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说的?”夏洛克坐在他的沙发椅里,表情平静莫测。
卫阳点头。他抱着两只手倚在桌边,在脑中思索着那些细节。上午,广场,照片,对话。似乎每个都暗示着什么,又似乎都是他自己的多想。系统在这时候给出一大堆资料更是悲剧,因为实在太多了,很难分析预测。
然后他忍不住想,莫里亚蒂扮演一个一直按手机的同志,大概也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线索在里头?这好像是最可能的,据他所知,咨询罪犯对行为艺术没有特别偏好。
又或者,他猜错了,他只是陷入了莫里亚蒂布下的欲擒故纵局,从而陷入思维泥沼,变得疑神疑鬼?
最后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候,莫里亚蒂的好感度为什么还是一动不动?它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过?系统不会真坏了?
夏洛克在前一方面和卫阳抱有同样的看法。“你刚说他在哪里?”他的手指在膝盖上的笔记本键盘上灵活敲击,“特法拉加广场,第四基座?啊——”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失望,“他的那一个小时已经结束,现在换人了。”
“你也觉得他不会对那种志愿者活动感兴趣?”卫阳侧头看他。“所以……?”
“所以他的确别有所图。”夏洛克飞快地接过,手指的动作一点没停。不过半分钟,他就突然出了口气:“是的,没错——特法拉加广场有四个基座,前三个都有固定雕塑,只有最后一个是空的,据说要留给女王。”他从屏幕前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这才是他想去的原因!某种意义上的君临天下?”
“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卫阳点头表示同意,这猜测很合理。“所以这就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暗示?他掌握主动权,同时让我们疲于奔命?”
“有可能。”夏洛克眯了眯眼睛,又开始查找本地新闻。如果莫里亚蒂已经动手,他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但是没有。一切平静,苏格兰场的报案率相对平常都低了三个百分点。
“这不可能!”夏洛克有点烦躁。“就算他经常改变主意,也绝不是现在!游戏刚刚开始,他必然已经布好了局!”
“也许他就是故意让我们紧张。”卫阳试图安抚他,虽然他自己都不信。
夏洛克看了他一眼,目光相当犀利。“的确,要么就是他做的准备我还没注意到,要么就是你说的那种,而我个人偏向前一种。”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
卫阳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当然知道莫里亚蒂没开玩笑,系统黄字就证明了这点。而且莱辛巴赫这个名字还在暗示他,这任务有性命之忧。“……好,你总是对的。”他无可奈何地承认。
“你在担心。”夏洛克指出这点,但语气并不是特别严厉。
卫阳抿唇,直盯着壁炉上的头骨先生,似乎突然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能不担心吗?要知道,柯南·道尔在写莱辛巴赫瀑布的时候,是真想让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同归于尽的。如果不是读者压力太大,这就是《福尔摩斯》系列的大结局了。
一个全都死了的大结局,谁不担心?
卫阳不回答,夏洛克也没立刻说话。他仔细观察着卫阳的表情,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有点年份的头骨。“你在担心死亡。为什么?事情甚至还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卫阳说不出话。他没法把书里的内容说出来,正如他没法把这地方只当成游戏一样。这就是全拟真游戏的缺点所在,待在里头的时间越长,付出的感情就不可避免地越多。虽然和印象里的人有些差异,但他在这里认识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无法和虚拟人物划等号。“当莫里亚蒂说‘毁掉’的时候,”最后他干巴巴地说,“你觉得我会联想到什么?”
“和他说什么没关系,重点是你怎么认为。”夏洛克站起来,把笔记本放到办公桌上,然后转身直视卫阳。“如果你已经开始紧张,那他这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没错。”卫阳用力揉了揉脸。其实他是被自己吓着了,因为他还记得莱辛巴赫,这就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一点;夏洛克以为是莫里亚蒂的缘故,这也不算错,毕竟是莫里亚蒂让他看到莱辛巴赫这样的提示的。“现在想什么都没用,等着雷斯垂德给我们打电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了最后的胜利,得拼命了!
“他肯定会打的,”夏洛克回答,声音突然变轻了:“一份完美的战书,我想是。”他这么说的时候,嘴角斜向上勾起了一个微笑。
事实证明,这战书不仅是完美,简直就是太完美了。第二天上午,在短短的二十分钟里,伦敦塔安保系统、英格兰国家银行、本顿维尔监狱管理系统接连被入侵。
雷斯垂德在接到有人闯入伦敦塔珍宝馆的消息时就立刻带人出发,火急火燎。因为珍宝馆里展出的是帝国王冠(维多利亚时代制造,光听名字就知道独一无二珍贵之极)、君王权杖(镶嵌着世界上最大的钻石,第二大的则在王冠上)、以及王权宝球(加冕时用)。这三样中的任意一样,就算只磕了一小块,也足够让他饭碗不保。
那时,雷斯垂德还以为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结果在赶往伦敦塔的车上时,他又收到了后头的两件事的消息,一瞬间只想去死——这是世界末日提前来到了么?
所以,当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们端着冲锋枪进入珍宝馆时,一个个都被他们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防护柜上的防弹玻璃已经碎了,有个男人懒散地坐在里头的王座上。帝国王冠在他头顶,而权杖和王权宝球分别在他左右手里。同时,他嚼着口香糖,听着Mp3,相当漫不经心。也许是听到了音乐□部分,他微微摇头晃脑,以至于面对一大排黑洞洞的枪口时还对警察们报以微笑。
这似乎是个冷笑话,窃贼拿到了宝物却不想离开,但没有第二个人笑得出来。甚至当莫里亚蒂毫不反抗地被戴上手铐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还认为这绝对是他们在梦游;没人会做这么高风险又没回报的事,那也太无聊了。
雷斯垂德这么说的时候,卫阳和夏洛克正在看莫里亚蒂动手时珍宝馆的监控记录。从镜头里看,在警报响起后,其他游客都立刻冲了出去。而莫里亚蒂留了下来,解决了唯一的卫兵,然后用夹带进去的钻石在玻璃上划了裂缝,再砸碎它,十分简单。
但重点在于,整个过程中莫里亚蒂都是一脸轻松愉快的表情。他哼着歌踏着咚恰恰,样子不像是盗窃,倒像是春游。
只可惜在场的三个人依旧没人笑得出。尤其是夏洛克,他只看了一遍就猜到了雷斯垂德找他来的意图。“我不知道。”他说,心想莫里亚蒂为什么要在玻璃上划出“找夏洛克……”的字样。后面似乎还有几个字母,但被椅背挡住了,只能从动作来猜。
很明显对方是故意的,因为从摄像头角度来看,字是正常的阅读顺序;莫里亚蒂写的时候又正对着摄像头,也就是他写的是镜像反字。“还有下面写了什么?玻璃碎片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吗?”夏洛克猛地扭头问。
“他们正在加紧处理。”雷斯垂德说。他眉毛蹙着,显然对这件事非常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洛克?全英国最安全的几个网络系统几乎同时被黑,而他这么写,就是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和我无关。”夏洛克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雷斯垂德盯着他,最终耸了耸肩。实话说,他相信夏洛克,但苏格兰场的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尤其是安德森和多诺万,到处散发怪胎威胁论。“这件事最好早点查清楚,你知道的,这回可闹大了。”
两人告辞出来,都有心事。夏洛克还在想莫里亚蒂给了他什么暗示——就是那个他该有的代码,或者类似的玩意儿——结果是一无所获;而卫阳在回想莫里亚蒂写反字的顺序,确定自己没猜错,感觉立刻就不好了。
“最近我就没见过他,”在走出苏格兰场大门的时候,夏洛克低声说,有点咬牙切齿,“他到底在指什么?如果能找到‘甜心’就好了,用排除法就知道重复的部分是什么——那就是关键。”他当然能推断出莫里亚蒂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写了啥,只是现在情况复杂,他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恐怕那个‘甜心’也不知道。”卫阳僵着脸回答他。“因为他和你一样,充其量最近看过一张照片和无声视频。”他能保证这话的真实性,因为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的话,系统会给他黄字提示,最简单也会有个名字,而他真的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你就是那个……”夏洛克略微惊讶,但马上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原来如此。他想一箭双雕,同时干掉我们?”这么说起来,莫里亚蒂写“甜心”的时候,无论是从他还是对方自己的角度出发都说得通,是个双关义;就算其他人不知道莫里亚蒂管卫阳叫什么,也能从他的名字和他们的表面关系推理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夏洛克没忍住眯眼。果然是步步推进的好计划!“我恐怕我们最近最好上点心,”他沉声说,“肯定有人想活捉我们俩。”
接下来的几天,局势变幻。这件事影响相当恶劣,伦敦警察厅不得不向外公布很多细节。然后就有人散播消息,说攻破那些网络只要一个通用后门钥匙就能做到。一小段程序或者代码,相当简单,也相当有效。各大势力闻风而动,无论是谁都想得到这个无坚不摧的利器。最明显也是最直接的表现是,贝克街的住户里一瞬间多了世界上四大著名杀手。照夏洛克的话来说,就是虽然莫里亚蒂还在羁押中,但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依旧被他掌控。
在审判日到来之前,麦克罗夫特就先登门拜访221B了。对他的到来,夏洛克依旧毫不欢迎。“你又来做什么?这不关你的事。”
“有人想对我弟弟下手,你说这不关我的事?”麦克罗夫特对他挑眉。
“得了,你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夏洛克在小提琴上拉出一声刺耳的颤音,“别假装你很关心我。”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
“又来了,令人牙酸的老论调。”夏洛克又锯了一下木头。“我以为你更关心那个程序,”他嘲讽地说,“怎么样?没套出来?”
“能用的方法都用过了,他什么也不肯说。”麦克罗夫特说。“只有一些事情能让他开口。”看他说话时的平静表情,谁都无法想象“一些事情”是什么事情——他把夏洛克的部分资料给了莫里亚蒂。
但夏洛克显然不是一般人。“真高兴我还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他哼哼道。
“别赌气,夏洛克。”麦克罗夫特按了按鼻梁,眉头蹙在一起。“宁可信其有是很大的冒险,而我不想出意外。”
“我以为你迫不及待呢。”夏洛克说,但他语气里的嘲讽少了点。“这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对?”
“没错。”麦克罗夫特回答。“有些人会知道一些真相,但也就是一些而已。大部分人只能看到假象。”
夏洛克又哼了一声。“需要我夸奖你的演技炉火纯青吗?”
“彼此彼此。”麦克罗夫特对他假笑。
这话过后,两兄弟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麦克罗夫特打破了沉默:“安全起见,我建议你最近和阳一起住。”
“那是方便你监视?”夏洛克不客气地说。
“那是保护。”麦克罗夫特轻柔而坚定地纠正他,“彻底瞒过他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还是目标之一。我想你一定考虑到了这点,也不想出岔子,对?还是说,”他微微拖长了声音,“你怕了?”
夏洛克瞪了他三秒钟。“你现在可以走了。”他下了逐客令,然后又开始锯木头。
麦克罗夫特对这种声音皱眉,然后转身下楼。他当然不能待太久,因为那就太可疑了,而且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但以夏洛克的反应来看……
门外,小黑车正等着他。麦克罗夫特抬眼看了看对面,然后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又可以开始给主角点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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