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作开头,说了许多话。
“王爷气我帮了皇圣孙殿下吗?”
“是的。”这个回答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那王爷为何自己拼死相救。”
“那是我的亲侄子。我不气你救了他的性命,我以为你要跟了太子爷。”
我吃吃笑了起来,“我以为王爷想对皇圣孙不轨,那么小的孩子,就更是帮着他了。”
“看见你站在帐外,我就知你的心……”汉王用手指抬起我又低下去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就知你的心还在我这里。这么帮着他就肯定有原因。”
想到我的事情他居然还在花心思想,不禁很感动。
“当年父皇命我攻打应天府,却丝毫不得攻击皇宫城门,就是不能伤了建帝的性命。如今,皇圣孙是我的亲侄子,我能伤他的性命吗?”
我点点头,心中有些凄然,若建帝知皇上的心,还会****于宫殿之中吗?但不****,最终他的结局又能怎样呢?
“况且,兄弟三人是一母所生,手足之情不可废。皇圣孙只比瞻壑长两岁,惜他与惜自己的儿子一般。”
“可为何众人这般?”汉王觊觎皇位几乎已人尽皆知,总不是没来头的。
“你觉得我和太子谁更像父皇?”他又低头看看我。
“当然是王爷。”
他苦笑一声。
“我只求皇圣孙无事,否则我也是百口莫辩,连你也不信我。”他把头靠在我的头上。
“王爷,我信。”
那日之后便开始离开蒙古返回顺天。回程比去时顺利许多,预计不过七日就可到顺天。一路上并没有太多机会和汉王独处,但无论何时,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胜过千言万语。
王妃的事情我未置可否,但一直和他依偎在一起,也让他放了心。
我的心里却仍旧不踏实,答应之前,首先得要向清霁问清楚她的打算,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去她的身边,该不是只有姊妹情深这么简单。
在建的宫殿前,皇上完成了此次北征蒙古宣告胜利的仪式,就遣众人散了,在顺天休整七日,而后回应天。
汉王、柳升等主将自是立下战功,受赏不必细说。
我与汉王一同回瞿府,清霁这些天也一直住在娘家。
与杨夫人、哥哥们以及久别的丫鬟们再次相见,激动自不必说。
“漪儿这几日担心王爷,都不思茶饭。”杨夫人执着清霁的手交与汉王。
我一看,她似真的消瘦下来,眼睛显得格外大。见到汉王,竟满眼泪水,很是动人。
我静静站在五步之外,看这夫妻久别重逢的场景,觉得自己很多余。
汉王与清霁低语几句话后,又与哥哥们谈笑起来,向后一瞥,看到只是痴痴站着的我,想回身与我说话,但和哥哥们的谈话没有结束,身旁还有清霁,一时脸上现出尴尬。
我拉着清霁的手,“姐姐,我们姐妹俩好久没有时间独处了,先向王爷借你片刻可否?”
汉王回身过来“好好。”他当是我要与清霁说应了他的事情,看得出有些兴奋。
“姐姐,这么多年都只字未提,是方孝孺的后人吧。”刚踏进我以前的房间,我就带着笑问清霁,尽管问的却是这么惊悚的问题。
“妹妹还是记起些事情的,初到府上我已说明是方府的人。”清霁也笑笑,两人便坐在床沿上。
“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做好汉王的贤内助,助他登基。”清霁缓缓说出这石破天惊的话,像是话家常。
“那时姐姐就是皇后了。”我仍然很平和,清霁总是让人惊奇,次数多了我的心里也就有些准备了。
“道阻且艰,即便汉王顺利,后宫何其纷杂,需我们姐妹携手。”清霁一脸运筹帷幄的神情。
我一面觉得后背阴冷,一面暗笑,这个女人许是疯了,汉王夺位,岂是说夺就夺。
“与报仇何干?”这些都没有说到重点。
“立我的儿子为太子。方家后人为人君,以正祖父方孝孺的名声。”
“姐姐当初为何跟汉王,而不跟太子?汉王登基,这话可不得乱说。”
“世间皆传,皇上当年曾许诺传位于汉王,岂知中途横生枝节,一帮臣碍事。”
“若不成呢?”
“不会不成,真当方家独剩我一人吗?况且,只要汉王有心,怎会不成?”
“汉王若无心呢?”汉王怎会跟着她疯。
“做妻子的得让他有心。即使不成,再一出‘靖难’,当初对方家喊杀的人又能苟活几个呢,我无妨做一次妲己,亡他一个国。”清霁扬起的嘴角,此刻让我感到寒意阵阵。
想起那日汉王只说不伤皇圣孙性命,却并未说出自己对于皇位的态度。
“妹妹想好了吗?”
“为人妻,当协助夫君为正人君子,怎可这般?”
“这是不肯?”清霁嘴角的笑淡了,
“这等事不会做。汉王身边的人我是要做的。”
“看来是要碍我的事了?”清霁甩开之前一直牵着的手,站起来。
“劝汉王成为好臣子,正是义务所在。”
“收留灭族之人是欺君大罪,我的性命早已不在乎,妹妹这样阻我的事,不怕我揭发此事?”
“生死攸关之际,瞿家出手相救,方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通明事理,若是恩将仇报,我看你去了地府怎样向祖宗交待。”这几句话我说得掷地有声,清霁也是一愣。
清霁忽而又柔和下来,“妹妹这是心属汉王了?”
我狠狠点了点头,事已至此,无须再瞒。
“哈哈哈,瞿家竟是出了你这般不中用的人。”清霁眼中充满轻蔑,“瞿将军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杀死自己的人迷得团团转,会怎样想?”
我刚从床沿站起,惊得又跌坐回去。
“汉王心里必定好笑,瞿凝怎无半点他父亲的影子。想我演的瞿漪,当初进府,还抵死不从了许久,好容易才让汉王从心底里敬我些许。而你这一个劲地向上贴,你道汉王真心待你吗?”清霁此时的表情已经可以称得上残忍。
两行清泪,我紧握双拳,坐在床沿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你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怎知你不是骗我。”
“白沟河一役,瞿能排兵布阵,甚是精当,几乎杀到燕王跟前。幸得次子高阳郡王领骑兵前来相助,燕王逃过一劫。继而郡王借北风,放火烧了南军营地,混乱中,瞿能携子迎战郡王,被无情斩杀了。这可是当年的高阳郡王,当今的汉王,靖难时主要战功之一,怕是只有你不知道。但瞿将军真是一元猛将,此役送给了汉王脸上一刀,终于也可让汉王记恨一辈子。不然汉王怎么老在瞿家打转?看着这旧敌一家对其俯首称臣,心中多么快哉!”
清霁看我满脸怒容,无奈叹叹,走出去。
“妹妹还在房中,有些事没想明白。”门外,清霁在和什么人说话。
汉王走进来。
“怎么一会儿又这神情?”他一脸不解,坐在床边,伸手想抹我脸颊上的泪水。
“啪”我打开他的手,他被震惊了。
我已完全不当他是王爷,又是在我的房里——瞿将军府我自己的闺房,我似乎感到爹的怨恨。
“你杀了我爹。”我目不斜视。
“双方交战,你死我活,无暇顾及敌手是谁,更何况敌手并不相识。”他回答得很干脆,语气中无半点悔意。
“可我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看你。”
“你一向是明理的。”他伸手想拉我的手。
“你杀了我爹,什么是理?”我声音也提高了,夹杂着哭腔。
他盯着我,似是想了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叹道“终于还是不如你姐姐般通情达理,温婉可人。”
一听他拿我与清霁比,还夸赞她,更是不能忍,捡起一句话就扔回去“你道她不怨你?她不怨你,她何须告诉我这些,让我离你远些?”
汉王也一惊,良久,背着手走出去。
晚间,我敲开杨夫人的门。
杨夫人见是满脸泪痕的我,赶忙把握迎进去,让我坐下,一边吩咐丫鬟倒茶水,一边说“你这样,让我如何面对王夫人。”
“杨夫人可知汉王杀了爹?”我握着杨夫人的手,泪眼婆娑地想从她的回答里找到最后一点希望。
杨夫人许是没想到这么些年后还会有人问这些问题,坐在那里,一时不该如何反应。
“当时你年幼,没必要告诉得那么细致。这么多年过去,以为你会从别处听说,即使不知,也没必要再提。知道又有何用?”杨夫人探手,理理我有些散的发髻。
“杨夫人不恨汉王?”我十分不解。
“他进应天后,首先到瞿将军府远山堂前三拜,而后央皇上厚葬忠臣良将,我怨他什么?孩子,空背负仇恨做什么?”
默坐良久,我起身告退。
房内,我彻夜未眠,想到八岁初见汉王,确是匆匆赶往远山堂;想到杨夫人嘱清霁的“忘掉就好”;想汉王夸清霁的“通情达理”。
瞿凝,你这是上了清霁的当了!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