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冷笑道:“母妃你爱慕那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自愿进了皇阿玛的府邸。为了救那个男人,竟差点连累了自己的家族,导致自己的父亲险些丢了官。为了那个男人,和熹妃达成协议。不仅默许了熹妃对自己的儿子下毒,还刻意教导自己的儿子不去争夺那个位置。母妃,您何其自私!!!”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那药不过是让你身体虚弱点儿罢了,”裕妃连连摇头,平素端庄静好的样子全然不见,“若是不这样,他便会死,他不能死!我不能让他死!他和别人是不同的!他是不同的!!!”
“雅娴对于儿子也是不同的!”弘昼道。
“可她终究不是你的人!”裕妃吼道,“她终将会嫁给弘历,她是你的嫂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犯错。我不能!”
“犯错?”弘昼似哭似笑,“母妃,我已然答应了您放弃了她。您还想要我怎样?”
“你是唬我,我已经听说了。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她就……”裕妃说着,竟突然大笑起来,“是了,若是她死了,就好了,这便不会有事了。对,只要做的干净点……”
“裕妃娘娘!”弘昼急声哀求道,“您还要儿子怎么做?您到底要怎样才能打消这些念头?”
裕妃后退一步:“本宫是在为你好,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才是。天底下好女人多的是,她不值得。她这一届绝对不能参加选秀,不,下届也不能!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毁了。”
弘昼闻言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只余痛苦:“裕妃娘娘,您爱慕的那人前个儿刚刚抬进第十四房妾。”
裕妃脸色瞬间苍白,好半天才颤着唇道:“这是应当的,男人便是该如此。这是正理。多妻多妾,多子多福。”
弘昼受不了她的自欺欺人:“裕妃娘娘,您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雅娴?您索性一次全部告诉本王,本王自会履行。”
裕妃听得那声‘本王’瞬时清醒,泪水扑簌簌的落下,厉声哭道:“本宫,本宫是你母妃啊!你怎么能如此重伤本宫的心?!”
弘昼早已从地上起身:“本王亦是裕妃娘娘的亲子。所以,裕妃娘娘不妨与本王坦诚一些,有什么要求不妨一次说个清楚……”
‘啪’
裕妃冲上去狠狠打了弘昼一耳光,她声音嘶哑凄厉:“孽子,本宫是你亲母!你竟敢……”
她的手却被弘昼狠狠抓住:“您是我的亲母,可是,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我从未有过亲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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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书,你已经在我面前晃了28次了,”雅娴无奈地放下书,“说吧,有什么事?”
伺书闻言露出一脸焦急之色:“格格,天已经快黑了,今儿可就要过去了。”
雅娴点头:“那又怎的?”
“格格,今儿个晌午裕妃娘娘可是说……”伺书简直快要急疯了,偏偏却摊上一个不急不缓的主子,“裕妃娘娘可是明儿晌午就要来看格格找那下毒的呢。”
“这倒是不急得。”雅娴淡淡地笑了,突然,她脸色一变,放下了书,手紧捂着小腹。
那伺书还在喋喋不休地念着:“我的好格格啊,您是不急,可是明儿要是找不到……咦?格格,您怎么了?”
雅娴强作笑颜:“扶我到榻上去。”
伺书赶紧扶了,雅娴歪靠在榻上,用极为不自然的口吻对伺书说:“去取条月事带来,另外,给我来杯热水,不要茶。”
伺书笃地睁大了眼:“格格,您天葵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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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
才至正午,已有不少待选秀女聚在了储秀宫的小八角亭中。那些个待选秀女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子话,无论是怀着要看雅娴出丑的,还是真真切切怕真的有人下毒的。都聊得格外起劲。
“裕妃娘娘到!”小太监扯足了嗓子喊道。
“奴婢叩见裕妃娘娘!”众待选秀女们纷纷跪倒在地,磕头行礼。
“小主们请起!”依旧还是那个宫女代了裕妃让众人起身。
裕妃看上去显得格外憔悴,就连那些个脂粉也遮不住她眼角的皱纹,更别说她眼底深深的疲惫。
她整个人斜靠在一个嬷嬷身上,手指迟钝的转着佛珠。随意看了看周围,声音有点子沙哑:“雅娴格格呢?”
“奴婢叩见裕妃娘娘!”雅娴带着伺书赶来,朝着已经进入亭中的裕妃行礼。
裕妃转头看了看她,脸上看不出喜怒:“起来吧。”
“格格今儿个脸色好了许多,”裕妃手中的佛珠时常忘了转动,“开始吧。”
“嗻。”
雅娴转身看向待选秀女们:“这个下毒之人,便在你们之中。”
待选秀女们一片哗然,雅娴轻轻勾唇一笑:“这人,不仅就在其中,昨儿个还说了老大一长串话来。”
其实,据伺书昨儿的汇报,这在场的待选秀女,哪个不是说了一长串子话出来?这个问题其实和第一个一样,绝不会错的。也最容易攻破真正下毒之人的心防。
待选秀女们开始互相猜疑,悄悄地离身旁的人远了点儿。雅娴注意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当看到博吉利宜尓哈脸上的不安及担忧时。她多凝视了会儿。
这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总觉得,好像疏忽了什么似得。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雅娴看着众人脸上相差不多的不安及担忧。微微地皱了眉头:是了!原来是这里不对!
雅娴把心中列出的几个怀疑对象划掉了三个。
她接下来继续道:“这个下毒的人,家中地位不低。”
这当然也是显而易见的:若是地位低了,哪里能住到这储秀宫中来?这储秀宫中如今住的可都是上三旗的贵女,其余旗的,都分到不起眼的院落去了。
她留意着布顺达、博吉利宜尓哈和另一个叫做哈宜呼的正白旗贵女。只见布顺达眉头轻轻颦起,仿佛在思考什么。而博吉利宜尓哈满脸全是惊恐。哈宜呼同其他待选秀女一般,也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人。
雅娴继续说道:“这个人,和奴婢曾有过过节。深深地恨着奴婢。”
这一点,能满足的人也有很多。毕竟这‘过节’二字,面子上的算,藏在心里的也算。由于雅娴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不少待选秀女都心存嫉恨。要想找同她有过节,并深深恨着她的,那简直太多了。
雅娴一目不错地看着这三个人,却见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博吉利宜尓哈的目光带着恐惧和躲避。博吉利宜尓哈下意识往身后一看。
这一看,却是让雅娴发现了问题:别的待选秀女身后都站着丫鬟。而这博吉利宜尓哈身后,却是空的!
雅娴早已有所耳闻,这博吉利宜尓哈格格心胸狭小,对下人刻薄,不懂为人处事,见谁都刺三分。也正因为如此,雅娴一直以来都将她是下药之人的可能性放到最低。
可是,如今一想,她的思想却是进了个误区:那人为何一定要是待选秀女自己呢?
“这个人,大家都不太喜欢她。”她越来越笃定了,“哦,对了,这药不一定是她亲手下的。”
她留意观察着,果然博吉利宜尓哈脸上的不安越来越深。
雅娴叹了口气,从伺书的话中,她自然是明了乌拉那拉皇后的意思。可现在却不是最好与熹妃对上的时候,一念至此,雅娴又叹了口气:真的不甘心啊。这辈子居然还要走上辈子的路吗?
“本来,这个人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了,”雅娴摇了摇头,“可惜,下药的时候,却是被一个宫女亲眼看到了。真是可惜,居然就这样功亏一篑了,你说是吧,博吉利宜尓哈小主?!”
博吉利宜尓哈听到雅娴点了她的名字,登时便要跳起来:“你胡说!我才没有让碧儿去下药!明明就是你自己病了……”
裕妃按了按隐隐发痛的额角:“够了!把她拿下!”
“嗻!”两个太监立刻过去抓住了博吉利宜尓哈。
博吉利宜尓哈一边挣扎一边吼道:“我说了,真的不是我,我说了!”
“掌嘴!”裕妃道。
“半点规矩都不懂!谁教你在主子面前‘我’来‘我’去的?”扶着裕妃的那老嬷嬷看她仿佛是在看一对狗屎,“奴婢看来,这位小主……这位小主仿佛该重新学学规矩了。”
裕妃没有搭言,只是看着雅娴,道:“既已然找到了下药之人,这事就此揭过。来了,去把那以下犯上的奴才给我绑来!”
雅娴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她准备的证物什么都没有用着。这博吉利宜尓哈委实是个沉不住气的。这样的人,前生,仿佛也就只有那只鸟儿了。
上辈子是她蠢,才会败在那只什么都不懂的鸟手上。是她顾虑太多,太过爱他,才会委曲求全,一次次地被伤害,却觉得那是为了他好,于是永不悔悟。
而这一世,只剩下了滔天的恨意,这做事,倒是爽快多了。
半晌。那前去捉人的太监丫鬟方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噗通’一声跪在裕妃面前:“娘娘,那贱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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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裕妃临走时那悠长而深邃的目光看的雅娴完全不知所措。
那裕妃良久方叹了声气,身上的那股子气势也因此弱了下来。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她看着雅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放过他吧。”
雅娴还要问时,裕妃却带着丫鬟太监们回去了。
而那短短的一句话,也困扰了雅娴很久:那个他,是谁?弘历吗?应该是他没有放过她才对吧。
雅娴正在胡思乱想时,却听着小太监拉长了嗓子喊道——
“宣正黄旗佐领乌拉那拉·那布尔之女乌拉那拉·雅娴;正黄旗副佐领觉尔察·博西勒之女觉尔察·丰克里宜尔哈;正黄旗参领巴雅拉·佛尔果充之女巴拉雅·纽伦;正黄旗参领步苏克·纳穆之女步苏克·扎克萨克入殿觐见!”
她深吸了口气,并着那三个自人群中走出的女子,排成一列,朝着她们未知的命运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