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浩凡为自己的冲动自责,当静娴毫无顾忌地奔驰在大马路上,昔日程菲遇难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他声嘶力竭地喊:“静儿!静儿!”
苏启明拦住他,揪起他的衣领,又狠狠一推,强压住内心的愤怒,“静儿要是出事了,我唯你是问!”说完,追上静娴。
宋浩凡顾不得和他闲扯,也追了上去。
就在街角拐角处,静娴消失了。
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站在十字路口,宋浩凡心乱如麻,眼中一片迷茫,病急乱投医,他拉住一个路过的女子,全然不顾她一脸错愕和警惕,摇晃她的臂膀,问:“你见过一个1米65左右的女生吗?白色连衣裙、长头发!”女子警惕地挣脱他铁箍般的手,摇摇头赶紧离开,扔下一句“神经病!”
宋浩凡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在路口徘徊,回头一下撞在匆匆赶来的静珠身上。等不及静珠开口,他急切地问:“快,你表姐不见了!”
静珠虽说对表姐发疯一样离去很迷惑,但也猜到了几分,因此她比宋浩凡和苏启明都要冷静,双手抱在胸前,鄙夷地白了苏宋二人一眼,说:“两个大男人看不住一个女人!人家有心躲着你们,就算找破天涯海角,也找不到!”
被她劈头盖脸一骂,宋浩凡不好意思地脸上一红,低头躲避她如炬的目光,回答道:“对不起!”
静珠半惊半疑地“哟——”了一声,说:“真看不出来哈,平时统管公司几百人的宋经理,居然会说对不起!”宋浩凡脸上更加难看,一阵苍白飘过。
苏启明刚想插嘴,让她圆规正传,被静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到嘴边的话活活给咽了下去。
“看什么看?”静珠毫不留情地数落他,“还有你!堂堂一个车间主管,见了表姐,甩了表妹!还有脸求我帮忙!”
苏启明素来领教过静珠的脾气,也不顶撞,任她开炮似的吐出心里的不满,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本来,当苏启明冲进车间,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静珠这件事时,静珠没想过要多为难他,因为姑妈已经泣不成声,苦苦哀求静珠出来寻找。但此刻,宋浩凡的窝囊样,深深地刺激到她的神经,凭什么静娴一出事,就有人这般着急?为何当日她昏倒在叶其的铁皮箱里,却无人问津?!
“对不起?”静珠好气又好笑地反问道,一个手指徘徊在他们两人之间,另一只手怜惜地握着胸口,不可置信地摇头,“为了她,你们都向我道歉?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憋在胸口的泪水终于冲破防线,抛珠一般滚下脸颊,她再也不愿面对这两个负心的男人,转身捂着嘴离去。
宋浩凡对静珠的善变没有一点准备,呆呆站在原地,迷茫地和苏启明对视一眼,“奇怪了!她哭什么?”
静珠一向很少在苏启明面前掉眼泪,如今她不顾形象、在两个大男人之间落泪,必是受了很大的促动。苏启明看看静娴消失的路口,一个旧爱、一个心上人,他犹豫片刻,擂了宋浩凡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抛下一句话,就去追静珠。
“不许你碰她一根汗毛!帮我把静娴找回来!绝不允许出现程菲的状况!”
宋浩凡捂住疼痛的胸口,程菲二字又重重地在心里刻下一道痕迹,鲜血流淌。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一如多年前,程菲出事的场景再一次重放。终于再一次,他的心房被撕裂,独自承受这份恐慌。也许,程菲离开时愤怒多于害怕,也许她走得并不痛苦,然而,作为一个男人,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放下高管的架子和身份,他开始挨家挨户打听,从街边小店、地摊贩、候公交车的乘客到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不停地比划着静娴的身高、容貌,挨个询问。
终于,在下一个路口的小店边,一个卖水果的当地人指着前方,说:“她乘出租车走了!那个方向!”
宋浩凡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到哪?”
“一直往前走!”
司机一头雾水,“哪里?”
宋浩凡急得面红耳赤,命令的口吻,说:“往前开!”司机这才不情愿地踩下油门。
他趴在车窗上,仔细观察路上的每一辆出租车,生怕错过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
而在苏启明那边,这对分手一个多星期的情侣,终于必须堂堂正正地面对一份破碎的感情。静珠承认,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任性地流下决绝的泪水,为自己的遭遇,也为夭折的感情。
苏启明不爱她,这是她初次接触后,从他漂忽的眼神里读出的唯一东西。然而,他们还是在一起几个月。那时候的苏启明,玩世不恭、坏事做尽,没有哪个厂花能逃脱他的手心,而如今,他居然爱上了自己的猎物。
不知跑了多久,静珠不分方向地狂奔,终于在一条小河边,被河水拦截了去路。夏天的风带着灼人的温度,烈日灼烧着她的皮肤,让她积蓄已久的伤痛终于真相大白,她和他都无从逃避。
苏启明终于追上了她,了解不深,跌跌撞撞地问了几个人,才打听到静珠的下落,而此刻,静珠的泪水已经风干,最后,依然没有人抹去她的泪水。
“静珠……”对着夏风中她长发飘飞的瘦弱背影,紫色连衣裙掀起一阵香氛。苏启明心底生出一阵怜爱,毕竟她的所有悲伤都源自自己对承诺的背叛。
没有回头。
苏启明不再玩世不恭地握住她的肩膀,也没有虚情假意地安慰,只在她身边默默坐下,青草的灼热顿时从下而上涌上身来。
他瞥见,静珠眸子微冷,坚定而落寞地注视着远方翻飞的一对白鸥,平静如水面,丝毫看不出曾经流过泪水的痕迹。苏启明一颗悬挂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静珠不冷不热地下了逐客令。
苏启明明知她在赌气,说:“是我对不起你,我……”
“我不想听。”静珠语气有些烦躁地打断他的话头。
苏启明脸上一阵难堪,哀求道:“别这样。我……我只想让你正视现实。”
“现实?”静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声色严峻,“现实就是你抛弃了我,爱上了我表姐?!再明白不过了!”
“对!”苏启明突然没有任何感情,或许是静珠的决绝刺激了他,让他在赌气中承认了一切,“对!我就是喜欢上了她!”
静珠痛苦地闭上眼,终于从他口中听到了这句话,她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你又何曾爱过我?!”苏启明责备地反诘,“那日在废弃大棚里,我已经听出来,你就在门外,你为什么没来救我?!”
震惊击中了她的心扉,静珠睁开眼,心口的疼痛忽然减轻了些。
“是你表姐,静娴,冒着生命危险冲进来救了我!”苏启明坐在草地上,看着远方激越的流水欢快地流淌,脸上浮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憧憬,“她那么圣洁、温柔、刚强……”
“够了!”静珠声嘶力竭地打断他的回忆,仿佛关于表姐的一字一句都是对自己地亵渎。
“珠儿……”苏启明终于握住她瘦弱的双肩,喊出了这个他喊了几个月的爱称,让静珠焦躁痛楚的心流进一丝温泉。
“你终于肯喊我珠儿了……”静珠脆弱地簌簌发抖。
然而,就在这一刻,苏启明再次放开了双手,几近残忍地说,“不是你不好,是静娴太美好……我……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我没办法不去想她……”
“啪——”不等他吐露完心声,左脸就挨了狠狠的一记耳光,半边脸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你简直是魔鬼!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更别想从我嘴里知道欧静娴的一点下落!”静珠站起身,匆匆离去,留给苏启明一个冰冷、绝情的脊背。
一阵冷风从河面吹来,带来一阵死鱼的腥臭,苏启明浑身不由地打了个哆嗦,静珠如此绝情,他从心底冷了几分。
然而,静娴去了哪里?会不会遭遇程菲的悲剧?苏启明依然无从知晓。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