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片的荒地儿中央的一间精致小屋子倒是透出些光,仔细听着,忽然从屋子里头随风吹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别说是在这深秋冷风吹的夜晚,就是放到大白天都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屋子里头一个长相堪称俊朗的男人站在墙角,拿着手机以一种安抚的口吻说着话,似乎在同心爱的聊天,他周围护着五个黑衣保镖,皆是面容严肃的注视着四周,当然屋子外头同样也有人把守。
屋子中央,五六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一张精密手术台旁忙碌着,旁边都是些极先进的医疗仪器,浓烈的血腥味闻着就让人作呕。被麻醉了的年轻男人面色苍白地躺在手术台上不省人事,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而毫无反击之力量。医疗仪器上的数据显示着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医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在保证手上活儿精细的前提下加快了速度。
一个透明的身影站在手术台旁,他有着和昏迷男人一样好看的脸,而此时这张脸却面目狰狞。不算粗壮手臂挣命地想要拉住动刀医生的手,试图阻止这个医生继续伤害手术台上的人,但显然徒劳无功。在几个医生中辗转试验后,最终发现自己的努力全部白费。
转头朝房间一角的男人飞扑了过去,毫不犹豫的掐上了对方的脖子,嘴里嘶吼着:“凌子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纵然如此,也没有哪怕一个人听到他的哀嚎、感受到他的愤怒。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在听到电话里头的女声后又恢复了温柔的笑意。
手术台上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主刀的那位白大褂已经双手捧着一个猩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金属仪器中。只要是吃过猪心的人都能很容易的看出那是一颗心脏,当然那不是猪心,而是一颗真正的人类的心脏,就是刚才从躺在手术台那男人的身上活生生取下来的。
剜心之痛!
就算打了麻药而没有了知觉,但是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活活拿出自己的身体,正常人想想都觉着痛不欲生,搁谁身上都得疯。
可是即便是这样那又能如何?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
立在墙角的男人终于在白大褂们收拾好仪器之后结束了通话,满意的看着那个金属容器,点点头道:“快点,赶紧送到医院去。刚才病人已经被送进手术室,就等着这颗心脏了,我们只剩下几个小时。”
“少爷,已经准备好了,车就在外边,半夜已经没什么车了,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医院。”外边的一个黑衣保镖冲了进来,有些气喘,可见是跑了一路。
俊朗男人一听立刻带着三个白大褂往外头去上了车,一路飙飞到了医院,这时候已经有医院的人在等待了,看到来人立刻接手了心脏直奔手术室。
男人站在医院门口总算是吐出一口气,虽然事情还没结束,但是总归放下一半了,接下来就得看医生的能耐了,好在这家医院是他们家的私人医院,医生都是国际顶尖的,甚至他还从国外请来了心脏移植的专家,所以这事儿十拿九稳。
“伯母这回算是有救了,毕竟苏哲那家伙是心脏配型下来的最好结果,这下糖糖也该安心了。”男人说完这话却猛然间觉着身上一冷,直直打了一个冷战,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人盯着,汗毛都竖起来了,看看私下里头除了医院的照明灯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格外渗人。毕竟刚才要了一个无辜人的命,甚至那人还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这会儿怎么的都有点心虚。
“苏哲,你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了救你姑姑,让糖糖高兴,你那么重视家人一定会理解的。”
“子尧,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手术都开始了,你还不来陪着糖糖。”一声熟悉的呼唤立刻让男人回了魂,再看自家老妈已经到了自己跟前拉起人就往医院里头走了,还在絮絮叨叨些什么“现在不陪着糖糖,要是糖糖让其他几个人给抢走了,就有你哭的了”之类的。
谁都没有看见就在男人刚才立着的地方那个透明的身影呆呆伫立着。
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一双眼睛,也遮住了里面刻骨的仇恨和不知所措的迷茫。
苏哲狠狠用双手拽着自己的头发,抿紧的唇预示着他在隐忍些什么,一双眼死死盯着刚刚离去的母子两个人的身影:“凌子尧,凌子尧!”
分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分明自己的心已经被活活挖走了,但是苏哲却依然觉着心口疼的厉害,一点一点的往外头渗血。咸涩而腥甜的味道,就跟自己刚才在屋子里头闻到的一样。
他飘忽着进了医院,直接穿透楼层到达手术室门口,看见了一群苏家人围在外头,就连他一向忙着工作和外边小家而不见人影的父亲都出现了,更别提一直把他那个小时弄丢、四十年后才找回来的姑姑当成眼珠子的爷爷奶奶,不顾平时的骄矜,屈尊降贵的亲自来手术室外头守着。
而他那个一直美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表妹正被五个男人围着安抚,其中一个自然是刚刚才要了他命的凌子尧。
女孩精致美丽到异常的脸蛋出现了一种隐忍而倔强的表情,紧紧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头打转却是怎么都不肯落下来,只是直直地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看着就让男人心疼不已。
呵呵,如果这些人知道那颗救命的心脏是他们孙子儿子或者表哥的命换来的,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恐怕也只会假仁假义的为自己掉几滴眼泪吧,苏哲有些嘲讽的想到。
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恨苏家人,因为他已经麻木了,在苏家他一直就是隐形人,也许对他们而言,一个庸碌到一事无成的孙子能换来一个让他们心存愧疚的女儿和一个每一处都优秀到让人发指的外孙女的心,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了,反正苏家出色的孙子又不是没有。
他最恨的依旧是凌子尧,这个从小到大他唯一的好友,居然是最后亲自动手的侩子手。对于不曾抱有希望的人哪怕他捅你一刀也不抵一个你放在心上的人骂你一句。假如可以,他现在恨不得亲手掐死凌子尧,不,亲手掐死他算什么,他要他以比自己更加痛苦的方式死去,并且死不瞑目。
但是在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灵魂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他什么都不会做,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甚至可以说冷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优点。
要说苏哲这个人,他的人生可以说是极度失败的,至少在家中一种子弟的映衬下。
高中考大学,虽然数理化极度优秀,但可悲的是他有一门已经完全不能拯救的科目叫做英语,从学英语以来,分数就没上过五十分,也可以说运气是极度的差,否则光蒙选择题也不会就这点分。
于是英语一门将他原本可以上最高学府的分给硬生生拉成了二本。到了大学,作为一个除了理工之外啥都不通的废混的不要太惨,就是马哲毛概都能重修,人际关系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整个人成天都处于低头,刘海盖住五百度眼镜状态,阴沉沉的连室友都不乐意接近他。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到了大四,直到今天丢了性命。
说实在的,苏哲直到高二暑假的时候还是个阳光男孩,长得也是好看的,虽然英语不好,但是架不住其他科目好,老师和同学也是相当喜欢的,当然除了恨铁不成钢的英老师。
可惜的是高二升高三的那年暑假发生了一件让他彻底改变的事情——他母亲跳湖自杀了。原因是终于受不了他父亲苏庆硕在外边的外室,而直到这个时候苏哲才知道原来父母不是关系不好,而是除了他之外,父母十几年压根就没有关系。
这一消息彻底将苏哲打入了谷底,加上苏家人的不重视,越发的往阴沉发展了。他想为母亲报仇,可是母亲是自杀的,他又找谁报仇?
找苏家还是找那个外室?找苏家,他一无是处怎么报仇?找外室,有他父亲护着,里里外外的保镖他怎么下手?长期以往,苏哲只能变得更加死气沉沉,苏家对他也越发冷漠。
这种情况在将他姑姑苏荷和表妹白棠找回来之后明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白棠的处处的优异更加显得苏哲平庸无能。
苏哲倒不是什么嫉贤妒能的人,人家有才华是人家的本事,他只会佩服而不会嫉妒,自己的庸碌和人家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凭啥嫉妒人家,所以说苏哲的三观还是很正的。
可是有时候他自己也会琢磨,总觉着这白棠优秀的有些诡异。怎么说呢,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必然不可能样样精通,哪怕是爱因斯坦,那么个牛逼人物,能倒腾数学,能搞定物理,还能拉拉小提琴,抽时间画画什么的,这算是牛逼了吧,可是人白棠比他牛多了。
平时没见她学习,考试回回第一名,没关系,人家脑子好;
平时没见她练习,钢琴小提琴长笛厉害的很,没关系,人家有天赋;
平时没见她书房有一张宣纸,书法比大家还大家,没关系,人家无师自通;
平时没见她摸过原石,赌石看毛料那是一看一个准,没关系,人家可能跟翡翠之类的有缘;
平时没见她看过一本医书,疑难杂症治起来比顶级专家还有效,没关系,人家天生圣手;
平时没见她摸过枪子儿,枪打的比兵哥哥里头的枪王水平都高,没关系,人家娘胎里带来的;
······
诸如此类,苏哲有时候都觉着这白棠会不会是千年老妖上身,否则哪儿来这么些时间搞这些,重要的是她一个考古系的女生会音乐什么的也就算了,赌石也算擦擦边,但是这医术和军营里头的东西是咋回事?这些还都是些小意思,更别提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总让苏哲觉着这世界上就没啥她不会的。
这边苏哲正看着白棠的脸回忆呢,那边手术室上的灯已经熄了,表示手术已经结束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