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播放的新闻,赫然就是“食为天”和韩国三千里集团签订收购协议的场景。画面中,朴正恩和张瑞签完件正在握手,两个人脸上都浮现着笑容,似乎对这桩交易都很满意。
新闻很快就切回了演播室,女主持人端庄严肃就此事发表着评论,但是从她眼角细微的表情也可以看出内心的震惊和鄙夷!
本台消息,本市最大的餐饮集团‘食为天’rì前已经与韩国三千里集团达成了收购协议,三千里集团以一亿美元收购‘食为天’40%股份,加上之前持有的12%,三千里集团已经成为‘食为天’的第一股东,这家有百年历史的餐饮集团正式易主成为韩国企业。
而在同一时间,韩国三千里集团大中国区总裁朴正恩宣布,‘食为天’的五十道招牌菜将正式对韩国国内餐饮行业开放菜谱,今后三年内,在全球百分之四十的韩式料理店出售。
“āo。”食客猛然抬头,和龙晴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宁不凡看着新闻,神sè逐渐冰冷。他算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之一,但是此时看到,还是忍不住觉得一股邪火从心里一个劲的往上冲。
他紧紧攥着拳头,甚至连指甲刺破手心都没感觉到。
“我āo。食为天不是张宝成老先生的吗?他怎么做了汉jiān了?”极度的震惊甚至让食客忘记了吃饭,挥舞着筷子喊了起来。
也难怪他激动,张宝成一辈子与人为善,食为天的产业虽然铺得大,但是菜品的价格却一直不高,作为本市最高级的餐楼,消费价格却跟街边小店差不了太多。仅凭这一点,就让他在去食为天吃过饭的人心怀好感。
而除了这些,更重要的是,张宝成把毕生的财产都捐给了希望小学,他自己直接捐助的学校和孤儿院就有数十座。这些举动让张宝成在食客和龙晴这样的普通民众心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此时看到他把代表本市饮食标杆的餐楼和菜谱打包卖给了韩国人,心里除了震惊,更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太过分了。食为天卖了就卖了,那些菜谱是他们的吗?他凭什么卖给韩国人?”龙晴也气得全身颤抖,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
“是啊。餐楼是他挣出来的,是他家的,卖给别人谁也说不了什么。但是那些菜谱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就这么卖给韩国人了?这不是数典忘祖吗?”食客猛然一巴掌拍在餐桌上。
想了想,他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恍然大悟地又说:“对了,我听说张老先生有个徒弟,前几年还说自己的手艺已经全部传给了他。你说卖菜谱这事不会是他这个徒弟干的吧?算了,猜都不用猜,肯定是的,他不就是‘食为天’的掌勺大厨吗?反正要说这事是张老先生干的,我打死都不信。”
“不会吧。电视上那人不就是他儿子吗?为什么不是他儿子卖的?”龙晴有点惊讶地问道。
“这事我知道,老板,你虽然开着饭馆,但还不算厨行里的人。厨行有厨行的规矩,大厨的手艺是自己,不属于工作的饭店,所以很多有名的大厨辞职了以后,那家的招牌菜就得撤掉。张老先生前几年说过,‘食为天’的生意是他的,会留给儿子。但是他的一身本事,却不是传给儿子的,是传给徒弟的。所以他儿子根本就算厨行的人,都没学过这些招牌菜的菜谱,怎么个卖法?”食客越说越气愤,开始大声大气地骂张宝成的徒弟。
宁不凡听到食客把冒头指向了自己,却没有急着辩解。因为这个食客说的没错,厨行里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在这一点上,厨行和武行很相似,很多jīng品菜的做法都仅限于师徒间的口耳相传,甚至很多名厨教徒弟的时候都会留着一手,不会倾囊相授。
但是有一点那个食客说错了,张瑞虽然不会做那些招牌菜,可是却依旧拿到了菜谱!
因为张宝成早就看出了这个规矩的弊端,历史上很多名菜就是因为藏私而失传的。所以他所以费尽心机,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都整理成了完整的菜谱,虽然还没来得及公开出版,可是张瑞作为张宝成的儿子,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份菜谱。
然而关于菜谱的事,归根结底也是张家的家事,宁不凡就算知道事实,也不愿意当众说出来让师父蒙羞,而且他也不屑于去辩解。所以听到食客的指责,也只是苦笑,没有说话。
龙晴却听得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地说:“还有这种事?张老先生的那个徒弟呢,叫什么?把他揪出来!”
“不知道。从来没上过电视和报纸,‘食为天’的厨房也不让别人进去啊,我也只是去吃饭的时候老远看见过一次……”食客摇着头,忽然,他看到了杵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宁不凡,视线猛地停在了他身上,忽然开口道,“哥们。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他。”
龙晴一愣,盯着宁不凡仔细地看了看,狐疑地说:“不会吧。你觉得我家服务员很丑吗?”
“没有啊。”食客茫然地说,有点搞不懂龙晴的逻辑。
龙晴翻了个白眼,“那不就结了?张老先生的那个徒弟一定很丑很猥琐!”
“啊?”食客彻底被龙晴的神逻辑绕晕了,张着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宁不凡本来不想参与这段没营养的对话,只是忽然听到龙晴评价“张老先生徒弟”的话,忍不住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咳……这个,也不一定吧……谁说他一定很丑很猥琐……”
“我说的!你不服?”龙晴瞪他。
宁不凡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神思不属地接起来放在耳边,而后脸sè剧变!
电话是一直照顾张宝成的护士打来的,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张宝成病危,想见宁不凡。
宁不凡手忙脚乱地撕开围裙,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奔出了门。
医院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宁不凡急匆匆赶到张宝成病房门外的时候,就发现一直照顾张宝成的**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手里的一份报纸发呆。她看到宁不凡的身影,惊喜地站了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泪珠子就接连不断的往下掉。
宁不凡心里咯噔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摔到。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强打起jīng神冲护士笑了笑,开口问道:“怎……怎么回事?”
护士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之前的情况。
张宝成有读报纸的习惯,就算卧病在床,也会每天让人买来最新的报纸阅读。中午的时候,护士像往常一样,给他买来了今天的报纸便开始收拾病房。
但是没想到张宝成只看了报纸的封面便激动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又直挺挺倒下去,只说了一句喊宁不凡过来,陷入了深度昏迷。
护士急得手足无措,急忙打电话给张宝成家属,可是他儿子张瑞说自己正在陪客户考察,没有时间过来。无奈之下,护士便只打电话通知了宁不凡。
“宁先生,我是不是闯祸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张老先生看到报纸会昏迷,医生也没告诉我他不能看报纸……”护士双手紧紧握着那份报纸,嘴巴一扁,又要哭出来。
“不关你的事,不要担心。”宁不凡安慰了她两句,伸手接过那份报纸,展开看了一眼。
那是今天的早报,封面上印着的头条图片新闻,正是张瑞和朴正恩握手的画面!
宁不凡叹了一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瞒了几个月,还是没瞒住。张宝成最终还是知道了。
张宝成昏迷以后,医院紧急组织了抢救,但是他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抢救工作已经结束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会不会醒过来。
宁不凡陪着护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大概快到天黑的时候,张宝成终于睁开了眼睛。
宁不凡得到医生允许,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张宝成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苍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仿佛一截没有情绪的木桩子一样。看到宁不凡进门,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不凡。你早就知道了吧?”
宁不凡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点了点头,沉闷地说:“是。”
张宝成突然激动了起来,猛的拍了一巴掌病床,宛如一头愤怒的老狮子,“畜生!孽子!数典忘祖!出卖祖宗的东西!”
“师父你别激动,消消气。要是一定气不过的话我去帮你抢回来。”宁不凡急了,慌忙安抚道。
“唉……”张宝成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了一声,道:“张瑞的妈妈去世得早,我呢,除了做菜,别的什么都不会,更不会教育孩子,总以为让他过得好就行了。没给他教做人的道理。错了啊,我不如你爸爸太多,赶不上他……”
宁不凡一愣,不知道张宝成为什么突然说到了自己的家世。他从八岁起就跟随张宝成学艺,对家庭的记忆很淡薄,只依稀记得父母的样子,至于其他的则毫无概念。
在他愣神的时候,张宝成又说道:“我们不说那个孽子了。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些事情,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不凡,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让你跟着我学厨道?”
宁不凡摇了摇头,“不知道,您从来没跟我说过。”
张宝成眼中浮现了一抹追忆的神sè,叹了口气,道:“唉。以前不说,是怕你害怕,现在我要死了,你也出师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