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振涛闪了闪神,刹那的惊愕过后,不知是故意还是刻意,他自动的忽略了那些漂白的话,只捡前半段叶檬对叶家的抱怨讽刺了两句,临了了,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是死性不改。”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叶鑫入狱这件事的真相,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心里也知道了个大概,可面上却死活不肯松懈下来,硬要摆出强硬的一面来。
若不是怒气被逼到了最高点,叶檬也不会一时冲动说出了那些话,这件事情的原委,真相,她起先是不知道的,那次偶然的在顾连筠书房的电脑里看见了叶鑫在狱中的照片,和旁边紧挨的那个件夹里存放的东西,竟是将叶鑫偷税漏税的事情谎编造成了斗殴打架。
至于为什么叶家人多次去保释都没有结果,联想到上次叶鑫在飞机上的挑衅,叶檬不难猜出顾连筠刻意的关着叶鑫,肯定用了什么手段关照过,才不让任何人将她捞出去,无非就是要帮叶檬出一口气罢了。
她本来打算这件事就这么烂在肚子里的,既然一开始没打算要帮,就干脆装无知到底,反正那对母女的死活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
可是,下毒?亏他们能做出这种事来,这事不提还好,一提,心里那仅剩的一丝怜悯,特别是在看到叶振涛的态度之后,忽然觉得爽,很爽。
她巴不得叶鑫就这么被关一辈子,或者关到老了的时候放出来,只能沦落成社会上的乞丐。
“很好,你还真是说对了。”叶檬抬手在眼角上一抹,所有的愤恨都在刚才发泄了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太难看,她双手撑在桌上,故作挑衅:“我既然死性不改,那肯定会见死不救,如果你有本事,有何必来这里求我老公。”
叶振涛轻蔑的扯唇,心想她一个小姑娘,能阻碍得了什么,闹闹小别扭,发发脾气,也就过了,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后悔得恨不得时光倒流到叶檬发怒之前。
“好了,别太放肆。”叶檬坐下之后,顾连筠从桌上探过一只手来,握在她稍显凉意的小手上,“这样太不礼貌了,他好歹是你的父亲。”
这话虽然是责怪,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偏偏叶振涛也在气头上,一时没有细心的去分辨,顺着顾连筠的台阶舔着脸往下走。
“她什么时候把我当做是父亲。”
“她从来就没那么想过。”出乎意料的是,顾连筠立即袒护起她,“她在我面前怎么闹都行,我会给她收拾残局,可不代表您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能得到我们的尊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口中,对身体没有什么大损害的毒药,一旦接触在人体的皮肤上,前三天会起红点,发痒,看起来就像小孩生水痘一样没有大碍,但如果放任不管,三天后,皮肤会一点点的开始溃烂,倘若半个月还没有吃下解药,那么,就算以后毒解了,皮肤也会变得粗糙难看。”握在手心里的小手颤了颤,他立时将其握得更紧,偏头看着可以躲避目光在掩饰着什么的叶振涛,说:“我分析的可对,岳父大人?”
“我那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是毒害我的妻子,你不疼爱的女儿,逼我去救你的另外一个女儿?”顾连筠咄咄相逼,言语间分毫不让。
在叶檬中毒的第一天,顾连筠就已经见过了于瑞妮,只是没有答应她的交换条件,像她那种只知享乐,没有一丝头脑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主意,更弄不来那种如今已经罕见的毒药,这幕后的指使人是谁,他根本就不要去猜,那天在餐厅外随意的一瞥,黑色商务车里矮下的身影虽然看不真切,身份却能猜出一二。
只是叶振涛居然能拖这么久才亲自登门,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有意让苏秘书带着叶振涛去会议室里等,而自己则在办公室里忙公务,快到下班时间了,才出现。
他算准了叶檬在下班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会一时头脑冲动的杀过来,顺便再“巧合”的撞见这一幕。
而事态的发展,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叶振涛再不济,也是他名义上的岳父,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重,换做叶檬就不一定了,她本来就讨厌叶家人,得知真相之后更不会放过,倘若她死咬着不肯松口,那么,救不救叶鑫,还有待商量。
叶振涛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自知理亏,更没有立场再说任何有利于自己的话来辩解,只能怪于瑞妮的头脑实在太愚蠢,那么一点小事居然也能露出马脚来。
他在心里权衡了一遍,既然用硬的,只会把自己碰得更疼,倒不如放下姿态。
视线在转了一圈之后,很自然的落在了叶檬身上,他之前一脸的怒态突然消失,平静下来的脸,看上去颇有几分沧桑。
不能告诉我,从小到大,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家里人?”
叶檬甩给他一记“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的眼神,意外的什么都没说,当着两个男人的面,赫然一把拉开了椅子,椅脚刮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呱噪的声响,她眉头一敛,突然转身往外走。
顾连筠在她迈出一步之后,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前追了两步,轻松的追上了她的脚步,就着她背身的角度,一把拉入怀里,在就近的位置上坐下。
叶檬闻到身后逼近的熟悉气息,一点反抗也没做,她本来就是甩脸子给叶振涛看的,自然不会把怒气牵连到顾连筠身上,也就半推半就的卧进了他怀里,放在大腿上的手被握住,耳边是他混着呼吸的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叶振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依然皱着眉,可态度却软了许多,“我从来就没有和你好好的交谈过,小时候我生意忙,每次从外地带了玩具或者新衣服,你和鑫儿一人一份,不会缺了谁,可你每次都对我给的那些小礼物连正眼也不看,不到两天,就会发生你把鑫儿的东西弄烂的事情,我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责怪你,你从来都一声不吭,我看你那副闷闷的样子,心里更气,难免多骂了几句,从你四岁被接进家里来,就从来没有和我亲近过,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你变成这样。”
顾连筠一震,这些事情他有猜测过,倒从来没有亲耳听见,心里一股火气突的上涌,他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叶檬细嫩纤长的手指,实则心里的怒气和心疼已经越积越多。
叶檬本不打算理的,可那些话,听在耳里,倒像是她刻意的闹脾气把叶家弄得鸡犬不灵,过去她能忍,是因为自己独身一人,就算说出真话,也没有任何人会帮她,即便是楚承涣和乔耀之,也只会在她被打的之后,帮忙上一点药而已。
“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从来不和你亲近,又为什么那么憎恨叶家人。”
她用的憎恨两个字,足以见得对那个家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从来就不会穿你送的裙子,因为一穿上身,就会被叶鑫用墨水泼得脏乱,她再剪掉自己的裙子和洋娃娃,跑到你面前你告状,我一直以为你在商场上面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少能分辨出来,为什么每次都是叶鑫拿着烂掉的玩具去找你,而我从来没有被抓包过。”
“我从来不亲近你,是因为你从来就没当过我是女儿,如果不是妈妈用死来换得我住在叶家的机会,兴许你根本就不会看在这个跟自己恩爱过的女人的面子而收留我,你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一个靠女人吃饭的软虾而已,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被人用钱甩脸是什么感觉。”
叶振涛看着她,故做起来的慈祥到现在,终于看起来不那么虚假了。
“你知道我妈妈死的那天,叶鑫拿着她血淋淋的照片,甩到我面前,说那些恶毒话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叶檬调整了一个坐姿,屁股贴在顾连筠的大腿上,能感觉到腰上他的手在逐渐收紧,而自己虽然说着那些委屈的话,表情却一点都不悲哀,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你每次出差,我都会被于瑞妮打,可能你没有想象过,被花瓶烟灰缸和扫帚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再把我关起来,两天不给饭吃,看着我快死了,才勉强的施舍给我一顿饭菜,我吃了,都吃了,总不能活得比于瑞妮还短,当我吃下那些凉得没有一点味道的饭菜时,心里想的,便是日后亲眼看见她死去。”
腰上攸的一痛,顾连筠骤然捆着她的腰用了力,叶檬嘶了一口气,侧回头去看他的脸,那是一张她从来就没看到过的阴狠面容,恨不得将人杀死的强烈视线。
她笑了笑,抬手在他脖子上轻抚,既而视线转回到叶振涛身上,他此时的表情十分震惊,那些事情也仿佛是第一次听说。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被叶鑫雇的人贩子拐走,在废弃的仓库里差点被强/暴,后来我逃出来了,那对母女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一眼,一脸的死灰惊悚,后来,我什么都没说,偷偷去学了跆拳道,以至于再也没有人敢打我了。”
她闭着眼睛,仰天吸了一口气,眼睛忽然酸胀得厉害,她没敢眨眼,怕眼泪会掉下来,唇角挽出了一朵凄厉的花,“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叶家了吧。”
“够了!”顾连筠突然出声打断,“说得够多了,停止吧。”
他抚了抚叶檬的头发,心疼的将她的脸按进怀里,抬头,一双凌厉的视线,卷裹着杀意直冲向叶振涛,“如何,听了这些,你还打算要救叶鑫?”
对于这个问题,叶振涛此时的思绪已经乱了,她从来不知道叶檬受过那么多的委屈,每次出差回家,于瑞妮总会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看不出一点虐待她的痕迹,即便是夏天,露在空气中的两条手臂也不见一点伤痕,现在想来,那些伤,应该都被衣服给遮住了。
他承认,对叶檬下毒,是无计可施后冒险的一步棋,正因为知道顾连筠神通广大,他特意找了一种现在很罕见的毒药,为了留一手,还特意问对方要了解药,才敢用在叶檬身上。
本以为,顾连筠爱妻心切,会毫不犹豫的用叶鑫来交换解药,可到底,他是算错了,这个男人的确无所不能,当于瑞妮被拒绝之后,他曾安排了人跟了叶檬几天,也没见她身体有任何的异常,放心的同时更觉得揪心,连最后的方法都没用了,该怎么办。
所以,他只敢冒险再堵一把,那么可爱又贴心的女儿,他不想失去。
“救。”他闭上眼,没敢睁眼去看叶檬,即便心里愧疚,也不能表露出来,“要救。”
顾连筠冷嗤一声:“您还真是心狠。”
话落,他抱着叶鑫离开。
叶振涛追出去,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急声说:“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帮我把鑫儿救出来,她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那些苦的。”
叶檬实在是想笑,她果然没有想错,在叶振涛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女儿,她只不过是一个拖油瓶而已,可不管怎么说,身后那个语气放软甚至听起来卑微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一点父爱,心怎么就会那么的疼。
顾连筠没有转身,更没有理会叶振涛的话,他低垂下的视线凝在叶檬了无笑意的小脸上,柔声问:“你同意吗?”
叶振涛见他居然把决定权交给叶檬,这不是代表着一点希望都没有吗,叶檬那么恨叶鑫,肯放过她才怪,心里一急,她疾步上前,拦在两人面前,“难道要我跪下才行。”
叶檬幽幽的转眼,落在他急得显出皱纹的老脸上,赫然勾唇一笑:“你跪呀。”
叶振涛:“”
他只是那么一说,没打算真的要去做那种丢脸的事情,此时他们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是在好几个办公室的岔路口,许多员工隔着玻璃门好奇的瞄向这边,又碍于总裁那张黑脸,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猫着胆子偶尔的瞥上两眼,还要继续装作在认真工作的样子。
即便没有被围观,叶振涛也觉得面子上过不过,好歹他也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公司的发展没有前几年那么顺风顺水了,好歹这张脸也在很多财经杂志上出现过,怎么可能真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下跪,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女儿和女婿,这事一旦传出来,别说形象毁了,日后叶家在上流社会再也抬不起头来。
“顾叔叔。”叶檬忽然叫了一声,打断了叶振涛犹豫过一番后,终于决定要下跪时,她及时瞥开眼,害怕会忍不住心酸哭出来。
“我有点饿了,我们回家吧。”
“好。”顾连筠依着她,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叶振涛一眼。
回去的路上,叶檬钻进后座里,从一上车便躺下了,闭着眼,面朝着座椅。
顾连筠也没管她,没说任何安慰的话,他从来就不擅长这方面,也不会刻意的去哄谁开心,开车的途中,时不时的侧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叶檬始终没动,背着身,肩膀匀速的一起一伏,好像是睡着了。
他将车速放缓,平时回家只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他多用了一倍的时间,在私人车库停好车后,他绕到后座将叶檬抱出来,见她果然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没忍心叫醒,一路抱着她走进了家门。
什么时候醒来的,叶檬没注意到时间,窗外的天幕已经黑尽,她躺在沙发上,睁眼后,茫然无神的的双眼往外面看了两眼,忽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
恰好顾连筠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一盘菜,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与之对视一眼,“醒了,过来吃饭。”
叶檬哦了一声,抬手抓了抓头发,踩着拖鞋走到饭桌前,顾连筠解开围裙,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坐下,盛了一碗鱼丸汤放在她面前,“从七点睡到现在,你究竟是什么变的。”
“啊?”她讶异的低呼一声,后知后觉的看向墙上的时钟,竟然已经晚上九点了,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
她咬着勺子,尴尬的笑了笑,“人家中午没休息嘛。”
“还真好意思说,让你下班的时候等我来接,真的就盯着时间过了一天?”
叶檬低下头,闷闷的“不是”从牙齿缝里钻出来,连鬼都不相信的说辞,她呼哧呼哧的舀起碗里的汤喝了几口,舌头忽然被烫了一下,丢了勺子将舌头伸出来,抬起手一阵猛扇。
顾连筠不慌不忙的把自己面前的清水递给她,就再没有其他怜香惜玉的举动,而且,他弯了弯眼角,居然笑了出来。
bsp;“你还笑,什么汤这么烫。”叶檬瞪舌头不那么火辣了,捧着水杯喝了几大口,才想起要鄙视对面的男人。
“是你喝得太急,关汤什么事。”
顾连筠把她面前弄脏了的汤碗换掉,再盛了一碗新的放在她手边,叶檬却一点情都不领,没有再喝过一口,捏着筷子夹了一大块的清蒸鱼放在嘴里。
吃了一会,她没有再动筷子,看起来食欲不怎么样,最后塞进嘴里的一口肉还没吞下,缓慢的在牙齿间咀嚼,她趴在桌上,一上一下的下巴搁在两条胳膊上,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对面从容用餐的顾连筠。
“顾叔叔,放了叶鑫吧。”她忽然出口的一句话,让顾连筠惊了一小下,他放下筷子,学着她的动作将胳膊交叠着放在桌上,“想好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干脆把头埋在胳膊里,闷吼一声:“不知道不知道啊,你做决定吧。”
顾连筠在桌子下,伸脚碰了碰她,将她没反应,居然逗上了瘾,再碰了一下,她肩膀连续耸了两下,忽然抬头,头发被揉得凌乱。
“放吧,已经关了她那么久了,苦也吃了,够了吧。”她踢掉鞋子,蹦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顾连筠淡扫了她一眼,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还以为这丫头的心真的那么狠,现在看来,还真是可爱得想让人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吃了饭,洗澡完,叶檬坐在化妆镜前抹bb霜,最近街上的风沙有些大,她上次一摸脸,居然能摸到毛孔,吓得赶紧买了一套护肤品,终于学会要保养脸了。
浴室门被推开,顾连筠身上滴着水走出来,叶檬随意的一瞟,吓得差点把手里的bb霜给抛了出去。
他居然连浴巾都没围,就围了张毛巾在下半身,一走路就能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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