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华家兄弟这样做生意的人来说,最忌惮的便是官政,从镇江回来他便派了一个得力的下属过去。
“华家两兄弟一开始只说华表姐上船来了京城,我也派人详细打听过,确实在九月十八这一天有人亲眼见过她上船往南而去。”齐宵说着微顿,又道,“但船出了苏州向南行了几里路就掉了头往北而行,所以才会有人见她上船,可她却没有到应天来的事。”
蓉卿惊怔:“怎么会这样,船为什么又往北走,是要去哪里,最后又停在哪里,船上有哪些人?!”她一连串的将问题抛出来,又着急又快,华静芝既然要来应天,就不可能再掉头往北走,即便有重要的事她不去不成,可也总会给她来封信,不会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
“船往北走,十月中旬在济宁靠岸,其后华家大爷也没了她的行踪。”齐宵说着眉头微拧,“他曾派人从济南往南往北以及东面都寻过,皆没有找到她。”
蓉卿愕然,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一行人在济宁上岸后,静芝姐的下落连华大爷也没有了?”
齐宵颔首。
“你派去的人,审问了华家兄弟?”蓉卿微愣想到这一出,齐宵一直未动也是顾忌华家与临安侯府的关系,齐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蓉卿又问道,“那他可说了船为什么调头,是不是他们做的手脚,又是为何?!”
齐宵就缓缓的将事情的始末和她说一遍,鲁忱性子急躁最不耐烦查证之类的事,齐宵便是知道他的个性,所以才派了他去,鲁忱一去就直接一把刀砸在华家的门头上,绑了华家兄弟二人,一番逼问两人终于说出实情。
华静芝当初和离回家,他们兄弟二人便就不同意,华家如今虽只是商贾之家,可以前也是书香门第,门面没了可底子不能丢,可华静芝不但私自和离回家,还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开始做生意,他们忍了许久见她生意越做越大,半点没有打算收势的样子,就暗暗着急。
正巧他们来往的一位山东青州的顾主丧了妻,对方家财万贯人也不过才到中年,膝下子嗣也都各有家业,他们觉得以华静芝如今的身份,嫁过去并不委屈,所以就私下里和对方定了亲事,说好十一月将人送过去,因为都是二婚亲事在青州随意筹办即可,他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华静芝能收收心。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船在济宁靠岸后,华静芝就带着身边的四个丫头打晕了关押的几个婆子,半道上逃走了,他派人各处去找,却了无音讯,正巧他们的人去苏州打探华静芝的下落,他们就只好谎称不知,一直以为华静芝在京城停留……
“真是岂有此理。”蓉卿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既是心里不满,何不正大光明的和静芝姐商量,竟是用这种龌龊的手段,还将人绑了送去青州!”她想到华静芝现在下落不明,心里就像是着了一把火似的,看着齐宵道,“后来呢,他们找不到人就索性接手了静芝姐的生意,对她不管不问了?”
反正他们求的是华静芝不在苏州继续丢他们的脸,至于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就不管他们的事了。
齐宵很无奈的点了点头,拉着她坐下,柔声安慰道:“你别着急,我已经派人沿途去查,只要她曾经出现过,时间也不是过去很久,就一定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我就是担心。”蓉卿叹了口气,她曾经带着蕉娘几个人独自出走过,太清楚女子出门在外有多么的不便,有的问题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世俗对她们的不容,令她们步步艰难,每走一步都要担心会不会被官府盘问送回原籍,又会不会遇到盗匪,而她们无力反抗。
“她既然知道了兄长的居心,就肯定一时不会回去,一个人在外,要如何生存。”蓉卿说完,就起身找了张舆图出来,和齐宵商议华静芝可能走的路线,指着济宁对齐宵道,“往北是北平,静芝姐去过也熟悉,那边还有我的几家店铺,可她却没有联系也没有求助,想必她不是怕连累我,就是根本没有往北走。”一顿又指着南面,“若是往难走,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有消息才是。”
“嗯。”齐宵颔首道,“华大爷派人也是寻了这两处,所以我派人往西而去,在济宁周边延伸而出,细细打听,一定会有线索的。”只要她还活着。
蓉卿生出一种无力感来,她叹着气道:“静芝姐性子要强也很倔,她被兄长如此对待,若不能再开事业另遇机遇,她不可能再回来的。”
齐宵也想到了这一点,安慰蓉卿道:“她在外行走多年,经验丰富,寻常的事难不倒她。”
也只能这么想了。
两人看着那章并不算清晰的舆图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早点睡吧。”齐宵揽了她低声道,“一定不会有事的!”蓉卿靠在他胸口,华静芝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若是知道她会出这样的事,她该早点请她来京城的,一起做生意也好,不管做什么留在这里,总比在苏州等着兄长害她的好。
第二日一早,齐宵去了衙门,蕉娘服侍蓉卿起床梳洗,见她眼眶青黑,担忧的问道:“可是昨晚没睡好,你这精神头可不对。”
“嗯。”蓉卿把齐宵查到的事情和蕉娘说了一遍,蕉娘听着也是惊讶万分,“华家两位爷怎么这么心狠,自家的妹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送人!”蕉娘说完,又叹了口气,道,“这她一个女子在外,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若是活着也该有个信捎来才是,怎么就了无音讯了呢。”
这也正是蓉卿担心的地方,她不敢往这方面想,华静芝如果安好,也该给她捎个信来才是。
“您也别担心。”蕉娘见蓉卿脸色不好,就安慰道,“人都有各命,我瞧着华姑奶奶的命是极好的,您就放心吧,遇难成祥定会平安归来的。”
也只能这么想了,蓉卿颔首道:“希望是这样吧。”
蓉卿洗漱好吃了早饭,带着明兰和明期去给齐老太君请安,齐老太君依旧为唐氏有孕的事高兴,正在交代一位面生的妈妈:“她身子不好,你过去细心伺候着,头三个月可最是要注意的,她有是头胎万万马虎不得,交给别人我真是不放心,只有托付给你了。”
“老太君放心。”那位妈妈头脸梳的齐整,穿着打扮也极是讲究的样子,应该是府里有脸面的,“府里头几位奶奶怀了身子都是奴婢服侍照顾的,虽不敢说万全的把握,但还是敢向您保证一二的。”
“可不能知保证一二。”朱妈妈笑着道,“老太君这是要你拍着胸脯保证,定要护着四奶奶给老太君声个重孙子,若不然把你接回来,可就得不着力了。”
那位妈妈呵呵的笑着,就势朝老太君行礼道恭喜。
齐老太君也没有老糊涂,这生男生女的事要是人能改变的,这世上儿子可不是要扎堆了,还到哪里讨媳妇去,就道:“你也别有压力,护周全就成。”
“是!”那位妈妈行礼应是,弓着身子往后退,在门口看见蓉卿,她行礼喊了声五奶奶就出了门。
见蓉卿过来,齐老太君笑着道:“是府里负责燕喜的李妈妈。”朝蓉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笑着问道,“早饭可用过了?”
“用过了。”蓉卿点头道,“还是祖母考虑的周到,四嫂年纪轻想必也不太懂,有这样有经验的妈妈陪着,她胆子也能大一点。”
“可不就是这样想的。”齐老太君点头道,“等再过两日把稳婆和医婆也接到家里来养着,事事都备齐整了,临到时候也不晃神。”
这么早就把稳婆备了,可见齐老太君的在意和讲究,蓉卿笑着点头。
这边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也进了门,蓉卿起身大家互相见了礼按主次落座,二夫人向齐老太君道喜,笑着道:“这一次可真是千真万确的,我们来时还去瞧了瞧,那样子和我怀老大时真真是一模一样的。”
四夫人也是笑道:“瞧着胃口不太好,我身边的有个婆子最擅长做酸白菜,今儿腌点儿过个半个月就入味,倒时候就着饭吃最是开胃了。”
“你们有心了。”齐老太君笑着道,“有你们几位婶婶指点,也是她的福气!”
蓉卿就朝五夫人看去一眼,五夫人垂着头喝茶没有说话,连笑容都没有露出半分来……是因为唐氏都怀了身孕而洵大奶奶却没有动静的缘故吗?
五夫人心里确实不痛快,年前齐洵说要纳妾,闹了一通后两个人去别院住了几天就不了了之,如今连唐氏都有子嗣了,齐洵还是膝下空空,这要浑到哪一日才成,她心里暗恼离了齐老太君这边,回去就摔了门,找了齐瑞茂吵着道:“你去和齐洵说,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是停妻再娶还是纳妾开通房,反正今年我都要抱上孙子!”
“你闹什么。”齐瑞茂关了门,压着声音道,“想让所有人知道你眼红齐皓媳妇儿有孕?”
“我就是眼红了。”五夫人根本不管张着喉咙对院子里说,“人家娶了媳妇一个两个的生,她倒好,自己生不了还霸着窝不让别人生。”
齐瑞茂拉着她进房里去,叱责道:“你给我闭嘴,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把儿媳妇喊进来说几句都成,这样嚷嚷是你有面子,还是我有面子?!”五夫人气的红了眼睛,不理他。
这边洵大奶奶自是听到了,也料到了自家婆婆会有这一出闹腾,听到声音就收拾了一番拐出了门去了连二奶奶那边。
连二奶奶见她过来,就笑着道:“可是不顺心了?”她婆婆和五婶结伴去给老太君请安,她就想到了一会儿洵大奶奶就该到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就在我这里待会儿,等她消停了你再回去。”
“我懒得和她吵,有本事让他纳妾便是。”洵大奶奶冷笑一声,“也让她知道,是我拦着不让,还是他儿子不愿意。”
连二奶奶见她这个样子就道:“成,你心里敞亮的很,我就不劝你了。”轻轻笑了起来,两人坐在房里说了一刻的话,连二奶奶的两个儿子从外面回来,娘长娘短喊着,洵大奶奶面上不露,可心里总是有些酸楚,她坐不住就起身道,“我去齐宵房里坐会儿,正好也有事找他媳妇儿说。”
“我也不留你。”连二奶奶知道她的心思,道,“她虽年纪小可也是个妙人,你和她说说话,她还能开导你。”
洵大奶奶笑笑就辞了连二奶奶出了门,一路来蓉卿这边,路过唐氏院子里,见里面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越发的落寞,进了蓉卿的院子,蕉娘正带着几个丫头晒被褥,见她进来纷纷行礼喊大奶奶,洵大奶奶笑着应了就由明兰引着进了次间里。
蓉卿正坐在桌边看一张有些破旧的舆图,她看着一愣问道:“你怎么看这东西?难不成要和五弟出门?”
“洵嫂嫂来了。”蓉卿请她坐,笑着道,“闲着无事看看罢了。”让明兰上了茶。
洵大奶奶在对面坐下,端了茶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想来找你说说话,没耽误你吧。”蓉卿笑着道,“我能有什么事让您耽误的,您来我正好有人说话呢。”只怕是五夫人因着唐氏怀孕的事又闹腾了,洵大奶奶在家里呆不住,就到她这里找清净了。
两人无目的的聊着,说着说着洵大奶奶还是说到唐氏怀孕的事情上:“……你可能不知道,以前两个人可是分房睡的,家里虽没有人提,可在一个园子里住着谁又看不出来。”一顿又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竟是有的身孕,真是意外。”上次唐氏说怀孕她就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不过是空欢喜,大家心知肚明也就不再提了。
“我也不知道。”蓉卿笑着道,“不过两人日日在一处,又是夫妻,天长日久总会有感情的。”
洵大奶奶点着头:“你说的也对,这原配的夫妻,不管怎么样心底里都还是有感情的。”就想到了他和齐洵,叹气道,“不瞒你说,我虽是嘴硬,可也动摇过,若是大爷要纳妾我也不会拦着他,子嗣是大事,我若拦着岂不是我不懂规矩,可是这心里头总还是暗暗期盼着他一直这么强硬下去……”
是女人都会这么想的,蓉卿安慰她:“洵大哥对您是极好的,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实在不成到时候您从安二奶奶那边过继一个也是可以,总归是骨肉血亲的,您说不是。”
“也只能这样了,老二媳妇儿也表过态,若是我们真要过继,她就索性再生一个给我们,年纪小不记事也好带些。”洵大奶奶说的感动,“家里人都对我好,反倒显得我的不通情达理了。”很内疚的样子。
蓉卿理解,可也没有法子让她怀上,只能说着些宽松的话安慰她。
洵大奶奶坐了一刻回去,这边明兰自外面回来,蓉卿问道:“徐夫人可还好?”明兰点头道,“我去的时候家里正有客,我听着像是吏部一位员外郎的夫人,两人是旧识正说着话呢。”一顿又道,“奴婢就说照着夫人说的话自报了家门,那位员外郎的夫人看徐夫人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呢。”
蓉卿轻笑,人抬人高,她让明兰常去徐府的目的就是这个,家里进进出出来往的是哪个府里的,别人有心就能打听到。
“我们去看看四奶奶吧。”蓉卿趁着午饭前过去看看唐氏,到那边时平如和平意带着婆子正搬着箱笼出来,在外头整理布料,见蓉卿过来平如立刻丢了手里的活迎过来,笑着道:“五奶奶来了,我们奶奶刚刚还念着您呢。”
“四嫂还好吧,早上可吃了东西?”蓉卿和她边走边说往房里去,平如摇头道,“早上吃了两块枣泥糕,说是有腥味就吐了,又喝了半碗清粥,没一会儿功夫又吐了……”愁眉苦脸的,“这么个吐法,人哪能受得了。”
蓉卿也不懂孕吐的事,安慰平如道:“许是各人反应不一,只要不激烈,就少吃多餐的伺候着,也都问问府里有经验的婆子。”
“是。”平如回的恭敬,话落就打了帘子,蓉卿进了卧室里头,唐氏正靠在床头上,和齐老太君早上遣送的李妈妈说话,见蓉卿进来她笑着喊道,“五弟妹你来了。”
李妈妈顿身朝蓉卿行礼,蓉卿笑着喊了一声四嫂,又和李妈妈点了点头:“四嫂的身体,辛苦李妈妈了。”
“五奶奶客气了。”李妈妈垂头回不敢,五奶奶不过进门几个月的功夫,凉国公府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管是不是因她而起,她都不是个简单的人,且不说这些,就是她和府里几房的奶奶都相处的融洽来看,也是个八面玲珑聪明机会的。
正房娶了这么一位奶奶回来,也算是弥补了徐夫人的清高,唐氏的老实了。
“今天觉得怎么样。”蓉卿在床头的杌子上坐下来,打量着唐氏,脸色比昨天稍好一些,唐氏点头道,“就是闻不得香味儿,什么饭菜的香,花香熏香,闻了就翻江倒海的恶心的慌。”
“这样啊。”蓉卿回头去看李妈妈,李妈妈立刻笑着道,“是这样的,前三个月大多都有些这样或那样的反应,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一些了。”
蓉卿点点头,和唐氏道:“有李妈妈在,您别怕。我瞧着你饿了就吃,吃了便是吐也得忍忍塞进去,东西从肚子里过了一遍,总有东西留下来的。”
“五弟妹和李妈妈说的一样。”唐氏笑着道,“刚刚我把粥吐了,李妈妈让我漱了口又吃了半块的莲蓉酥。”话落,又捂着嘴趴在了床沿上,李妈妈轻车熟路立刻将痰盂递过去,唐氏趴着干呕了半天,吐了酸水……
她擦着眼泪,笑着和蓉卿道:“这一回还真是留了半块糕点。”心情很好的样子。
蓉卿也忍不住笑。
这里的动静惊了隔壁的齐皓,他自己滚了轮椅过来,停在门口看着唐氏,唐氏一喜喊四爷,蓉卿和李妈妈也起身和他行礼,齐皓一一应了有些尴尬的问李妈妈:“可有什么方子压一压的?”
李妈妈就笑着把刚刚和蓉卿说的话又和齐皓说了一遍,齐皓却没有一点就透,皱着眉头看看唐氏又看看李妈妈,道:“便是这样也伤身体,还是请了太医来瞧瞧吧。”
李妈妈还要说什么,蓉卿就朝她摇了摇头,齐皓关心唐氏她们就该凑着迎着,不能打消了他的积极性。
“是!”李妈妈眼睛一转就明白了蓉卿的心思,笑着出了门。
等唐医正过来,搭了脉问了问情况自是没什么可说的,齐皓依旧是不放心的样子,待蓉卿告辞回去,她看着唐氏犹豫的问道:“可是房里空气不好,若不然你去别院住些日子?”
唐氏就想到了神烈山上的五福庵,笑着摇头道:“四爷不必管妾身,在家里就很好,没那么娇气。”
齐皓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蓉卿回去歇了个午觉,做的都是华静芝的梦,一会儿她骑着马在黄河边看风景,一会儿是她在蜀地山中奔跑,一会儿又是她过了玉门关在沙漠里骑着骆驼……
画面一转,又变成她被人追杀喊着救命。
她一惊醒过来冷汗簌簌,明兰掀了撩开帐子笑盈盈的道:“朱妈妈来了两次了,说您若是起了去老太君那边,有事的样子。”
“怎么不喊我。”蓉卿叹了口气,“帮我拿干净的里衣来。”明兰应是,拿了里衣打了热水服侍蓉卿梳洗,又吃了块点心去了齐老太君房里。
二夫人坐在里头陪齐老太君说话。
“你来的正好。”齐老太君笑着道,“正说三月三的事,家里有喜事我就想着喜上加喜,三月三办个春宴,可你二婶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几个嫂嫂或是弟妹房里都又孩子忙着,所以让你跟着你二婶后头,帮帮她搭把手。”
虽都有孩子,可哪个房里没有人,怎么会让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儿帮着二夫人?
蓉卿心头狐疑,面上笑着道:“我手生,许多人也都不认识,我怕做不好。”齐老太君就指着二夫人,“让你二婶教你!”
“娘,她也不用我教,聪明着呢。”二夫人笑着起身携了蓉卿的手,“你放手去做,有什么想法就说,我年纪大了思想不免禁锢了些,你年轻有想法定然会和以往有些不同,我帮着你,听你的。”
怎么反过来就成了她主事二夫人搭手的了。
蓉卿朝齐老太君看去,就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没有反对的意思。
她越发的狐疑。
“祖母,二婶……我……”蓉卿还想说什么,齐老太君就笑着道,“就听你二婶的。”
蓉卿就只能垂头应是,坐下来听二夫人和老太君说这次春宴的打算,齐老太君道:“也就几家通家之好,回头让你二婶把名单给你,帖子的事你不用愁,让你四哥操办就成,旁的事你不懂或有不明白的就问你二婶。”
蓉卿只得应是,又说了半天的话,天擦黑的时候揣着满腹的疑问回了院子里,待齐宵回来她和他道:“……为什么让我操办春宴,我瞧着祖母或许还有别的想法。”
“祖母或许只是想让人多认识些家里的亲眷,若是你觉得累,就推了,索性那些人总有机会认识的。”齐宵话落端茶啜了一口,并不是很在意老太君的意思,只关心蓉卿。
蓉卿却是不以为然,她虽是正房的,可头上有唐氏不说,家里还有这么多嫂嫂妯娌哪一个不比她进门时间长……
“不是。”蓉卿拉着他,轻声道,“二婶的态度也很奇怪。”
齐宵轻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不管祖母有什么想法,咱们就静观其变就成。”露出了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蓉卿一愣眯着眼睛去看他,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和我说?”齐宵摆着手,“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蓉卿就托着下巴,狐疑的道,“难道祖母见四嫂怀了身孕,打算把另外几个叔叔分出去了?”
齐宵轻笑,拉着她道:“这两日我陪你去隔壁看看?”蓉卿摆着手,“我虽也好奇,可不愿给人留了话柄,还是别去了。”让人觉得她很想搬出去似的。
齐宵明白她的心思,就没有再说,蓉卿想起徐夫人的事情来:“徐大人述职的事,你方便插手吗?”就把徐夫人的境况和她说了一遍,“她对我有恩,能帮我们就帮帮,若是不能相信她也理解。”当初齐皓入狱董阁老弹劾,齐宵如今再帮着他的门生,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他有意示好。
齐宵回道:“徐大人有何打算?”蓉卿想了想道,“我没有细问,想必是想原职留任。”
齐宵微微颔首,回道:“我知道了,若是徐夫人来求你,你如实相告即可。”
是要告诉徐夫人他们和董阁老的过节,和办事的顾忌,蓉卿明白点头应是。
接下来几日,蓉卿就跟着二夫人后头开始筹备春宴的事,婆子丫头的调度,茶具器皿的点核,采购买办的统算还有来往宾客的座位,二夫人道:“要不要请了戏班子来?”
“好啊。”蓉卿点头道,“问问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爱听哪个戏班子的戏,我们请了来,也热闹热闹。”
二夫人点头,笑道:“她最爱昆曲,太仓有个梨花班,好多年钱过五十大寿在府里整整唱了三天的堂会呢。”她想到当时热闹的场景,不由唏嘘道,“说起来,家里还真是有十几年没这么热闹了。”
是因为徐夫人和齐瑞信之间的事情吗。蓉卿没有问笑着道:“那就让人去打听打听。”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明兰探了个头,回道,“奶奶,徐夫人来了。”
蓉卿一愣,没想到徐夫人会来,就笑着点头,含着歉意和二夫人道:“是山东布政使徐大人的夫人,他们来京中述职……在永平府时常去府中走动……”
“那你赶紧去看看,别怠慢了人家。”二夫人笑着道,“戏班子的事我去和老太君说,你忙着吧。”
蓉卿就笑着应是出了门去,徐夫人已经由蕉娘请着在她的次间里坐下来,蓉卿一进门就笑着喊道:“……您该派个婆子通知一声的,让您久等了。”
“原是打算的,可心里着急见你,就直接过来了,听说你再忙着春宴的事,没打扰你吧。”徐夫人迎过来,蓉卿笑着摇头,“也不是一日的功夫,索性还有些日子准备,不着急。”请徐夫人坐,问道,“您来可是寻我有事?”
“那天明兰去找我,正巧是吏部员外郎的夫人在我那边,我们以前见过几面,就请她到家里来做客……”她面露感激,“知道明兰是你的贴身丫头,她对我的态度立时就不一样了。”
蓉卿笑笑,回道:“明兰回来和我说了,我和五爷也没什么名头,不过大家都在京城,多一分来往罢了。”
徐夫人知道这种话说多了反而显得生疏了,就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今儿来是来向你道谢的。”很郑重的样子,蓉卿听着一愣,徐夫人就道,“虽说事情不是齐督都亲自办的,但我也晓得,若不是他从中周旋,不会办的这么顺利。”
“怎么说。”蓉卿这两天没有听齐宵提过这事儿,乍一听徐夫人说她也是愣了一下,徐夫人就解释道,“述职的事拖了这么久,我心里也着急,原是想求你帮忙的,可是徐大人拦住我,说了当年董阁老和齐督都的恩怨,我一听觉得有道理,总不能为了我们的事让齐督都为难……”徐夫人把事情缓缓说了一遍。
蓉卿听完却是忍了笑,齐宵当时没有答应她给徐大人搭一把手,可是第二日上朝就和六部给事中的宋大人问了一句:“山东都司三月的军饷可筹备妥当。”本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三月还没到人家没有批复准备也在情理之中,他即便是要问也该去户部问才对,可朝中人人都知道,齐督都和董阁老之间有嫌隙,宋大人听了转头就去找户部员外郎,一来二去就到了董阁老耳中,董阁老一查二月的军饷已经拨了,三月的没到还轮不到催的时候,就没有再管……
这事儿也瞒不住,隔日朝堂上就有人写奏折弹劾董阁老克扣左军督都府山东都司的军饷,本是没有的事当然也就不了了之了,也不知谁就说起山东布政使述职的事情,瞧着样儿董阁老也不管徐大人,连吏部那边招呼都没有打过……
暗地里就有人说董阁老做了阁老眼界高了,连当年的门生也不扶持,董阁老以为是徐大人说的话,就找了徐大人去斥责了一通,事情就传了出去,隔日看热闹的马阁老就把徐大人原职留任的书给盖章批复了。
人家师生不合,马阁老当然要凑一把。
齐宵这半句话的事的,搅了几个人几日不安宁,最后董阁老连着被人弹劾了几次,丢了面子不说,还失了徐大人这么个学生。
“董阁老为人古板不变通我们也知道,这些年他虽没有帮过我们,我们也不能忘了当年的恩,可是……”徐夫人说起来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徐大人虽被骂了,可总算是原职留任了,再来也是三年后,得过且过吧。”
三年后,谁知道董阁老还在不在内阁,马阁老还管不管吏部呢。
“所以说,这件事若非齐督都出手,还真不知道拖到那一日,徐大人嘱咐我,无论如何让我当面谢谢你们。”徐夫人满脸的感激,这一次来京城真是见识足了人情冷暖,若非蓉卿帮一把,她真不知道还有没有脸留下去。
徐大人有着顾忌,不敢亲自去找齐宵,怕被人瞧出端倪来,所以只能让徐夫人来走她这边。“他是局外人,做起来简便一些,您别放在心上,我们之间就不言谢了。”蓉卿笑着,“那你们可定了何时启程?若不然等过了三月三再走吧,家里正要办春宴,正想着给您送帖子去。”
“早点回去的好。”徐夫人是一刻不想留在京城,“等我们回去就托人把银票给你带回来,往后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常来常往。”
蓉卿点着头:“您说的见外了,您和母亲走动我就是您侄女,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一顿又道,“何时走,到时候我去送您。”
“还有点事要办,不过也就这三日的功夫,把琐事理一理各处道个别就走了。”徐夫人按着蓉卿的手,“你别送了,我也主持中馈知道事情多,你别为我耽误事儿。”
蓉卿也不和她客气,就让明兰准备两块玉牌,又一些应天的特产让徐夫人带回去:“给慧莹姐的两个孩子玩,我这个姨母也没有见过,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徐夫人笑着收了,道:“等你生了可千万要遣个人去给我报喜。”
“还没影的事儿。”蓉卿红了脸,徐夫人又坐了一刻,蓉卿陪她去给齐老太君请了安,就送了她出门。
三天后徐大人和徐夫人离了京城,回了山东。
蓉卿笑着打趣齐宵:“都说武将比官低一头,我瞧着你有的是法子嘛。”她一直没有太关注齐宵朝堂的事,而齐宵与她说的其实也不多,左军督都府里事情多,也不是一句半句说的清楚的。
“小丫头。”齐宵笑着道,“胆子越发的大,竟是逮着机会就打趣我了。”
蓉卿哈哈笑了起来,巴着他的肩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笑道:“人家是引你为荣呢,怎么叫打趣。”齐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刮了她的鼻子,凑着她的唇瓣笑道,“这点奖励可不够。”
蓉卿嘟了嘴,笑的眉眼弯弯:“督都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妾身肝脑涂在所不辞。”
齐宵抱着她,却是苦着脸不说话,引得蓉卿越发笑个不停。
夫妻两人闹了一通,蓉卿问齐宵:“鲁忱那边可有消息回来?”齐宵声音沉沉的回道,“说是在广平曾有人见过她们,并不敢确定,但形容相貌说的有几分相似。”
毕竟过去也有几个月了,再查着实费工夫。
“也不管真假,先寻了再说。”蓉卿叹了口气,“若真是静芝姐,那会不会她们真的往西北去了呢。”
齐宵颔首,回道:“她若不想回苏州,又不愿南下,西北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虽说西北很大,只要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还有件事要与你说。”齐宵说着微顿,道,“栋哥儿谋缺的事已经定下来,这两日就会书过来,落的是骁骑右卫,在我属下管治,你得空去和桦大嫂嫂说一声。”
这是要让桦大奶奶记着她的人情,蓉卿收了心思,笑着点头道,“好啊,明儿我就去和她说。”话落,问起齐皓的职位来,“内务府不好进,营造司向来都算是肥缺,四哥的身体又……是不是很困难?!”
“嗯。”齐宵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还要周旋一二,闵氏的事虽说过去了,可若四哥入了朝堂定会有人提及……”要事先打点好,若不然很可能又会闹出一起风波来。
“那也要和四哥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即是出仕就要有承担压力和诋毁的心理,若不然到时候对于齐宵来说,又成了一个令他松不开眉结的事儿。
两人说着话,蕉娘隔着门就喊道:“五爷,五奶奶,四爷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蓉卿笑道:“许是为了四嫂的事,我们一起去看看。”齐宵知道齐皓和唐氏感情不似从前冷淡也显得很高兴,点头道,“好!”
夫妻两人并肩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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