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琴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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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大亨不会就是您爷爷吧?”

    吴晨弱弱问了一个让自己都想抽自己巴掌问题,要是这么算,这女娃怎么也不该只有这么大,除非是两代都老来得子。

    “那倒不是,我爷爷也是那个时候认识蓝婆婆。”若蓝缓缓摇头说道,继续述说。

    若蓝爷爷,岁数说起来要比蓝素心小上不少,当年只是黄埔滩上一小工,后来因缘认识了蓝素心,深深为其倾倒,其后生活之中,颇多照料,两人渐渐成了知交。

    到了天朝解放,蓝素心反倒成了封建余孽、土匪婆子,受了种种迫害,琴自然是再也不能弹了,就连那把古琴,都交由若蓝爷爷,偷偷藏了起来,这才躲过一劫。

    只可惜蓝素心感恩那位大亨,终生不再嫁,到了动荡年代,上了年纪,又成了反动人物,自然是不再拖累于人,而且经常被下放劳作,跟若蓝爷爷天各一方,却成了彼此精神寄托。

    “那个年代,确是抹杀了许多,却也越发凸显了感情可贵。”

    吴晨脑海中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弱女子,那个年代,被戴上各种帽子,日子应该是何等凄凉。

    他感叹完,见孔四脸色有些沉重,似乎心有所感,便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孔四摇了摇头,沉吟着说道:“两情若长久时,又岂朝朝暮暮。像蓝前辈跟老爷子这种感情,早就超越了情爱,现却也没有几个人能懂。”

    “嗯。”若蓝赞赏了一声,缓缓说道,“其实我奶奶跟家里人也都知道蓝婆婆存,只不过从来不去干预,说起来,从动荡年代起,我爷爷跟蓝婆婆见面次数寥寥无几。”

    到了后来,动荡结束之后,蓝婆婆终于回到了此处定居,虽然相隔不远,长江头尾相望,不过那时候大家都老了,走动不方便,偶有书信往来,略表牵挂。

    再后来,若蓝出生,跟着爷爷住了一段,他爷爷是将她当了掌上明珠般培养,到了几岁时候,有一次带到蓝婆婆那里来,两位老人聊天时候,若蓝却跑去玩起琴来,小丫头专注模样,惹得两位老人哈哈大笑,见她有此天资,干脆让她跟着蓝婆婆学琴,也好做个伴。

    就这样,若蓝小时候,每年倒有一半住蓝婆婆这里,逢年过节才回自家去。她也是兰质蕙心,极得蓝婆婆喜好,将一身本事都悉数相传,是临终之时,将回到手里古琴传给了她。

    每年今日,也就是蓝婆婆忌日,若蓝都会到这边来住几天,顺带邀祭一下这位亲爱尊长。

    “原来如此!”吴晨跟孔四听完之后,俱都大为感叹,这故事都赶上小说了!充满戏剧性年代,各种匪夷所思故事,就发生活生生日常之中。

    常伯一直默默听着,见茶凉了,就给他们续上,也不插嘴,但是心里震惊却是不小!他本来是拜过香堂,拔过山头之人,改革开放之处一次严打中,被扫了进去,因为脾气暴躁,看不过那些偷盗拐骗之人,起了冲突,致人重伤,罪加一等,本来要判死刑,当时若蓝爷爷也是机缘巧合,听闻了此事,夸了一声,没想到却让他逃过一劫,后来几经周折,出来之后,便誓死跟了若蓝爷爷,现不兴奴仆,不过他倒是很自觉。

    若蓝所说,他自然也知道,只是自家这个小姐,打小便是他看着长大,后来是变成了她专人护卫,这么多年了,除了蓝素心之外,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跟人倾吐过。

    若蓝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第一次见面,就跟他们说了这许多,有一种一吐而感觉,说完之后,胸中郁郁便好了许多。

    “孔四哥,您刚才用是什么乐器?似埙非埙、似萧非萧,很是怪异。”

    “呵呵,那个,什么都不是,就是双手。”孔四说完,双手合十,放嘴边,“呜呜”吹了一下,果然声音低沉和缓。

    “原来是这样!”若蓝见状,心里有些失落,抛开天资不谈,她自小就苦练琴技,十年已有所成,就连蓝素心也是赞叹有加,何况自己用乃是一把千年古琴,如此这般,却还是让孔四一双手给盖了过去。自己变幻了七八种手法跟格律,后还是让对方引导着走了,难道这就是“大道至简”?

    她倒不是有争强好斗之心,只是学琴多年,今天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心中始终有些不甘。不过回想之下,对方声律中正平和,单纯从格调上来讲,却是要高了些许。

    “孔四哥,您这个能教教我吗?”若蓝脸蛋微微有些发红,琴如心声,这孔四须是知音,方才能够凌驾自己之上。

    孔四点了点头,不过他这个手法是家传之学,看似简单,却是中间变化甚多,不是那么容易学到,除了手势之外,重要是胸中一股气,气足则势盛!女孩子却是不容易学。

    听到孔四原来是孔家后人,若蓝又起身,缓缓行了个礼,这却是邀敬至圣先师,老夫子一举奠定了礼仪之邦,礼乐正是基础,所以孔四有此绝学,倒也不奇怪。

    见她行礼,孔四红着半边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人家言明了是敬自家祖宗,总不能推了,不过他本就是旁支,这些年来行走江湖,也从不挂着祖宗名头,除了吴晨寥寥数人,还真没人知道。

    虽说国人向来好弄个名人祖宗,以示血统,比如李世民就非要修个族谱,说是老子后人,朱元璋也是改了族谱,楞认了朱熹做祖宗。不过孔四显然没有这个爱好,自己就是个穷**丝,要不是碰到吴晨,现还街边摆摊呢,说出去都是给老祖宗脸上抹黑。

    所以他也不愿多这上面纠结,想到摆摊,他倒是想起若蓝眼前这琴,正经是把古董!

    正好吴晨也看着那把古琴,只是听说珍贵异常,却不敢轻易上手,一般而言,古琴保存极难,千年岁月之中,再好木头,也不可避免会有些风化,因此古之名琴虽然不少,但是能够传世不多,汉代之前名琴基本早就不见踪影,只能献中一睹风采,而传世名琴,大都是有唐以降,比如唐代有春雷琴、九霄环佩琴、大圣遗音琴;宋代有玉壶冰琴、海月清辉琴;明代有飞瀑连珠琴等等。

    论起来,古玩里面,古琴是一个冷门偏门,吴晨对此也不算熟悉,别说把玩,就是实物都很少见到,好终究属于“玩”之物,名列琴棋书画之首,因此有关献资料,却也不少。

    “这是伏羲式吧?还没请教,此琴可有名称?”

    古琴造型优美,常见为伏羲式、仲尼式、连珠式等,此琴长约三尺六寸五、宽约六寸、厚约二寸,琴体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应和天圆地方之说,整体形状依凤身形而制成,其全身与凤身相应,头、颈、肩、腰、尾、足等一应而全,中规中矩,典雅清朴,正是典型伏羲式。

    一般名琴都有一个显赫之名,因此吴晨才有这么一问。眼前这一把古琴,如果说是易安居士用过之物,这也完全有可能,毕竟易安居士虽然一生漂泊,不过其丈夫赵明诚却是有名金石名家,同时也是个斫琴高手,给妻子斫一把好琴,也情理之中。

    “正是,名曰清吟。”若蓝见他们看琴眼光,并非小白,心里也是暗自欢喜,轻轻把着琴之一侧,微翻过身来。

    吴晨跟孔四两人,见肩弯处弧度流畅圆润,多弯一点则俗少弯一点则浊,而琴面上规正而细密牛毛纹隐表层漆下,清晰内涵,整体精美秀气,果然称得上一个“清”字。

    断纹之中,刻着两个金粉小篆,正是“清吟”,龙池两侧还各有字体,仔细辨认一番,除掉模糊之字,大致为:左侧为:“□□□□/和性情兮/广寒之秋/万古流兮”,右侧为:“□□之桐斫其形兮/冰雪之丝宣其声兮”。

    “果然雅!”

    两人看完,不禁赞叹,古琴与其它物件不同,一把古琴构成几位繁复,琴身各处比例、流线等处理都会影响到琴声,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附件”,岳山、承露、轸池条、冠角或者焦尾、龈托、龙龈等等,一般外行人听到这些,直接就凌乱了。

    而这些附件都是斫琴时就粘上,多数采用紫檀木、老红木、花梨木等材料,而像琴轸、雁足材料却多用木化石、象牙、玉石、紫檀木、老红木、花梨木等。

    这一把琴身褐中透黑,有几分“焦木”味道,也就是上好桐木经过高温烧制之后,蒸发了水分跟虫粉等,变得异常坚固结实。琴身一般采用桐木或者杉木,质地松透,共鸣效果好,而且有利于保护琴弦,但是如果过于松软,却又不利于保存,因此“焦木”便成了极为珍贵一种材料,用之做琴,铿锵之声为坚实。

    除此外,各种附件则采用木化石跟象牙居多,可以看出,当年斫琴之时,赵家应该还没有家道中落,宰相府邸底蕴还,才能求得如此佳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