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蜷缩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
一梦惊醒,发现大床空荡荡的,天君竟一夜未归。
我整个人一凛,彻底清醒过来。
坐起身,发现身上衣衫不整,赶紧去柜子里换了套新的。
披上晨褛,踏着迷蒙曙色走出寝宫。
沿着长街,一路走到凌霄殿去。
天君一夜未归,一定是宿在凌霄殿后殿了。
天宫的晨光静谧祥和,云堆雾笼,香烟飘渺。我步履轻飘,走得颤颤巍巍的。
远远的,便见曙光中,凌霄殿的大门咿呀开启,警幻走了出来。她披了件大红披风,一身慵懒,脸上却是还未褪却的潮红。
那潮红娇艳如花印在警幻的面颊上,也如最滚烫的烙铁烙在我的心上,疼得我猛抽凉气。
警幻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我跟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带着从未有过的嚣张跋扈的笑容,双眉一挑,得意道:“怎么,一夜孤眠就不习惯了?”
她目光一冷,脸色铁青道:“你可尝过我们夜夜孤眠的滋味?”
我心里哑然失笑,原来不是一个胜利者,而是一个怨妇而已。
我挺直了腰脊,不理会警幻,转身兀自离开。
我知道此刻的警幻一定在我身后气急败坏。而我不能与她周旋,我必须马上离开。我知道我的骨气撑不了自己的门面太久。
待慌乱地拐过宫墙一角,我的情绪就一下崩溃了,胸腔之内醋海翻波。
万千怨怼郁结于胸。此时此刻,我的面色一定难堪到了极致。
扶住宫墙,想慢慢走回寝宫去,可是一抬头便看见杨戬。
他正准备往凌霄殿的方向而去,一见我愣了一下,立马上来,拉了我的手便给我输了一些真气,扶着我道:“绛珠。你怎么了?”
我受了杨戬的真气。人略略好了些,推开他,给了他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这么早要去哪里?”
“去凌霄殿向舅舅辞行。”
“回灌江口还是回浣雪城?”我虚弱地问。
“不,奉外婆之命去东海探望颖梨。外婆说得对。夫妻一场。我尽了夫婿本分,便是替你赎去一些罪过。”杨戬说话的时候面容沉静,隐隐透着哀伤。
我心头竟有了炎凉之感。
想起自己曾经对颖梨做过的事。剥面皮,挖腿骨,的确是凶残得很,我背倚宫墙,道:“杨戬,对不起。”
杨戬惨淡一笑,“事到如今,不要再自责了,绛珠,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万事保重自己。现在,唯一能护你周全的人是天君舅舅,你要和他好好的。”
杨戬临别赠言,我眼里便有热浪翻涌着,我仰起头,使劲将那热浪逼回了体内。
唯一能护我周全的人,也是唯一能伤我致命的人。
三界之中,事物利弊,从来都是两面的。
我硬撑起身子,和杨戬作别。
不忍看杨戬眼里满满的情伤,我只是拖着疲倦不堪的步子尽力地走回寝宫去。
随时随地都想瘫倒,死命咬紧了牙关硬撑住。
一直撑到寝宫,推开那两扇朱红笨重的门,喉头一股甜腥直涌上来,我一个站立不稳,便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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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有人来拍我的面颊,依稀是雪女,她焦急的声音充斥在我耳边:“绛珠,绛珠……”
我想醒过来,却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扼住喉头,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我感觉到雪女正吃力地从地上抱起我的身子向轻纱垂幔之内的寝室走去。
我的身子一沾着大床,昏昏沉沉的感觉更甚,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在床上昏躺了多久,醒来时望见雪女盯着两个黑眼圈,愣愣地坐在床前。
“雪女姐姐……”我挣扎着从床上起身,雪女忙来扶我。
“雪女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是不来,你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了。”雪女担忧地看着我,“可是只怕我来了,你的病也未必能好。”
我只是觉得疲乏,靠在床头,没有应雪女。
雪女道:“我去凌霄殿找天君,可是幻儿一直守在宫门口,我进不去。”
我摇头,给了雪女一个虚弱的笑:“我不碍事,不必去惊动天君。”
“你和天君吵架了?”雪女试探地看着我。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只是道:“天君滞留凌霄殿大抵是有要事要忙,雪女姐姐如果真担心绛珠,就在这里陪我几日吧!”
雪女点头:“眼下你如此情形,你不说我也不敢离开啊!”
雪女说着从怀里掏出杨戬的一封信递给我:“幸而我替杨将军来给你送信,不然你晕在这寝宫几天几夜恐怕也无人知晓。”
我接过雪女手里的信,摊开了见上面杨戬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经此一别,天上人间;不能相守,但求珍重!”
我的泪滚滚而落,心口一阵阵抽痛。
杨戬,你这是何苦来?
见我泪如泉涌,脸色惨白,雪女有点吓着了,道:“绛珠妹妹不要多想了,你还是赶紧好好休息,天君忙完政务一定就会回来寝宫的。”
我又昏昏沉沉继续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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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一悸,猛地醒来时,床边没有了雪女,只见警幻阴险地立在床前,她的手里抓着杨戬的那封信。
“好痴情的男子啊!”警幻唇边一抹戏谑之笑。
我猛然清醒过来,浑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就去她手里抢那封信。
警幻悠悠然躲过了,她扬着那信,道:“你想毁信?我还想将这信拿到天君跟前去,让天君好好看看他钟爱的女子是怎么水性杨花的女人!”
警幻说着就狂笑起来。
“天君看了这信莫说对你的心还能不能依旧,只怕连杨戬也要受牵连吧?天君因为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外甥啊!”
警幻的奚落句句带刺,一下勾起了我心底里的怒火。
我发现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双手蕴满了戾气,目露凶光,从床上扑向警幻,嘴里喊着:“把信还给我!”
警幻却依旧扬着那信纸,向轻纱垂幔之外跑去,“我要拿到凌霄殿去给天君!”
那么得意张狂的笑声,我一下就抓狂了。
一道法力劈过去,劈在警幻的头颅上,她竟丝毫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向后倒在了我的脚边。我连忙扳过她的身子,正要夺她手上的信纸,却发现她不是警幻,而是雪女。
我一下愣住了,我的身后响起一连串张狂的笑声:“你杀死了雪女,绛珠,你杀死了雪女!”
我猛地回过头去,但见身后又立着一个警幻,我彻底懵了,警幻阴险的笑脸在我面前更迭着,我使劲甩了甩头,到底怎么回事?
警幻道:“除了绝育药水之外,我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魔君元神散入你前世的仙身,你脱魔无望,这一世,你虽重获仙身,可是那枚孕育你仙身的浆果却是前世的浆果,所以你依然是个魔,就算你重回了天庭,你依然是个魔!”
警幻的声音像破碎的玻璃一片片扎入我的耳膜,那些声音尖锐的,充满棱角的在我体内游走,寸寸刺裂我的筋脉,任由那些红光的魔性之血从血管中涌出来,漫出来,直至我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炫目的血光之中。
然后警幻惊慌失措地喊着:“湘妃娘娘魔性复发了!”
她的笑容却是阴险诡异的,她的身子风一样飞出了寝宫,伴随着她的声音一起:“湘妃娘娘杀了雪娘娘了!湘妃娘娘入魔了!”
我想伸手抓住她,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动惮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些魔性的血从经脉中翻涌出来,将自己淹没。
“主人!”是霰雪鸟的声音。
他白色的羽翼从寝宫之外飞进来,落在雪女身边化作人形,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主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对她下狠手?”
我想辩解,整个脑袋却是昏沉的,四维的一切都在旋转。
霰雪鸟的质问声竟让我的双手毫不受控制地翻起法力攻向他。霰雪鸟化作大鸟躲过了,可是我的法力还是蹭落了他几根晶莹的羽毛。
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翻着法力继续攻击。
霰雪鸟从空中翻落,从地上卷起雪女的身子,逃也似的飞出了寝宫。空中留下他清亮的悲鸣。
而我整个人都如一个热球几乎要爆开了。
我知道是警幻动的手脚,她可以让我重生,也可以毁了我。我的这一世的仙身是她培育的,所以她知道如何摧毁我。
我的脚底仿佛有急剧的风向头顶灌上来,吹得我的衣裳和头发都张扬乱舞。
我想控制自己逆转全身的真气,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整个人都要爆开了,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我的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又看见了一把金色的交椅,空中一束光将那交椅定在了黑暗的中心。
然后那交椅上现出魔君的原形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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