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难以睁开,他挣扎着伸手遮蔽了一下窗口透来的光芒,身上异常酸痛,尤其右腿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一串金属风铃。
“叮叮咚咚,”微风吹过,风铃奏响悦耳的曲调,带着一丝伤感。
妹妹一直都是这种感受吗?这一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一直卧床的妹妹。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眼眶湿润起来。
“小家伙,你醒了?”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扭头一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房门口,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皱纹,手里正提着一台仪器。老人跨近几步,拖过一张凳,来床边坐下,脸上绽开和煦的笑容。
“谢谢!”李天逸声音中带着哽咽。
“谢什么?谢我农场的自动武器打烂了你的腿?”老人打开仪器,射出几束感应光线,来回扫描。
李天逸却挤不笑容,这条命必然是老人救回来的。那一支基因针剂,代价绝对不低。
“我叫李天逸,是星空大学学生!”他咬了咬嘴唇。
“晋祥涛,这片农场的主人。”老人笑了笑,又道:“小家伙,我们有缘呐!”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似乎以前也有个神棍似的老头讲过,不过那一段记忆好像出了差错,一直很朦胧。
床边的晋祥涛忙碌着调试手上的仪器。仪器很眼熟,李天逸在大学里见过,功能是测试身体活力。
“感知10,果然,果然!”晋祥涛望了一眼读数,忍不住点头。
“那我的腿?”钻心似的疼痛,从右腿的大窟窿窜到中枢神经。不过他已经受了天大的恩惠,哪里好意思再提过多的要求。只好苦笑道:“爷爷,我……身上没钱!”
“好说、好说,”晋祥涛笑了笑,“欠账嘛,明天帮我做事,下午就让你生龙活虎。”晋祥涛说着,把手上仪器搁到一边。起身掖了掖被子,露出一丝追忆的神情。
“怎么了,爷爷?”李天逸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
“没什么,没什么,人老啦,想法多了……”一声叹息后,晋祥涛扭过头去,遮挡住半边脸,声音透着沉重和失落:“要是我家宝隆没出事的话,孙子恐怕也这么大了!”
“对不起,”李天逸敏锐地捕捉到话语中的伤感,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一老一少,就这样坐着,各想各的心事。
头脑还是有些昏沉,李天逸索性闭上眼睛,把这几天的经历逐一过滤。感觉上非常不妥,似乎捕捉到一些关键,却偏偏又差了一丝。
“天逸,”晋祥涛突然换个称呼。
他连忙睁开眼睛,发现老人手上多了一只半圆形的光脑。
晋祥涛道:“这是宝隆以前用过的,老古董啦,送你解解闷吧!”
“这不太好吧”,李天逸并不想接受老人的善意,在他看来,这同施舍没什么两样。
“拿着,”晋祥涛硬是塞到他手里。
老人从床边站起,巍巍颤颤地向外走去。离开的背影,带着一丝落寞,一丝萧瑟。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李天逸收回目光,突然定在床头柜上。
“这是……”他一把抓起床头柜上老旧的相框,相片上是个帅气的年轻人,那人身上的服饰越看越眼熟。
不会那么巧吧,难道是星空大学早期的校服?
连忙翻过相框,发现了一行金色小字:大金湾星域星空大学,新纪元一十三年。
李天逸压住胸口,隔着衣服,身份牌硬邦邦的感觉传了出来。
“难怪!”只一瞬间,他突然明白晋祥涛的忧伤从何而来,必然是星空大学的身份。晋祥涛尘封已久的记忆被触碰,定是想起已故的儿子。
窗外,萧瑟的背景早已经远去。几片枯黄的落叶,飘荡在秋风里,说不出地凄凉。白发送黑发,人生晚景何等晦暗。
李天逸从窗外收回目光,半靠躺好,打开半球形的光脑。匆匆一瞥,光脑里尽是些过期的游戏。不过,一个奇特的加密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件图标是像一块石头,还散发着白光。
这是什么?李天逸突然来兴致。
他习惯性地朝脖子扯去,准备拿下魔方解密。谁知摸来摸去,竟然空空荡荡。他顿时大吃一惊,全身上下摸了遍,确定没有之后,连忙掀开被子,到处寻找。
真的不见了!
什么都可以丢,唯独魔方千万千万不能丢。
且不说魔方还有更多的秘密,单单其中拷贝的兀鹫的飞行记录,已经重要得不能再重要了。那是唯一能够证明李凯和二叔弄虚作假,冒领战功,杀人灭口的证据!
细密的汗珠渗出额头,手足冰凉。
他一把甩掉手中半球形光脑,掀开被子,翻下床来,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朝门口挪了过去。
“祥涛爷爷,”扶着门框,李天逸连忙高呼。
一声回应从远处传来,却是晋祥涛的爱人何水莲。没多久,一头披肩白发出现在视线中。何水莲托着一只热气腾腾的汤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快回屋去,别乱动。”何水莲关切道。
恍若充耳未闻,他脸上的焦躁难以掩饰:“水莲奶奶,有没看到祥涛爷爷,我的魔方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老头子,来一下。”何水莲朝外头喊了一声,放好羹汤,过来扶了一把李天逸:“快回去,你那魔方是不是一台光脑。”
“是,是,是!”他连忙应道。
回床后,何水莲端过羹汤放到他手里,安慰道:“别急,光脑一直链接网络,可以定位,农场里很少有外人来,不会丢的。”
“真的吗?”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心中的不安确实削弱不少。
没多久,晋祥涛赶了过来。他进到房间,来到床前,开启了手中的便携式外伤光谱治疗仪。
“把腿伸出来,”晋祥涛道。
他连忙放掉手中的羹汤,掀开被子,露出前后通透的右腿。创口附近的血迹已经干涸,疼痛异常。
“忍着点,”晋祥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一会儿,光谱治疗仪开始工作。上百束细密的光线射出,如同织布一般,在伤口附近来回编织。
刺痛和酥麻的感觉传来,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受到刺激,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光谱治疗仪效率极高,两、三个小时后,创口消失不见,皮肤光滑如新。
“把这个吞下去,”晋祥涛端来一杯水,递过两粒暗红色的胶囊。
接了胶囊,丢到嘴里,喝了一口温水,吞咽下去。没多久,肚子里开始发热,身上的酸痛慢慢消失。
科技的神奇,莫过于此。
不过,再强大的科技,也无法阻止生命的逝去。这是自然的循环,是生命之所以珍贵最重要的原因……
外头的光线已经开始黯淡,蔚蓝星的夜晚即将降临。“起来,走两步试试。”晋祥涛简单收拾了一下,递过一个鼓励的眼神。
李天逸下了床,腿弯一软,他连忙扶住床头柜,慢慢地站直了,走了两步,不适的感觉快速散去,来回蹦跳了一阵,身体又充满了活力。
“开饭啦!”何水莲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走,吃饭去!”晋祥涛笑呵呵地在前面带路。
李天逸收拾了心情,扣好衣服,他连忙跟了过去。
大老远,已经闻到了诱人的香味,深吸一口气,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餐厅里,铺着雪白台布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碟,蒸腾的热气从新鲜的菜肴中升起。
“来,尝尝黑椒小牛排!”何水莲端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递过来,推过餐刀和叉子。
叉住牛排,咬了一口,嫩滑的肉香充斥了口腔。
“来,喝一杯!”晋祥涛心情极佳。他拧开一瓶白酒,取过透明白酒杯倒满,递了过来。“男人都该喝烈酒,我自己酿的米烧!”
白酒下肚,火辣辣的滋味从口腔一直延伸到中腹。
李天逸喉咙里有些发堵,他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馨。以前在家里,因为妹妹患病,气氛一直沉闷。最值得回忆的生活,也许得追忆到几年前。
“天逸,什么时候回学校啊?”何水莲关切道。
“过几天吧!”他本不愿撒谎,却不想见到老人的失落。
他还能回去么?恐怕难了!李凯父子怎么可能放弃追杀他?后面必有追兵,这里不能久留。
魔方没找到,今天还不能辞行,希望追兵不要来得那么快。
……
农场清幽,无比宁静的一夜。
早晨起来,呼吸到带着青草味的空气,神清气爽。
李天逸来到洗漱间,抽下架子上的毛巾,拧开水龙头,胡乱地抹了一把。抬头一看镜子,顿时愣住了。
镜子里出现的少年,比往日消瘦许多。额头和下颌更窄了,原本就个性突出的钻石脸,更增添了个性和不稳定感。昨夜刚修剪的短碎发,根根竖起,平白地增添了几分利索。
“呸!”李天逸朝镜子里的自己啐了一口:“你他妈真傻,平白让了功劳,还叫人追杀。猪,真不配当星空大学的特招生。”
“天逸,过来一下!”晋祥涛的声音从饭厅那边传来,应该是听到了洗漱间的动静。
李天逸狠狠地盯住镜子,似乎要把自己看得更透彻一些。感觉到镜子那头的自己有些陌生起来,连忙一甩毛巾,转身离开。
餐厅那边,早餐已经齐备。
晋祥涛掏出一把电子钥匙,搁到桌上:“车库里那辆红色飞车,你去一趟南面‘天使屋’,把十几个调皮鬼给我带回来。地址在车载导航里,天黑之前回来。”
“没问题!”李天逸应了下来。
咬着一截油条,起身赶到停车库,二十多米长的红色的磁悬浮低空飞行器出现在眼前。造型相当拉风,像一只卡通的扁平金属甲虫。
李天逸登上飞车,启动升空,缓缓向南飞去。
别墅门口,一对老人依偎在一起,目送飞车离去,默契地相视一笑。李天逸的到来,虽然触动了他们内心不愿提及的记忆,不过更多的却是惊喜和温情。
“我去找魔方。你也准备一下,别怠慢了小客人。”晋祥涛向老伴道。
“快去快回!”何水莲伸出左手,拨动了手腕上的微型光脑:“魔方的位置,过会儿传给你。”
晋祥涛迈开步子,走向车库。
还没离开多远,何水莲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祥涛,不对劲,追踪的信号源正在移动。”
“别担心,“晋祥涛朝身后挥挥手,大大咧咧道:“大概被什么小动物吞了吧,跑不了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意外会来得如此突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