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萧杀先是面色铁青，但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仰头大笑起来，道：“纵然你王遗风是红尘一脉的这一代传人又如何，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萧杀瞪着发红的眼睛，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嘲讽，道：“恶人谷的谷主，天下十恶之首，严纶当初将老夫逐出红尘派，如今他那心爱的弟子却成了恶人头子，当真妙极、妙极！”
王遗风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丧家之犬。”
…………
虽然知晓如今的恶人谷谷主当时一怒屠城，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但与王遗风交手多次，虽然那人从未心慈手软，但谢渊下意识觉得，王遗风不像是会做下那等血案之人。
哪怕身处两个阵营，与其说他当王遗风为恶首，不如说他当那人是自己的对手。如今王遗风与那萧杀对上，虽然尚未动手，但见那王谷主足下凝结出的冰霜就能够看出，他与萧杀之间的仇怨绝不亚于他，是决计不会让他逃脱的。
坦白说看着如今的萧杀也只是满眼的王谷主，旁人半点入不了眼的模样谢渊就生出一种“果然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感慨来。
猛然想到了什么，谢渊的目光顿时看向穆玄英。只见这么长时间，那莫疯子还是双手捧着自家乖徒儿的头，额头相抵目光相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渊沉着脸，大步走向莫雨，压低了声音，恨恨道：“你给我放开玄英！”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事情直接让谢渊的脸色发青。
他看见他徒弟猛地跃起，竟将那个莫疯子给扑倒了！不仅如此，他家徒弟竟还拉开了那莫疯子的衣襟，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胸膛，手掌还在上面摸来摸去。摸完了胸膛又开始摸腹部，手指简直就是一寸一寸从莫疯子的皮肉上抚过，这简直……简直……
谢渊的眼前一阵发黑。
穆玄英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师父，他只认真地看着身下的人，红着眼眶，不断有透明的液体从他眼中滚落，但他仍固执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莫雨的胸膛，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
莫雨没有反抗，只静静地看着眼前不断落泪的穆玄英，眼底有无奈纵容，也有疼惜愧疚。
他能够感觉到穆玄英冰凉的手指反复地抚摸着他的右胸口处，那里是一处平整光洁的皮肤。然而在第一世，那里有一道险些要了他命的剑伤。即使后来伤愈，那里仍是留下一处狰狞的疤痕。
那是剑伤，是前生浩气盟少盟主佩剑巨阙的剑伤。
随即手指慢慢下移，反复在腹部游移。同样结实平整的肌理，但那处却曾被血眼龙王的金轮贯穿，几乎在一瞬间就要了他的命。
毛毛……这是他的毛毛……
莫雨想要笑，但唇角勾起的尽是苦涩。
呵……以命换命，死去的固然潇洒，但活下来的是痛不欲生吧。这样的感觉，他最是清楚不过——那一瞬间宛如撕心裂肺的疼，想要舍弃一切跟过去但却不甘心。
想要拉着那些害了他的人下地狱。
想要拉着这个失去了他却仍是没有丝毫变化的世界一同迈入红莲业火之中。
——他失去了他的世界，为何其他人的世界却还是好好的！
“毛毛……”莫雨喃喃着道，随即他感觉到身上的人轻轻伸出手指放在他鼻翼之下，眼底有压抑不住的惊惶。
“有气……没事……”穆玄英渐渐平静下来，眼中含着泪但却笑弯了眼，道：“小雨哥哥没有事……”
“啧。”莫雨抬手将穆玄英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胛处，语气中似乎带着些嫌弃，道：“傻毛毛。”
穆玄英阖上眼，任泪水泅湿莫雨的衣襟。
“虽然有些冒昧……”正在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犹豫道：“现在似乎不是……呃……叙旧的时候。”
穆玄英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正身在南诏的龙啸宫中，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应是解决恶贯满盈的萧杀才对！
穆玄英忙扯过莫雨的衣服胡乱地擦了擦脸，然后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依旧红肿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李大哥。”
想到自己见到萧杀时那一瞬间充斥心中的杀意与憎恨，以及那些不断浮现眼前的画面，他几乎在那一瞬间就被那些情感操-控，一个纵身就飞扑上去与萧杀搏命。要不是他师父及时援手，萧杀那一掌要是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的话，他恐怕就直接重伤甚至可能性命不保。李大哥还特地为他疗伤，虽然后来还是雨哥的内力与医术更管用些。思及此，穆玄英诚恳地道谢道：“李大哥，这次多亏你相救，玄英感激不尽。”
“无妨，小事而已。”李复在意的不是这个，他隐约觉得这两个童年玩伴的关系似乎太过亲近了些。但眼下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恶人谷的王谷主与那萧杀剑拔弩张，明显就是要动手了。
而谢盟主此时就虎视眈眈地站在不远处，那脸色黑得真是不得了！
仿佛感觉到那个阴测测的视线，穆玄英回头正对上自家师父的黑脸，他忍不住小小地吸了口冷气——谢叔叔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但他神情有刹那恍惚，与一张悲痛苍老的面容重合。穆玄英的嘴唇动了动，小声道：“叔父……”
舍弃了一切去追逐那个人，叔父教养他那么多年，视他若亲子，虽然不曾后悔，但始终对叔父有愧。
随即他又有些茫然，记忆中浮现的那些画面，究竟是真实还是……若不是真实，那深入骨髓的悲怆，恨不得以身相待的悔恨苦楚又算什么？
身后有人轻轻叹息，他听到莫雨有些无奈的声音：“毛毛，不拉我一把吗？”
再好再结实的衣料也及不上穆玄英用上了内劲的撕扯，莫雨的衣服本就是开襟的款式，被他这一扯，大半个劲瘦却不单薄的胸膛全都裸-露出来。明明应是很窘迫的情况，但他就那样坐在地上，一腿平伸，一腿蜷起，右手直直地伸向穆玄英，堪称昳丽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穆玄英如被蛊惑一般伸出了手，然而在握住莫雨的手时却下意识放松了力道。然而莫雨却一把握住了穆玄英的手，死死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莫雨笑了笑，道：“我没有那么脆弱。”
穆玄英咬了咬唇，喃喃道：“疼吗？”
——被剑刺进胸膛时，是不是不仅伤口疼得厉害，连心口都痛得无法呼吸。
莫雨一怔，随即微笑，道：“已经不疼了。”
——无论当初有多疼，只要你现在在我的身边，再多的疼痛也会消弭。无论经历过怎样的磨难，但他仍是想说，能回到他的身边，这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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