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慎行见许言盯视着自己,眼里满是担忧却说不出口的模样,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不能去北方,若有一点伤害,许言都无法接受,她不能接受身边的人因为意外而产生的任何伤亡。
许言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我随你进宫。”
易慎行摇了摇头。
“我只是看,你知道万寿节,应该是有很多节目的,我想会很精彩吧。”许言知道易慎行吃软不吃硬的个性,连忙追加一句,“就当是你带我去游玩了。”
易慎行仍旧摇头。
“易慎行!”许言低低吼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总会让自己失去理智,“你知道我有洛洲府衙的腰牌,我是可以参与这起案件的任何调查的,你不能不许我进宫。”许言倒是忘了,她如何进宫?以什么身份进宫?外人,没有皇权特许是不能进宫的。
正在两人争执间,门房跑了进来,说:“卓相来了,命您带着许姑娘进宫。”
许言刚刚流露出“你看卓知非都许我进宫”的表情,看到易慎行暗沉的脸,喜悦也不敢流露半分,安慰着,“我能照顾好自己,再说卓相的命令也不能违抗的。”
易慎行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好一会儿才说:“换一件衣服,进宫不能如此随意。”
当朝一品大员的马车果然是精美舒适,只是许言被那一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束缚的手脚不能动弹,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浑身都不自在,本想寻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但看到卓知非和易慎行一脸肃穆,均不发一言,她也只好乖乖地闭嘴。
皇宫极其宏伟。许言自认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这金碧辉煌的一幕也惊讶的微张了嘴,这与她后世见到的故宫不同,故宫固然宏伟壮丽,但毕竟只是一栋建筑,而这里不同,建筑的宏伟和皇室的尊贵交相辉映,就连一块地砖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威严感。许言一边偷偷提着裙子怕自己踩了裙角摔倒丢人,一边紧跟着易慎行的脚步更怕自己迷路。
与许言想象的一样,万寿节是在一个巨大的花园里举行,皇帝明以淙远远地坐在高台上,连面目都看不清楚,臣子们则依官职坐在台下两侧,许言紧跟着易慎行坐在西侧下首。一群戎装武将中坐着个娇滴滴的妙龄少女,粗枝大叶的汉子们纷纷侧眼看许言,甚至窃窃私语起来。倒是许言面目安静,眼观鼻、鼻观心,为了抵抗繁杂服饰带来的不适,她在心中默默背诵着刑法修正案,就在她背诵到“危险驾驶”时,听到一个高亢的声音拖腔拉调地喊道:“起!”身边的易慎行扶了她站起身来,然后是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跪下,山呼万岁。许言虽已有了思想准备,学着身边人的模样三跪九叩了起来,但心里仍旧暗暗咒骂这落后的礼节。
明以淙的声音非常好听,尤其是在这宽阔的广场上,远远传过来,浑厚中透着迷人的磁性,却也带着青壮年独有的清朗、高亢声调。“虽然今日是朕万寿节,但北方战事紧张,国库空虚,过寿也需节俭,故而朕已经交代礼部除京官不得入宫朝贺、除东海国等外邦不予接见,百官献礼均归于国库用于今年的军备,此外,除万兽山庄进宫献艺外,其他所有奏乐、舞艺等全部取消。”
若不是许言之前对明以淙有些许的了解,还真被他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给唬住了,这些话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节俭,实际却是为了减少入宫的人员和万寿节的流程,无非是为了控制万寿节可能出现的意外。如今进宫的人员非常单纯,京官、万兽山庄的人、东海国的使节,刺客几乎就在他眼皮底下。
“往日寿宴有热菜二十品,冷菜二十品,汤菜四品,小菜四品,鲜果四品,瓜果、蜜饯果二十八品,点心、糕、饼等面食二十九品,共计一百零九品,今年全部减半,众位爱卿不要嫌朕小气。”
众人发出适时的微笑和赞许,许言咂舌,即便减半也是要吃五十多道菜,是要撑死吧?
“开始!”明以淙大袖一挥,司礼太监指挥着众人开始倒酒。
寿宴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个走出人群的是两名来自东海国的时臣,朝明以淙行礼后说:“东海小国,数年来依靠南国才能抵御外敌,国主感激皇上仁厚,命我二人献上一株千年白珊瑚和两枚深海明珠作为寿礼,望皇上笑纳。”
许言不懂得什么珊瑚什么明珠的价值,易慎行说过这株珊瑚是龙王的贡品,想着也应该是非常稀罕的物件,本想伸长脖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稀罕物,却被人群挡住只看得到白色的一角,她本就不是好奇的人,也就作罢了。易慎行见许言探头探脑,低声询问,许言微笑摇头,心里倒是有句话想对易慎行说,只是这会儿人多口杂她也开不了口。
接着又是南国的几个属国献礼,都是奇珍异宝,许言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昏昏欲睡,她偷偷躲在易慎行身后打起了瞌睡。恍恍惚惚间,许言回到了自己家中,那个只有四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和名目繁复的各类书籍,第一层是法律类、第二层是经济类、第三层是心理类、第四层是外语类,许言有些微的强迫症,她的书自左向右按书籍的大小、种类排序。书排成这样子的,只能是她的家呀,她从床上坐起身来,走到沙发上坐下,习惯性的按开电视机,tv9频道的主持人用标准的英语述说国内食品安全事件,她又起身走进厨房,光亮如新的厨房果然是她的,几乎没有油烟的熏染,当年装修的时候祁菲说她不该装成开放性的厨房,因为再好的抽油烟机也抵不过中餐的油烟,但是她因着房屋面积狭小,除了洗手间,其他全部做成开放式的,因为她不做饭,也没有时间做饭。许言摸着那些锃亮的金属门把手,问自己,我,是在做梦吗?梦见了一场皇室寿宴?正恍惚着,听到熟悉的声音喊她,“言言,你怎么才起床,我都来老半天啦。”是祁菲!许言猛然转头,祁菲灿烂的笑脸在阳光下盛开,然后慢慢变黑、腐烂、皮肤剥落,变作焦黑的骷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