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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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被禁足在这汀芷轩的偏房有一天了,中间只有环儿偷偷送来白粥,就着张公子做的素食,我这才从短短一天里发生的种种事端中回过神来。

    那封信,他既是看到了,就该知道温瑜是通风报信之人。然而我苦苦哀求过环儿后,她偷偷向前厅的人打听过,现今已是王府总管的他,今天依旧春风得意地坐在厅里,查询各项收支。

    这样一来,无论诗兰的作用,温瑜必是故意放风,他的身份也是得到汉王承认的。这样狠毒地布下这一招,除却清霁还能有谁?

    白天她那样撕心裂肺地痛哭,字字句句喊着“不要”。此刻我不禁对自己冷笑,当时居然还有些感激之情,冷静想来,她的“不要”背后全是“要”,刺痛汉王的神经,催促着他动手,而当时,果然是她的出现,使得他愈发愤怒了。

    一次又一次,我逃不出她的掌心,处处被她算计,这次险些连命都送掉,这个狠毒的女人,薄情寡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也不全怪她,毕竟动手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轻抚被布裹着的脖颈,里面的伤远不及心里的痛。的的确确是他亲手划破的。我在脑中想象,如果没有张公子,他要怎样继续?

    叹口气,将细软收拾好成包袱,放在屋中的圆桌上,原来我全部的家当就是这些,还错以为这里是我的归宿,到头来不过是关于幼年的一场回忆,与对前路再天真不过的一场梦。

    从中抽出首饰盒,将一直压在最下层的信封拿出来,抽出里面的纸,坐到床上,再仔仔细细看一次画像,那晚的情形现出来,两年前的我,在画像上还这样圆润,再看看镜中的自己,如此憔悴,果真是不该同他一道。从摔镯子开始,我早该知道他的,必是伤心一场,又拖了这样许久,还是我自己太过痴傻了。

    将柜子上的烛火移近,卷起手中的信,先是他写字的那封,凑到烛焰上,火舌一点点舔着淡黄信纸,顷刻间便升腾上去,我将残余的还在烧着的纸搁在烛台上,看着它们终于变成灰烬,停歇下来,如我的心一样黯淡了。

    厅里的门开了又合,我紧张盯着这间屋子的门,果然汉王还是来了。

    他慢慢走到桌边,坐下,饶有趣味地盯着我看。

    一阵风吹起,将正准备烧掉的画像吹起,我忙伸手去抓,它却飘到他的膝上。他将画像展开,打量了一遍,抬头看看我,继续看画像,从嘴中硬生生挤出一句“当初还真当是个可人儿,倒真是太子爷手下最厉害的棋子。”屋中瞬间飘满酒味。

    他这样平和着不那么可怕,但若要说什么,倒极可能惹恼他,但今日不说,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从来都没有受过太子爷的摆布,一颗真心向着王爷,我何必要做太子爷的棋子?”

    他蓦地抬头,凝视我,“和你最好的便是你姐姐,她求了我整天,说你还是认定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才这般糊涂。”

    我的猜想总算全部证实了,又一次,我是清霁的手下败将。

    “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姐姐放得下的,我都放下了,她放不下的,我也都放下了。”

    他狠拍桌子站起来,“话语间全是挑拨。她是正王妃,尽心尽力地照管王府的事宜,为我养儿育女,她对我有什么没有放下的?”

    望着他高挑的眉,我的怒火也上来了,“姐姐对王爷完全坦诚,如此全心全意,那王爷何苦还围着我打转,这样做还有半点夫妻情分吗?”

    他倒吸一口冷气。

    我接着对他狠狠地说“王爷不必振振有词地批驳我,依我看,王爷也不过依着自己的本性行事而已,本性与林间走兽无异。”

    他睁大双眼,定定看着我,胸膛大起大伏几下,见这光景,我暗怪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狠了。

    果然他冲到跟前,一手攥着我的衣领,声音似从胸腔中吼出,“本就是沙场上一匹野兽,今天也让你见见。”一个甩手,我便栽倒在床褥上,回头见他站在床边猛喘。

    我快速坐起,弯腰从他手边溜走,向着门的方向跑去,刚走到桌边,脚下一绊,摔倒下来,额头磕在桌腿上,眼冒金星。这才发现是被他踢出的腿绊倒的。

    “真该让太子爷见见你这副模样。”他蹲在我身边,带着嘲讽,将压得低低的声音送入我的耳中。

    “本就与太子无关,王爷莫要这般牵连。”

    “哦?照你这话的意思,还是真心要跟我的。”他又回复进门时的平静,只是呼吸还很急促。

    我迟疑下未做声,此时此刻的他,早已不是活在我心里的他。

    “离你回宫时间还早,既是你这般告白,本王向来是有花堪折直须折。”面前这个轻佻的男子我根本不相识,惊恐地推开他,他却拦腰将我抱起,扔在床上。头虽碰在软软的被子上,却仍是天旋地转。

    待到勉强把头仰起,却见他扑上来,沉重的躯体,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他疯狂地吻我的双唇,时不时用牙狠狠咬着我的嘴唇,继而是还包扎着的脖颈。我觉得被他吻过的地方都快要出血了,双手狠命推他的肩膀,他却纹丝不动。

    “刺啦”一声,他把我外衣的领口撕了开来,露出中衣。“不要!”我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他却伸手抓住中衣鹅黄的领口又是一阵猛扯,便只剩下雪白的一件衬底了。我收回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声音也怯怯的“王爷,不要……”

    他猛地停住,眼神闪过一丝迷茫,继而恢复满脸的戾气,空中弥漫着他充满酒味的气息,甩开我的手,又是一扯。我猛地张开口,咬住他方整的下颔,用出很大的力气。

    不管他怎样撕扯衣裳,我都不肯松口,牙齿竭力紧合,眼泪止不住向外涌。突然脖子上好疼,继而有种窒息的感觉,他一手压我的肩膀,一手用力掐着我的脖子,把我的头按在被子上。

    直到快透不过气来,我才松开口,他抬起上身,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却仍然压着,我又感到温热的鲜血再向外流动。

    他一惊,抬手看自己的手掌,我趁着这机会,翻过身,半伏在床上大口呼气,伸手一摸,满手鲜红,果然是脖子里的伤口裂开了。

    背上一疼,整个人就又被抵在床上,回不了头,只觉得他用膝盖压着我的背,一只手拉开背上的衣服,我感觉一层一层地薄下去。

    我大声求饶,“王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住手,莫污了你君子之名。”

    听到的只有他的冷笑,与布料破碎的声响。左肩的肌肤终于感觉到冰冷的空气和他喝出的热气,我徒劳地扭动着,脖子上的疼痛淹没了一切羞涩。

    有一小阵,他就那样压着我,没有什么动作,我甚至错觉只我一人在屋中。突然左肩上有些暖,继而火炽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尖叫一声,上身拼命扭动,被他的膝盖顶得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我浑身颤抖着,只觉得脖子、肩膀、背脊,各处都疼,逐渐伏在床上一动不动。

    “回去给太子爷侍寝的时候,叫他好好看看,到头来,什么东西都是我的!”他咆哮着,离开屋子,听见他吩咐,“无须再锁着了,把前几日的丫头叫来,好生收拾,莫让这宫女死在府里。”

    我颤抖着抬起右手,绕到身后,去摸那仍然疼痛的左肩,只一碰,痛得我险些晕过去。倒抽着冷气,慢慢爬起来,背对梳妆镜,勉强扭动疼得厉害的脖子,见得镜中的自己,左肩雪白光洁的肌肤上,一个血肉模糊的“煦”字。

    只觉得全身乏力,沉沉坠了下去,看见环儿的影子跑了进来,她的尖叫声刺痛我的头,却不能让我清醒。

    昨天一早回到宫里,便得知这一天休息,用来收拾行装,与宫里相熟的人话别。

    今早辰时,所有挑选出来的宫人,随着又一批进驻顺天各机构的官员,从午门出发,前往顺天初步建成的皇宫,布置宫殿与各个办事场所。

    昨夜,应天城飘落鹅毛大雪,早起一看,整个皇城掩在雪白当中,泛出片片朱红、金黄与翠绿。

    将收拾出来的物件交给前来登记搬运的公公,回望一眼乾清六所,披上枣红毛毡披风,身后是心远的哭泣声。

    一脚踏进深深的积雪,北风刮得脸有些疼痛,伴着身上各处的伤,这些疼都比不上心死的痛。

    列队站在午门前的平台上,周围远远的一圈都是满朝武,这是第二次为迁都做准备的迁徙,也是迁都前的最后一次,场面远比第一次我小时候离开的宏大多了。

    要从午门一直走到承天门前上马车。我扫视一眼两侧夹道的百官,太子爷与汉王站在右手边上位,紧跟他们的便是皇圣孙。

    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从容地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一个印迹。

    马车缓缓出了洪武门,忍不住拉开车窗的帘子,见得雪地里一个女子瑟瑟发抖,哭泣着,茫然地看着出来的马车,是诗兰。

    合上帘子,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