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临渊冷喝,突然欺身扼住她的脖子,神色冷厉,杀气腾腾,那一刻,云意感觉身上血液都似乎被凝固。
“公子!”华殇心焦,鬼泣出手,云意抬手阻止了他。
临渊逼视着,双目赤红,犹如妖魔:“看清楚,站你面前的是临渊。绝非任何人的替身。爱也好,恨也罢,你的感情,都只能给与我临渊。若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说完,袍袖一拂,香风卷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眯眼瞬间,临渊已失去了踪影。
云意伸手轻轻抚了下脖子,眼中露出一抹深思。替身么?沈画楼,是刚才幻象所见的与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么?师父也姓沈,却从未告诉过自己名字。这惊人的巧合,还有师父手中私藏的那话本,历史环境还有人物,竟和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惊人的相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画楼,临渊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临渊深恶痛绝的神色,莫非曾被当做是谁的替身?
疑云重重,看来,要想弄清楚,终还是得从临渊身上下手。
“公子,你没事吧?”
“老师,你还好吗?”
云意回神,对华殇摇头一笑,转眸却见李沧遗轻晃自己的衣袖,盈了清浅水雾的眼,正巴巴望着自己,神色之间似乎很紧张。
“老师,刚才那个真的是国师吗?不会是让人给掉包了吧?哪里还有半点神仙模样,刚才那样子,简直和魔鬼没两样!我好怕他杀了老师!”
“皇上说对了,他压根不是神仙,是他神棍!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云意失笑,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刚才临渊的样子的确可怕了点,连她都有些发憷。
“呵,左相大人不是最厌烦这些神神叨叨的家伙么,何不也如对待万佛寺那样,直接带人掀了通天塔!”
大言不惭的是宝湘,他甩着帕子,笑得跟朵花似的,眼底却暗藏锋芒,“说实话,刚才那怡和公主也着实不错,左相大人若不想华殇娶,自己娶回去权当摆设也好。就像现任夫人,杂家听说大人可从未踏足她的房门,就不知道当初流掉的孩子打哪儿来的。”
“我说——”手指一点,欲点云意胸部,云意直接提着李沧遗迎上去,宝湘那一指,正指李沧遗嘴唇,顿时一个哆嗦,连忙缩回手,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寒不已。
李沧遗脸颊一红,忙挣脱云意,缩到一边。云意懒懒扫他一眼,小样,刚才竟然暗中揩油。莫非近墨者黑,这小皇帝也爱南风那一口?
失态不过刹那,宝湘又挂起阴柔的小脸,凑近来,别有深意道:“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杂家专治疑难杂症,要不,杂家给你把把脉?”
云意扯扯嘴角,坦然直视他:“本相没病,有病的是公公。”这厮想做什么?想以她的身份来要挟?
“至于娶妻生子,乃是本相家务事,犯不着公公操心。倒的公公,既然已替上官家平反,才真真该让皇上给你赐门婚事,繁衍子嗣才是正经!”
“公公是太监,怎么生孩子?”李沧遗小声嘀咕,疑惑的眼神往宝湘身上转了转。
云意诡异一笑:“宝公公手眼通天,生孩子又算得什么。皇上若有心,只管赐婚。刚才臣也说了,宝湘与怡和公主有夫妻之缘。皇上若不想娶,就让他娶好了!”
“这——”李沧遗眼珠子一转,看着宝湘,“公公?”宝湘冷冷一瞪,他忙缩了缩脖子,将念头打消。
云意纵声一笑,“谁爱谁娶,皇上与公公好好商量吧!”自携了华殇,洒然离去。
“公公。”云意一走,李沧遗便似瘪了的气球,对着宝湘大气也不敢喘。
宝湘坐到椅子上,翘着腿,似笑非笑睨着他:“皇上出息了呀,这都算计到杂家头上来了!”
李沧遗缩了下脑袋,喏喏道:“朕、朕这不是学老师开玩笑么。公公何必生气!”
宝湘定眼看了他半晌,哧了声,随手一吸,将桌面上的画像给摄了过来,边展开看边道:“那怡和公主,皇上娶了吧。”
李沧遗神色一垮:“朕不喜欢她。”
宝湘抬眸:“那皇上喜欢什么样儿的,杂家给你找去!”
李沧遗脸色一红,小声说了句:“像老师那样的……”
“谁?”宝湘的眸光陡然犀利,似要探进他的心底,这小鬼难道也察觉了她的女子身份?
李沧遗似浑然不觉,睁大眼睛,几分希冀地瞅着他:“公公,能找么?朕听闻扶兰国的皇上才娶的皇后,就长得和老师差不多,朕、朕也想……”说到最后,似极为不好意思,他几乎把脸埋在胸口,声音也渐渐低不可闻。
宝湘目光缓和,心道,看来这小子虽对小云儿也起了邪念,到底还不知晓她的身份。
“这个未必不可。只是,寻访需时间,眼下怡和公主就在大禹,和亲已是必然之势。身为皇帝,本就身不由已。你是娶也娶,不娶也得娶!”
宝湘说这话时,看起来十分懒散,满不在意的语气,实则不容置喙,不从拒绝。
李沧遗可怜兮兮的唤他:“公公?”
宝湘挑眉看他:“帝王后宫三千,杂家也该给皇上张罗张罗了。皇上,你说、是也不是?”
言外之意,若不娶怡和,就得娶多多的女人?李沧遗惊怔了下,旋即无比委屈应道:“一切听从公公安排。”
“主人。”临渊回到通天塔,面无表情的药奴上前见礼,“滚!”临渊袍袖一拂,那药奴被拍飞到一边。
一路登上最顶层,但凡出现在他眼前的生物,都被他拍飞。此刻的他,暴戾到了极点。积聚在心中的情绪,忽然找到突破口,如火山爆发。
“滚!”进门看到窗边一抹身影,临渊下意识地吼了声,那人蓦然转身,面无表情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如同透明。
临渊怔住,“白子幽?!”旋即冷冷一嗤,“怎么?大白天的跑出来吓人,着实不像你的风格!当心太阳一照,你就原形毕露,吓死个人!”
子幽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定定看了他一眼,“怎么?”
临渊吸了口气,一言不发地歪到塌上,手撑着腮,只看着眼前摇曳的灯火出神。
通天塔乃是阴晦之地,哪怕点着灯火,也显得阴森可怖。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这样的环境,可如今看着周围的一切,竟觉得厌恶无比。
原来,他也跟小云云一样,喜欢光明与温暖。可惜,他注定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
“噗。”一个小本子飞过来,临渊下意识接在手里,狐疑抬头望他。
子幽不带情绪道:“这是克制反噬之法。”
闻言,临渊冷冷一笑,随手将本子扔回给他,讥讽道:“怎么?怕我控制不住,生吞了你家主子?这东西,还是留你用吧。你白家世代被种下禁咒,不许染指主子。万一你哪天情难自控,这些法子也好留着参详!”
“何况,我若失控,被她杀死,不也正如了你的意。你可带她回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我做这些,不为你。”白子幽直接将本子扔回他怀里,“他曾经托付我,要照顾于你。”
“又是他!”临渊倏然大怒,抓起本子用力一揉,随手一撒,碎纸屑漫天飞舞,衬得他容颜狰狞如鬼:“沈画楼!他真是阴魂不散!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他的替身,为什么?”
“爷她,没把你当替身。”虽然临渊口说所有人,但是子幽明白,他只在意云意的想法。当即一口点破。
“她没有?她刚才还对我叫那人名字!”临渊盛怒之下,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不迭。
果然,子幽追问:“她记起了?”
“没有。”临渊撇开眼,“呼”一下吹灭了灯。室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子幽如鬼魅般近身,微低头,面无表情:“灭了灯,也能把你看个清楚明白。”
“白子幽!”临渊转头,眼底怒火熊熊,“本尊真想一掌结果了你。”
“你没这能耐。”子幽陈述事实。临渊气得差点噎住,他深吸了口气,“她刚才摸到了双鱼佩。许是想起了零星记忆。她已经不止一次将本尊错认成那人,本尊恨不得杀了她。”
子幽默了下:“爷只是失忆。她绝不会认错人。”
“你就那么笃信她?”临渊怒极反笑,嘴巴勾起一抹讥讽,“别忘记,你眼中精明睿智的主子当初不过是个傻子!”
气氛骤然一凝,临渊感觉到了一股摄人的寒意,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他顿住,感到一阵懊恼。他太激愤了,以至于说出这种伤人伤己的话。
想当初,因为旁人笑话她曾是傻子,自己不知为此杀了多少人!可如今——
“嘭!”桌子四分五裂,脸上被风刮的疼痛,抬手一摸,已是见血,这是子幽给的惩罚,临渊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他也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该死。
一阵窒息的静默。
“哧”临渊轻哧,似自嘲又似讽刺他,“白子幽,你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她并非大燕国的公主……当她想起一切,本尊很好奇她会如何处置欺瞒一切的你!”
白子幽面不改色,清冷飘渺的嗓音幽幽回响:“我从未说过她是大燕国的公主。也不怕她想起从前的一切。怕的,是你!”
临渊顿时咬牙切齿:“该死的白子幽!”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子幽:“彼此。”
临渊一掌甩过去,白子幽身形如魅,瞬间消失转瞬,又在回到他面前。
临渊觉得跟白子幽玩,只有作死的份儿。当即思量着道:“她如今当大禹国丞相,风生水起,又有美男相伴,艳福尽享。何必让她回到当初那种绝望痛苦的境地,白子幽,不如你再设法封印她的记忆?”
子幽冷然道:“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临渊冷笑:“蠢事?我看你那才叫蠢。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整天声也不吭个,她会看上你才怪!”
“你天天晃,也看不上你。”
“……”临渊觉得自己再和白子幽多处一刻,只怕要折寿十年。白子幽就跟沈画楼一样,令人厌恶至极。
盘算着怎么扳回一局,听得子幽漠然问:“他怎样了?”
他?沈画楼!临渊恶毒一笑:“死了。”
白子幽静静看他,末了,劝了句:“你们是兄弟。”
“好个兄弟!”临渊怒极反笑,黑暗中,容颜如花,眼神苍凉如水,“本尊可高攀不起!本尊是万人唾弃的妖孽,人家是万民景仰的圣子。白子幽,你瞎了眼,说谁是兄弟呢!”
说完,霍然起身,来到窗边,纵身一跃,万丈深渊,朔风凌冽,仿佛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那痛,却比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
双生之子,境遇却截然不同。一为仙,一为魔。一个身在云端,一个零落成泥。为什么?上苍如此待他?
天既不仁,他便逆天!想起那年的血流成河,想起那堆积如山的尸骨,想起那些人惊恐绝望的眼神,临渊不禁放声大笑。笑声零落在风里,却比风,更萧瑟。
白子幽临窗俯视,茫茫暮色中,临渊的身影如同凋零的风筝,被风扯得七零八落……
*
“舞阳?”云意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子,此刻显得消瘦苍白,眼底的憔悴,再艳丽的妆容也无法掩饰。
那身大红色织锦的长裙,穿在她身上,仿佛褪尽了艳色,唯剩下黯淡。
曾经眉目之间的张扬,此刻被郁色所取代。
云意知道在皇帝驾崩后,舞阳过得并不如意。曾经被她欺负的人,不再将她放在眼中,使尽各种手段,算计她,陷害她。
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失势的公主。
她的境遇,令云意不禁回想起在大燕宫中那段时日。
“原郎。”舞阳默然凝视她,良久,开口唤道,声音隐含一丝疲惫。
“公主这是要入宫见皇上?”
舞阳轻轻点头,“想不到还能再见你。出发前能再见你一面,我心满意足了。”
“你肯去和亲?”云意有些意外她的顺从,俗世艰辛果然能磨去人的棱角。
舞阳笑了下:“不然能如何?”苦涩之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强,她抬起下巴,“百里嚣既不怕天下人诟病,要娶我这残花败柳,我又何须怕他?纵燕宫是狼窝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反正——”
她蓦然顿住,目不转睛注视云意,目光忧伤而深情:“不能嫁你,嫁谁都一样!”
云意淡然自若。舞阳的感情,她无法回应,只能表示歉意。
“原郎!”舞阳蓦然扑进她怀中,云意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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