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坐在软榻上,身子斜斜倚着,脸微垂,她听到易慎行脚步声,却并不抬头。任曦坐在她旁边,为她倒水,温声说:“药苦,多喝点水。”许言拿过药碗,憋着一口气,将苦涩的药水一饮而尽。她习惯吃西药,再难吃的药片也好过苦涩的汁水,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生病,只是因为挟持的惊吓诱引了心病罢了。只是任曦不但请来大夫,还亲自煎药送药,由不得许言不吃,想想中药的副作用不大,为着让任曦安心,她也只好忍着口舌之苦了。任曦看到许言眉头都没皱一下,暖暖一笑,又倒了一杯水。
易慎行是寡言少语的人,找了个位子坐下,也不说话。三人静候了好一会儿,柳儿在一旁都要憋坏了,只好赶紧跑出去给易慎行端茶。许言终于开口,说:“曦表哥,你忙去吧,我和易统领说话就行。”
任曦点头,缓步离开,他临出门时回首看了易慎行一眼,只是易慎行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并不看他,柳儿也依着许言的手势走出去,轻手轻脚的掩上门。
许久,许言和易慎行都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许言心情不佳,懒得主动开口。
最终还是易慎行先开口,“你病了?”
许言摇头,“老毛病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易慎行看着与昨夜状态完全不一样的许言,她脸色有点苍白,甚至嘴唇都泛着虚弱的白,眼底略略赤红,眼圈有很深的青色,似乎是一宿没睡,他略一犹豫还是说:“一个月来,共有六名妇人被杀。”
许言蓦地抬头,连环杀人的恶性刑事案件?此类案件的凶手大多有一定的心理障碍,会根据自己制定的条件寻找目标然后下手,对社会最大的危害在于侦查员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杀人规律,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杀手的目标,使得人心惶惶。
易慎行眉头微皱,“昨夜第六名妇人被杀,经仵作验证,过世的时间与你被挟持的时间一致。”
“你怀疑那个人是凶手?”许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自己掩饰一名杀人凶手逃脱?即便她的目的是为了挽救自己和柳儿的性命。
易慎行摇头否认,说:“不能确定,我虽然看到你的马车滴落鲜血,但那些妇人的反抗应该不能导致行凶者受重伤,而如果他没受重伤,也不会挟持你。不过,循例我总是该来问问。”
许言嘴唇抖索,连环杀人案,死了六名女子。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是大案。
“你没看清他的脸?”
“他自背后挟持我,我没有机会看到他的脸,据柳儿说,他蒙着脸。”许言摇头,“虽然后来他拿开了匕首,但我仍旧不敢回头,看清凶手的脸,对我和柳儿来说,是危险。”
易慎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做得很对。”
许言虽然脸色苍白,但思路清晰,问:“连环杀人案的一些事,你能告诉我吗?”许言习惯性地分析,昨天挟持他的人理智尚在、声音沉稳、呼吸平和,只是他语调有些怪,应该是特地隐藏了声线,要么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要么根本就和凶案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不了解连环杀人案的细节,实在无法判断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许言本能的觉得,那个人即便是杀手也应该是杀手中的顶尖分子,实在不应该会去杀普通的妇人,或者这六名妇人身份非常不一般?可即便如此,杀害妇孺,对高端杀手而言,也是羞辱。
“这六人,都只是普通妇人吗?”易慎行虽然没有回答,但许言明显看出肯定的回答,又问:“是如何被杀?是否是奸杀?死状是否悲惨?是否有虐尸的迹象?是否……”许言盯视着易慎行那张冷眉冷眼的冷脸,没有情绪变化,但眉梢却微微扬起,是诧异。也就是说,她许言猜中了,是奸杀,且有死后虐尸,看来凶手虽是个男人,但应该不是挟持自己的那个杀手,他不会屑于去做奸杀的事来。许言偷偷的吐出一口气。虽然那个人不一定是好人,但总归不是这个杀了六名无辜妇女的变态杀手。
许言又问:“尸检上可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她有些懊恼,若是换做她熟悉的时代,至少还能做个血检、dn检查,可这个落后的时代,什么都不行,恐怕连一个合格的好法医都不容易寻到。这个时代,仵作是下九流,是贱籍,智商上佳、家境优越的人是不屑于做的。
易慎行没有回答,只是起身离开。
“等等。”
易慎行回头,看到许言已经站在地上,她只披了件外袍,头发简单的束在身后,显得整个人娇小而柔弱,她甚至没穿鞋就急匆匆的走到自己身边,“我想知道连环杀人案的事。”
“为什么?”
许言有些恼,她也不知道,或许是从事几年法律工作心底里深藏的要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本能吧,但这些理由实在无法对易慎行说,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我可能放了凶手。”
“那人不大可能是这起案件的凶手,而且即便是你放了,也是对的,在那种情况下,你最该做的就是保护自己。”易慎行转身欲走,却感到有人拉住自己的衣襟,是许言,她手指纤细,如春葱般嫩白,却很用力的捏住自己的衣袖,坚决的声音传来,“我要去看所有的案卷。”
易慎行转身,低头看到这个身量不高的弱女子,表面上是纤弱的模样,但眼神却坚韧不次于一般男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