
胜男大大方方地行礼道:“那就谢过公子了。”
连瑜其实知道胜男这么说就是为了问他要钱,但他不介意,如果花点钱,能让她心里快活点,安全感多一些,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这阵子考虑来考虑去,不得不承认秦昭那天说的话有理,这时候的女人之所以非要扒着男人互相踩,很大程度上就是缺乏安全感……那么,就给她们一点安全感!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这边安抚了胜男,连瑜想起了那位豆腐西施:他这一年出了很多事情,只在去年十月她的公公去世的时候去给她送了些银子,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想到此处便去牵了马溜溜达达直奔豆腐西施的摊子过去。
豆腐摊子并不远,连瑜不多时便走到了地方。远远地看到卫氏正在码豆腐,他下了马,走到跟前,正想叫她,却见后面的屋子里钻出个汉子来,干瘦干瘦的,笨手笨脚地给拿了打扇子给卫氏扇风:“天气越来越热了,明日便少做几块豆腐,你也好早点收摊,我那边多打几个饼子出来也就够了。”
卫氏笑吟吟地说:“不碍的,我只是在外头切切豆腐卖卖,又站在荫凉底下,能热到哪里去?倒是你,大热的天守着炉子去做打饼子的活计,才是真辛苦。”
那男人憨憨一笑:“有啥辛苦的,回到家里有热饭吃,有干净的衣服换,我觉得我掉到福窝里去了呢!”他说着便叹气:“我实在是笨,只会打饼子……若能有我大哥一般的本事,也弄个饼铺开开,也就不用你这么辛苦了。”
卫氏笑道:“等再攒攒钱,咱们就自己开个饼子铺嘛!你手艺那么好,光给别人做饼子太不划算了,反正算账卖货什么的有我呢!”
“可你还要卖豆腐呢!”
“一起卖呗!豆腐摊子也不是时时有人的嘛……”
两个人说说笑笑,似乎完全忘了周边的环境,还是那男人先看到了连瑜,忙冲他打招呼:“这位小郎君要买豆腐么?”说着又懊恼地自言自语了一声:“哎呀,哪有骑着马过来买豆腐的……”
卫氏原本脸上带了笑,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连瑜,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她傻傻地看看连瑜,又扭头看看身边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瑜走到豆腐摊子前,看看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的豆腐块儿,问道:“多少钱一块儿!”这还是他出的主意呢,卫氏家里没别人帮忙,早上忙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切豆腐称豆腐收钱弄得手忙脚乱,连瑜就建议她人少的时候把一部分豆腐提前切成一斤的,半斤的,然后论块儿卖,豆腐西施卖货轻松,也让好多不会算数的人方便了许多……这会儿看看纱罩子下面的豆腐,连瑜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卫氏没有接话,反倒是那个男人先反应过来:“五钱一块儿!”
连瑜点点头:“把剩下的都给我包上!”
那男人呆了一呆:“这么多,您怎么拿啊!要不然我篮子借您?您直接挂在马鞍上带回家去,回头再捎过来。”
连瑜摇摇头,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角子给那男人:“我没时间送回来,这篮子我买了!”说着冲豆腐西施笑笑:“卫嫂子什么时候招的亲?”
卫氏小声说:“年初的事儿,我娘出去买烤饼,不小心摔了一跤,躺在街上动不了,幸好陈大哥帮忙送了回来。”她说着说着,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看连瑜:“娘年纪大了,家里总要有个男人才好,陈大哥人老实,对我很好,对虎子也很上心……”她说着说着眼圈有点红,身边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十分不安地看看连瑜,又看看卫氏,再低头看看自己骨节粗大的手,呐呐地搓搓手:“她对我也很好。”
连瑜点点头:“他对你好,你也对他好,这就很好了。”他说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小锭金子来,轻声道:“嫂子成亲,我还没送送上礼金呢,现在补上。”
卫氏呆了呆,然后赶紧往后退:“不不,不用了。”
连瑜笑笑:“你不是要开饼铺么?拿了它开起来,虎子还要上学,你日后家里又肯定还要再添丁,老的老小的小,不再弄个营生,难道要让虎子从学堂里回来么?”
那陈大哥冷不丁地抬起头,大声说:“我能赚钱,我不会让虎子从学堂回来的。”
“那就收下钱,把铺子开起来!人总要向前看,觉得自己走对了路,就千万别回头。”连瑜说着把金锭子放在豆腐摊上,轻声道:“我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你们要遇到什么为难事儿,可以到东城柳树巷找我连府找我。”
连瑜说罢,转身紧走几步,上了马,打马而去。
这世界上,谁都不是谁的唯一。你想要独占许多许多人的爱,可那些人,何尝不想独占你的爱?只是相比之下,她们并不贪心,要的爱只是一份罢了,抢不到的,也会去寻找一份或许不算美妙动人却是完完整整的感情。
连瑜骑在马上,忽然想起上初中的时候跟着同桌小女生一起看红楼梦,宝玉头一次发觉这世上还有不喜欢他的女孩子的时候那一段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使是像我这样子男人,也有被人抛弃的时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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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连瑜换了素服,上街买了香烛纸马,带着丽苏骑着马去了城外。
他的心情十分不好,虽然任娇娘的事情已经过了一年,但是他心里始终无法释怀。骑着马,他慢慢地走着,出城一段后,从官道转向了小路,这条路他十分的熟悉,在过去的一年里,他来了不下十次。
任娇娘的墓在一个小山丘边,四周是小片的树林,这块地景致不错,被连瑜买了下来二亩,专门用来安置任娇娘。如今任娇娘的尸骨虽然已经迁回了老家,可是墓地却还留着:连瑜把这里当做自己拜祭任娇娘的地方,他总觉得在这里拜祭,似乎比在家里更容易被娇娘知道一般。
任娇娘刚去世的时候,连瑜来这里时,总会看到墓碑前放着拜祭的东西,应该是那些人骚客或者曼青楼里的小姐过来拜祭留下的,有一次甚至直接碰到曼青楼的小姐。但随着日子的流逝,这些痕迹越来越少,任娇娘去世三四个月后,基本上已经没人过来了。等连瑜把任娇娘的尸骨迁走,自然更是没人过来了。
然而今天的情况显然不同,连瑜惊讶地发现路边停着一架青色棚顶的马车,这地方比较偏僻,周围也只有墓地,而车停在这个位置,显然里头的人应该是去拜祭任娇娘的。
丽苏轻声说:“公子,我看这车有些眼熟,好像是弄玉楼的车子。”
连瑜皱了皱眉毛,仔细看那车子,似乎确实眼熟,他虽然记性好,但却很少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反倒没有丽苏记得清,这会儿听丽苏说是弄玉楼的车子心中隐约有些猜测。急忙下了马,牵着马朝墓地的方向走去,正看到一个一身素衣的美人伏在坟前呜呜地哭。
连瑜心中感动,轻声喊了声:“惜惜,是你么?”
那女子扭过头来,看到连瑜,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愣了半晌才道:“连郎,哦,连公子你也过来了?”
连瑜见她眼圈红肿,满脸泪痕,在任娇娘的坟前又特特地把对自己的称呼改成了公子,只觉得心越发地软了,轻声道:“连你都过来了,我又怎么能不过来?”
燕惜惜忙道:“是我说错话了,今日是娇娘姐姐的忌辰,连公子对她一片深情,又怎么会不过来看她呢?”
连瑜道:“娇娘因我而死,我过来是应该的,倒是你,平日里跟她也不算要好,却能惦记着她,这才难得。”
燕惜惜拿了帕子轻轻拭泪:“唉,昔日我与她不合,一大半儿都是因为同行是冤家,何况公子又喜欢她。我也是小气了些,心里总妒忌她得了公子的爱。可等她真走了,我心里却难受的厉害的,兴许是兔死狐悲,又或者是因为我与她当日是存了同一个念头的,总觉得看见她,便如看到另一个自己一般……”
她说着,自嘲地摇摇头:“唉,我也是好笑,此刻为她哭,却不知道来日我死了,谁能为我哭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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