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的jīng神可嘉,但jīng神可以用来写到书上,记入史册,激励人心,却不可施用于实际,这其实是千古“清官”共同的命运。“清官”只是官场的遮羞布,是茅厕窗台上的一盆小花而已。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官场中的丁直璜,此时当然不会意识到问题的缘由,而仍是执着于他自己的理念之中。
“李章桐啊李章桐,果然你和那林姓妖孽是一路货sè!”丁直璜想起李绍泉之前曾屡次提起的将荣登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并的建议,恨恨地说道。
在丁直璜看来,这一次的荣登水师哗变,妥妥的是李绍泉为了吞并荣登水师而下的黑手!
“你李章桐不仁,便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丁直璜起身取过纸笔,即刻便拟起给朝廷的奏折来。
不一会儿,奏折便拟写完毕,丁直璜看了几眼,感觉甚是满意。
在这份奏折当中,对于荣登水师的哗变事由,丁直璜巧妙的用了曲笔,他在折中并没有提到水师是因赶缯船而哗变,而是直接点明是因为“闹饷”,对于欠饷一事,他给出的解释是为了保证“河工”(治理黄河决口)和“西征协饷”,预先挪用了部分军饷,等到赋税收上来之后,“再行补还”,此外他还在折中特意的提到,荣登水师的哗变“恐有暗中唆使之人”,向朝廷暗示这场哗变是有隐情的,并且表示要坚决究查到底。
在写完了折子之后,丁直璜似乎觉得还有些不够,他想了想,干脆给李绍泉写了一封信,直接在信中质问李绍泉,为何要这么做?并指出李绍泉这么干是不仁不义之举,将李绍泉狠狠的骂了一通。
在写完奏折和给李绍泉的信之后,丁直璜迫不及待的叫来了人,马上将奏折和信都发了出去。
而此时的丁直璜还不会想到,他的这个折子一上,会给他本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天津,大沽口港。
邓正卿坐在“和硕公主”号巡洋舰自己的舱内,抬头定定地看着繁忙的码头和往来如梭的进出船只。
多少天来,他经常就这么独自一个人坐着。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邓正卿轻声说着,猛地一拳擂在了桌面上,伏案痛哭起来,“林大人,你不该走啊!……”
“林大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弟兄们的心,都散了……”
“林大人,你和弟兄们这么枪林弹雨的都闯过来了,怎么突然就……”
“林大人,你知道弟兄们连你最后一面儿都没见着,有多伤心么?弟兄们想过去看你,可咱们是海军,无令不能进京,不能进京啊!”
邓正卿正自悲伤难禁,门口突然专来“笃笃”的敲门声。
“谁!不是告诉你们,这会儿别来烦老子吗?”邓正卿猛地起身,哑着嗓子虎吼了一声。
敲门声一下子给打断了,象是敲门的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响了两下。
“我说老邓,你好大的官威啊!”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象是开玩笑的略略带了些yīn阳怪气的调调,“胆子小的,还叫你给吓死了!”
“你刘梓香不好好的在你的‘龙骧’号上呆着,上老子的船做甚么?”邓正卿知道了来人是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迅速地拿过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门开了,北洋水师旗舰“龙骧”号铁甲舰的管带刘步蝉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龙骧”号铁甲舰本是rì本海军的主力铁甲舰,是一艘排水量2850吨的小型铁甲舰,在苔湾之役中于凤山岛海战击败过南洋水师,但随后便在东海海战中被船政水师拦击,弹尽而降,成了乾国海军的俘虏,在船政改装后连舰名都没换就编入了船政水师,后调防天津,加入北洋水师,成了乾国海军的第一艘铁甲舰,也是北洋水师的旗舰。而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刘步蝉,正是这艘小铁甲舰的管带。
“士昶兄这是怎么了?关自己的禁闭?”刘步蝉注意到了邓正卿神情的异样,故作讶然之sè的问道,“还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邓正卿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喜欢刘步蝉开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
“算了,老邓,我知道你为啥心情不好。”刘步蝉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拍了拍邓正卿的肩膀,“说实话,林大人走的这些天,我心里也和你一样,象刀搅一般难受。”
邓正卿听了刘步蝉的话,喉头一阵发紧,眼眶又变得有些湿润。
“林大人这一去,那起子清流可乐得翻了天,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冲咱们这些林大人一手带起来的海军下手了。”刘步蝉缓步来到舷窗前,向外望去,刚好能够看见“龙骧”号铁甲舰的巨大身影。
此时的“龙骧”号和邓正卿的“和硕公主”号一样,桅头都挂着半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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