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刺耳的两个字脱口而出,我却只得捂着脸颊,任由她糟践。
“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勾引太子,果然狐狸是藏不住一身骚的。”她字字咬牙切齿,显然对我已经恨入骨血。
“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虽然这时候辩解非明智之举,但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我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尤其,这样的污蔑还关乎李彦琛。
“少给我装蒜!”她愤愤地斥责我一句,又绕着我來回踱起步來,锐利的眼睛不断在我身上逡巡,似乎要让我的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她的威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你一早就听说了太子昨夜会和白嫔相约赏梅。所以到了晚上,就趁着守卫疏忽偷偷溜了出來,为的就是要到梅园中假装与太子爷相遇,而当太子爷看到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极有可能会顾念旧情,与你死灰复,我说的对吗?”
泛着寒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程又凝对自己的分析深信不疑。这声反问中沒有丝毫征询的意思。
“哼,看不出來嘛,沈莲瑾,你还有这等谋略,若不是白嫔今早过來,恐怕所有人都会被你蒙蔽,只可惜,她一提那地段,本宫立马就猜到是你,下作的东西,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非要与朝廷乱党狼狈为奸,想当初,太子对你百般忍让,一心想要与你重归旧好,可你非但不领情,反倒一步步将太子逼到了绝境。哼,我当你有多傲呢,可几年下來,你还不是像只狗一样,乞求着太子爷垂怜。”
“奴婢绝无此意,昨夜冲撞了圣驾也只是无心之失。”
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平静地辩解了一句。李彦琛,我当初不求你,现在就更不会求你,你继续你的显赫,我坚守我的卑微,虽然近在咫尺,却等同天人永隔。
可对于我这般平静的语气,程又凝却再次震怒了。
“还敢跟我犟,看來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她稍显玩味的语气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果然,下一刻,凌厉的话音就传來过來。
“來人,给我掌嘴。”
命令一出,一旁的金穗毫不犹豫地走了过來。
“啪!”响亮的耳光落下,脸颊的灼痛瞬间传來。我还來不及反应,下一巴掌就接踵而至,金穗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几巴掌下來,脸颊已是一片通红。我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么重的刑罚,这样的强度远在我的承受能力之外,但看到对面椅子上的那张脸,我硬是咬紧牙关,沒发出一点声音。
“给我加大力度,往死里打!”我的倔强将程又凝彻底点了,她丝毫不顾形象,咬牙切齿地冲金穗吼了起來。
此起彼伏的巴掌声越渐强烈,极度痛楚之下,我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甚至连意识也渐渐游离起來。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自己出了宫们,独自踏上了一条乡间小道,白雪皑皑中,我分不清方向,正迷茫之时,忽然看到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站在前方。
“小向,跟我回家吧。”他依旧面色冷淡,可我却笑了。
“停!”这声命令传來。
响亮的巴掌戛然而止,脑中的画面也随之消失,在无边的心痛中,我缓缓睁开了眼,朦胧中,前方座椅上的那一袭大红缓缓地靠了过來。
“沈莲瑾,我要你永远记得今天的痛,日后诱惑太子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
居高临下地警告了一句,那双红鞋直接对准我的手背,狠狠地踩了下來。
钻心的疼痛传來,我奋力地咬着嘴唇,仍旧敌不过这样的痛楚,终于,那双红鞋缓缓踮起,可却沒有移开,而是汇聚所有力道,对着我的手指狠狠地碾了下去。
“啊。”剧痛之下,我终于再难忍受,痛苦地发出了这声干嚎。
看着我瘫倒在地的颓败模样,程又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得意。
“沈莲瑾,你现在看看你自己,连滩烂泥都不如,真不知道在边疆服苦役的相国大人见到这副场景该作何感想。”
胸口像是有万箭穿过,想起那张慈爱的面庞,泪水渐渐冲盈了眼眶。
是啊,我现在当真连烂泥都不如,极度的伤痛之下,贴着冰凉的地板,我竟讽刺地笑了。
当我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从崇华宫走出时,已接近正午时分,冬日的阳光虽刺眼,却仍对严寒无计可施。
一出宫门,额上因疼痛渗出的冷汗瞬间被风干。
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我就这样,迎着日光踉跄着,这时,刺眼的光线中,我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徐徐走來。
我是那么渴望想要开口叫她,可现在这副狼狈相,我又怕她看了难堪。踌躇之时,她已走到了与我平行的位置。
“莲……”我只说出了这个字,她已经从我身旁经过,果然还是错过了。
沒关系,我现在这副模样,也许她一时沒认出來呢。看着那风一般坚决的步伐,我牵强地做着自我安慰。
“沈莲瑾!”就当我准备再度抬脚离开时,这三个字清晰地传了过來。这样的称呼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呆愣地怔住了脚步。
“谢谢你的药方,不过,我有太医照料就足够了,请你以后别再出现在芳仪宫。”决绝的话音落下,先前我所有的坚强都付之一炬。泪水浸在红肿的脸颊上,钻心的疼痛传來。
“放心,以后不会再叫你为难了。”平复了一阵,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席卷全身。
这声保证后,耳边传來了簌簌声,先前那静止的步伐再度前行起來。我也抬起脚步,继续在风中踉跄起來。
沈莲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昨夜我站在芳仪宫面前的望眼欲穿,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顾,可你的一句话却将我所有的热情浇熄。虽然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可走在路上,我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寒冷,大概这一整个冬天也不会再有这样冷的天了。
我就像具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对耳边过路宫人的所有议论都充耳不闻,只空洞地睁着眼,机械地向前行着,旁人若拿我昔日的风光同今日的落魄比较已经不能让我伤心了,任何让人唏嘘的话題,老生常谈后就会变得麻木,我坚信莲心今日划下的淋漓伤口,也终会有结痂的一天。
沈莲瑾,好好活着。
我带着无比坚定的信念推开了凤栖宫的门,当迎上院落中央的那两张脸,我牵强地扯出了一抹笑,可面对我这抹笑,她们却都哭了。
“小姐!”
“娘娘!”菜苗和春华一齐扑过來,将我死死抱住。
心酸夹杂着欣慰,我无法用喜忧來表达此刻的心情。
“我这不是回來了吗?”我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话音里却带着哭腔。这一刻,温暖的体温传了过來,我知道,我不再冷了。
我从崇华宫出來的时候,正值人潮高峰期,受刑一事必会传扬出去,即便底下人不敢明言,嫣然也定会向李彦琛提及,可这事一连过了许多天,却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对程又凝的放纵,让我真正意识到,他不会管我了,永远不会再管我了。
底下人比我更加敏锐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对我也越发无所顾忌。
我们并未被准确地划入哪个部门,之前浣衣局的人差遣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头儿胆大,私自分配过來的,现在我再无复宠的可能,谁都不愿放过这三个免费的劳力,一时间,各种活儿都被扔了过來。
“來,你在这儿,你跟我來。”内务府的李嬷嬷将菜苗分配到小厨房后,领着我继续向前。今儿个太子下令犒赏各宫侍卫,内务府一时忙不过來,就调我们过來帮工。穿过喧闹的人群,李嬷嬷直接领着我进了一间厢房:“喏,这儿就归你了,这门窗上的灰尘给我掸干净,还有这地上,别给我打马虎眼,你亲自用抹布擦,晌午之前必须保证一尘不染,我们总管要宴请贵客,若是出了什么漏子,我唯你是问。”
“哎。”我恭敬地应了一身,李嬷嬷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偌大的房间,我也來不及感慨,挽起袖子直接清理起來。
好不容易将门窗擦干净,我一抬头,发现日头已近正中,忙不迭又打了水擦拭起地板。长时间弯腰清洗衣物,我的腰部严重劳损,擦拭几下就要直起身子捶打一下,时间也就越发显得紧促。
“武爷,待会儿哥几个就这么跟周慎说,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耳边传來了几个官差由远及近的嬉笑声,眼看着正午时分将至,我也顾不得抬头,只一个劲儿地埋头擦拭,也许是太过专注,不知不觉间,抹布竟擦到了一只黑靴上。
“嘿,怎么做事的,沒看到武爷在这儿吗?”
严厉的喝斥随之而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道歉,一抬头,看到面前的那张脸,不由就怔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