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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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京城越近,卿翎的心就越不能平静。为了复仇,她付出的太多了,多到她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她所失去的一切,终会有人偿还,该还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外面的打斗声打断了卿翎的思绪,她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七个紫衣人正围攻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男子明显已身受重伤,但是出手依旧狠厉,七个紫衣人一时竟居于下风,其武功之高,不言而喻。不过从他灰白的脸和逐渐迟缓的动作来看,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身手如此了得,死了真是太可惜了。从这些人的衣着来看,应该是恨水宫的人。恨水宫是江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织,一向诡异莫测,杀人于无形,江湖人士向来很是忌惮。据她所知,黑在恨水宫中是至高无上的标志,除了宫主以外,有资格穿的只有四大护法,这个男子莫非是四大护法之一?难怪这般厉害。四大护法向来是宫主最信赖和倚仗的人,现在居然被追杀,想必是背叛了恨水宫。卿翎放下帘子,别人的生死与她无关,更何况牵涉到恨水宫,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马车向前平稳的行进着,没有因不远处的争斗而有丝毫波动。看来这个马车夫不是普通人。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她早该想到的,无尘怎么会带个普通人到冷情谷所在?忽然,马车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硬生生的停住了。卿翎眉头微蹙,该不是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反倒找上她了吧?她撩开车帘,看到黑衣男子倒在了马车前,身边是大片的血迹,看来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紫衣人将男子连同马车都包围起来。果然,有些麻烦不是你想避就避得掉的。卿翎有些头痛的抚额。

  “麻烦你们让开。”卿翎对紫衣人道,对于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免则免。

  她的开口让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没有忽略掉紫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她皱皱眉,看来下次自己出门最好戴个面纱,她可不喜欢别人总对自己投来这样的目光。

  黑衣男子目光淡淡的扫过她,落在紫衣人身上,他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们要对付的是我,让他们过去。”

  他的话令卿翎有些意外,恨水宫的人向来冷酷无情,居然会不愿连累无辜?因为不够心狠手辣,所以才会成为叛徒吗?

  紫衣人们似乎是想到区区一个弱子实在不足为患,便退到了一边。

  “多谢了。”卿翎对男子微微颔首道谢,随后便放下车帘,吩咐马夫继续赶路。

  男子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这个子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对他们的存在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在他的记忆里有一个人也似她这般,面对任何事情永远是镇静自若,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记忆的闸门仿佛一瞬间被开启,令他无法招架。那个人总是带着轻柔浅笑,就像误落凡间的仙子,不染微尘。他永远无法成为守护她的人,但是只要可以呆在她身边,亦已足够。为什么只是这样的小小要求,都不能被满足?为什么一夕之间他为之珍视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真的努力过了,他用尽一切的力量让自己变强,甚至不惜背弃自己的灵魂加入恨水宫。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到。他的眼中覆盖着浓郁的悲伤,渐渐只剩下无尽的寂灭。

  “郁千痕,跟我们回恨水宫向宫主请罪,或许宫主会放你条生路。”大概是不愿亲手杀死同伴,其中一个紫衣人劝道。

  郁千痕闭上眼睛,喃喃道:“早在十几年前我就不该活下来。你们动手吧。”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她却感受到了郁千痕的语气中透出的死寂,令她的心也随之隐隐作痛。他只是个陌生人不是吗?为何会牵动自己的情绪?她自问没有救人的善心,却从第一眼看到他就无法对他彻底忽视,甚至有种难言的亲切感。她吩咐马车停下来,她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救他。

  “。”一丝微弱却饱含无尽思念的呼唤传入了她的耳中,她整个人震住。这是……这是谁在唤她?抑或只是她的幻觉。

  “。”这次的呼唤微弱到几乎被忽略,但是卿翎确定她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她猛地跳下马车,追寻着声音的来源。是他吗?会是他吗?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是他吗?她不断的像四周搜寻着,目光最后落在了郁千痕身上。是他!声音是出自他的口中。她身形轻动,转瞬便来到他的身边,用雪魄挡住了紫衣人正刺下的剑。

  “,为什么撒谎?你说过绝不会丢下小风一个人,为什么撒谎?”郁千痕沉浸在回忆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变化,只是不断地喃喃自语。

  听到他的低语,卿翎的泪水夺眶而出,无法言语的哀伤在心底蔓延,她不愿相信自己眼睛,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十几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想干什么?”紫衣人的斥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翻腾着汹涌怒意的眸子扫过眼前的七人,是他们把小风伤成这样,这些人,通通该死!她眼中奔腾的杀意令七人明显一震,心底不可抑制地生出恐惧。

  “你们全都该死。”她握紧雪魄,一步步地逼近七人。

  “你到底是谁?”她散发出的慑人气息令七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其中一人硬压住内心的恐惧问道。

  “死人不需要知道。”

  “你居然敢和恨水宫作对,活得不耐烦了!”七人对自己竟然被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丫头震住觉得很不可思议。

  “恨水宫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会让它在这个世上,从此消失!”眸中是焚尽一切的可怕怒火。

  七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在下一刻,他们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见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眼前闪过,他们甚至没看到她是如何出得手,凌厉的剑气已划破了他们的喉咙,血喷涌而出。绝望、惊惧、不信各种情绪在眼中交错。他们无法想象,除了宫主,居然还有这般厉害的人存在,只是一瞬间,便被定了生死。

  真是不自量力。卿翎冷冷地扫过地上的尸体,转身走向因重伤不支已陷入昏迷的郁千痕。她让马夫将他抬上马车,喂他吃下凝血丹。当她褪下他的上衣时,满身的伤痕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无法想象,这十几年来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她压下心疼,开始为他运功疗伤。他竟然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能够把他伤成这样的除了恨水宫宫主不会有其他人。难怪只派了这几个杀手来对付他,是料定他已是强驽之末。

  郁千痕自昏迷中醒转,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而且气血还畅通了不少,莫非有人救了他并为他疗伤?他好像在昏迷之前隐约听到一个子的声音,会是那个子救了他吗?这又是哪里?他想撑起身子,无奈受伤太重,根本使不上力气。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卿翎走进房来,语气透着关切。

  “是你救了我?”郁千痕怀疑地看着她。只见她眼波流转间,尽是一片高华灿然,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吧。但是她真的有能力从恨水宫的人手中救下他?

  “是我。”卿翎走到他身旁坐下,望着他出神。记得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喜欢跟在她后面吵着要自己陪他玩。如今已经长成俊逸少年,眉目间像极了当年的冰姨,难怪一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

  真的是她?虽然紫衣七煞的武功算不上高,但他们七人最大的特点是齐心,彼此取长补短,配合默契,不少高手在他们手中吃过亏。眼前的这个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会是七煞的对手?

  看到他一脸的怀疑,她微笑道:“你不相信?”

  郁千痕瞟了一眼汤药,冷声道:“我从来不相信陌生人。”

  “你应该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温和的语气,清浅的笑容,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郁千痕愣住,这样的神情,竟像极了!就似这般,总是让身边的人觉得安心,她的话永远让人无法怀疑。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总是让他一再地想起?明明是两个人,明明没有任何相似,他却总在她身上看到的影子。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个人怎么会像?谁也无法和相比!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彻骨的痛楚汹涌而至,令他剧烈咳嗽起来,十几年过去,这依旧是他无法碰触的忌。

  卿翎脸一变,连忙为他推宫顺气,“你怎么样?好些没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郁千痕只觉胸口一阵舒畅,看来这位子确实不简单。他开始有些相信是她救了自己。只是更大的疑问又浮上心头,她本来已经走了,为何又要回头救他?而且她似乎很关心自己,自己与她素不相识,这实在说不过去。“为什么救我?”

  卿翎眸暗了下来,她该告诉他吗?如果要告诉,又该如何开口?告诉他自己是从地狱回来的鬼魅?告诉他她已是满心怨毒,不复当初?眼中闪过自嘲,她终究是开不了这个口。他记得的是温婉善良的莫雪舞,而不是她。莫雪舞这个名字,她已经配不上。“只是觉得你一身武功,死了太可惜了,不如为我所用。”

  听了她的话,郁千痕不由在心底冷哼。他早该想到,他与她萍水相逢,如若不是看中他的利用价值,又怎么会出手相救?“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为你效命?你想的未免太天真了。”他好不容易脱离恨水宫,又怎会愿意再受人摆布?

  卿翎并不在意他语带讽刺,嘴边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不想活下来吗?”

  “什么意思?”他心下警觉起来。

  “受了那么重的伤早该支持不住,那么拼命地想要活下来,应该是有心愿未了吧。”

  “这与你无关。”

  “既然不想死,那么留在我身边是你最好的选择,我会保你周全。不然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与恨水宫相抗衡?”

  “哼,就凭你?”他冷冷一笑,目光颇为不屑,以他一人之力的确对抗不了恨水宫,但是她又能做什么?

  “我是相爷之,你留在相府,相信恨水宫定会有所忌惮,不敢妄为。”

  “你是相府千金?”没想到她的身份如此显赫。

  “如若不是有这层庇护,我又怎么敢从恨水宫手里救走你?你最好想清楚,要活下来就要有所依仗。留在相府总好过恨水宫千倍,我想那个修罗地狱你是再也不想踏进去了吧。”语气轻缓却直透人心。

  该死,她一再提起他的痛处,直指他的弱点。是的,他必须活下来,他还要找出杀害莫家十几条人命的凶手,这也是娘临终前对他的嘱咐。他并不在意莫家其他人的生死,包括那个他从未开口叫过的爹,他在乎的只有。当他看到冰冷的尸体时,他的心也从此被冻结,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还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找到凶手,将他挫骨扬灰。这是他在坟前发过的誓言,他还没有做到,所以他不能死。他也不想再回恨水宫,她说的没错,那个地方就是修罗地狱,为了生存不断的杀戮,生命在那里根本毫无意义。为了活下来,他强迫自己漠视生命,连自己都漠视了。莫随风,那个伴随了他十年的名字,在他加入恨水宫那一刻起被彻底埋葬。

  “我去给你煎药,你好好考虑。”她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便不再多言,离开了房间。

  正如她所料,郁千痕动摇了。留在相府总比他四处躲避恨水宫的追杀要好,恨水宫一时间不会查到他身处相府。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去处。罢了,就算是被人利用也好,只要可以活下来,只要可以为报仇,什么都不重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