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武关以东山高路险,路窄到仅容两车并行,所以放眼过去,车队一望无际。依照现在的速度,没有一两个时辰是检验不完的,而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就要黑了。
望着秦军都尉走来,车队的管事一脸讨好地迎了上去。亲卫还想拦下对方,却被都尉挥手制止了。管事见状,当即大喜,俯首拜了下去,手里还不忘记递出了一块足色的赤金,说道:“小人拜见将军大人。”
都尉暗暗掂量了下分量不轻地金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嘴上客气了几分,言道:“免礼!免礼!你这是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回禀将军,小的是宛县李氏商行的管事,这不,南阳的夏粮已经收好了,小的奉我家老爷之命,正准备运往关内去卖。”车队管事一脸谦卑地解释道。
“这一百车都是粮食?”都尉疑惑地问道。
如今关中可是缺粮啊!一石粮食涨价到五十个秦半两,这一百车都是粮食的话可有数千石了,足有数十金的利润。李氏商行自己是听说过的,乃南阳第一大商行,可没想到,对方财力居然如此雄厚。
“有八十五车是粮食,剩下的都是些丝绸、锦缎,还有些稀罕玩意,像韩国的水泥、纸张。”
“你们老板怎么没有来?这次有多少人一起来?”都尉皱了下眉,这件事有些蹊跷。
如果再加上丝绸这些事物,这个商队运送的货物价值已经超过百金了。商队的大掌柜自己是见过的,这么重要的运输怎么会没有跟着押送呢?!
这个时候,一妙龄女子旖旎而来,行了一礼,口吐柔音,说道:“妾身见过将军。”
管事闪到一旁,不忘介绍道:“将军,这就是我家老爷的长女。”
秦军都尉望着身前的美人儿,几近呆了。都说李氏商行有一个才能不输男子的美人儿,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啊!
来人盈盈一笑,说道:“家父偶感风寒,不易外出,如今正在家养病。将军也知道,这物件一日三价,没个定数,要趁着高价要赶紧出手。家父病重,妾身又无长兄,只有一幼弟,只能是妾身车马劳顿,一路押粮了。”
秦军都尉一个劲地点着头,旁边的亲卫往后闪了一步,拽了拽都尉的衣角。都尉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心疼地说道:“姑娘真是辛苦了。”
“妾身哪有将军苦,妾身虽不过是一女子,但也知道我们秦人能安居乐业,全赖像将军这样的英雄。就像家父行商到韩、魏、楚,甚至齐、燕、赵,各国都不敢轻视、欺凌我们,就因为将军是我们的后盾。”
秦军都尉不自觉地让身躯更加挺拔,好符合“高大上”的形象。
女子嗤嗤一笑,脸上拂过一抹红晕,说道:“妾身生平最敬慕像将军这样的军人,今日妾身权且做主,将五车粮食赠送给将军和手下。”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秦军都尉连连摆手,脸上却没有拒绝之意。
“哪里使不得?将军手下了妾身的礼物,可要赶紧派人查验货物,不然待会关门了,妾身只能露宿郊外了。”
都尉一急,就想说他舍不得放对方这么个美人在郊外露宿,但话到嘴边就觉不妥,对方分明有崇拜自己之意,这话要是说了,自己“高大上”的形象就毁了。于是都尉连忙改口说道:“这是自然,姑娘不远千里前去咸阳运粮,实乃是救济关中的善事,本将自当全力配合。来人啊!田部吏何在?”
“属下在!”田部吏应道。
“刚才这位姑娘所言你都听到了吗?”都尉摆着官腔,问道。
“属下听得一清二楚。”
“听清楚了就好。就按八十辆粮食,两车丝绸收税吧!”都尉大手一挥,下了最后的定论。
“啊?”田部吏一愣,但旋即想到对方都送了五车粮食了,自己也不算吃亏,只能应道:“喏!”
“卢义,你在旁看着点,让人随便检查一下就好了。不可冲突了本将的贵客,明白没有?”秦军都尉复又交待道。
“喏!”一个健硕的侍卫应道。
“对了,姑娘,你们商队有多少人,需不需要本将安排住处?”秦军都尉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道。
“回将军,算上妾身总共五百人。妾身还带来了新郑新出的美酒,以及十名歌妓,晚上还请将军赏光赴宴。住处的话,护卫们都习惯了风餐露宿,给他们找个遮风挡雨的地,守着粮车就好。”
“哈哈!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儿郎们,晚上大摆筵席,本将要招待贵客。”秦军都尉大喜说道。
听得此言,城门附近的秦军脸上也抹过了迫不及待的欣喜之色。商队里居然还有歌妓啊!晚上可算是有活动了。
是夜,宾主尽欢。秦军都尉虽名为都尉,但实际上手下只有三千人。他大度地放了全军的假,仅留下六百军卒守卫东、西两门。副将虽然觉得不妥,但看到商队老少皆有,还有女子,随机抽查的马车也无兵器,心下也是稍安。
商队带来的烈酒初尝起来苦涩辛辣,但有美人歌舞相伴,秦军不知不觉就喝的晕晕乎乎,而且商队里的大多数护卫也参与了这场“军民联欢”,如果不是考虑到明日要远行,不是这名名叫婉儿的姑娘劝诫秦军都尉不要贪杯误事,这场酒宴还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秦军都尉心里的最后一丝防备也去掉了。
尤其是在酒宴上,婉儿似乎芳心暗许,透露自己尚未订婚,这更让秦军都尉喜出望外。双方就差私定终身,永结秦晋之好。婉儿的体贴让秦军都尉心下感动,南阳郡郡兵连番“大胜”的消息又让秦军都尉倍加苦恼,多种情绪下,秦军都尉越喝越多,最终不省人事。
下半夜,寅时,夜色正当黑,人马皆困乏。
静悄悄的商队里传出了一丝声响,原本醉醺醺的护卫们哪有一丝醉态。他们最早接触这种烈酒,多多少少有了些抵抗力,不像秦军,喝惯了度数极低的甜酒乍喝烈酒很快就不分天南地北。
当然,为了把戏做足,商队里有近乎一半人是真的醉了。但即使眼下不到三百人清醒着,也足够袭占武关东门了。至于兵器,藏在后面马车的暗格里。那个时候天色将黑,所有人赶着赴宴,根本就没有人看出异常。即使是秦军副将小心翼翼,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武关东门上,被吵了半夜的秦军士卒睡眼朦胧地巡视着城头,完全没注意到城下的袍泽早已化作尸体,倒地一片。
一个黑衣人伸出两个手指,分开又合上,一个指左,一个指右,做出抹脖子的手势,身后马上有两拨人听命上前,偷袭了城头左右两个方向的秦军,一人一个,干净而利落。骤遇攻击的秦军和城下的袍泽一样,大乱,还想发出声音示警,但随着气管被割裂,冒出汩汩的鲜血,这阻止了他发出求救的可能。
就这样,商队护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解决了武关守夜的士兵。直到一个机警的秦军发现了异常,大呼小叫,商队护卫们才改为强攻。只是,为时已晚。武关东门很快宣布告破失守,而涌进城门的韩军逢人就杀,还没到天亮,三千秦军就全军覆没。
(感谢绿米亚、小邵327、南宫琴书的打赏,还有一更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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