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李良眼神闪烁,勉强道,“实在是这人太过穷凶极恶,公爷切莫听信小人言语,难道公爷忘了苦力营中,这人又是如何对待公爷——”
话音未落,却被秦筝一个窝心脚踹了过去,李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所以,这些,都是你做的?”秦筝抬手,剑尖直指李良,心里却是又惊又怒——几年来,私下里以为三王爷待自己也算赤诚,难道全是障眼法?
“公爷——”李良吓得汗都出来了,这位秦公爷可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可真会给自己捅个透心凉,到时候,自己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忙不迭磕头,苦着脸道:“还请公爷明察,他舌头,被割,跟我没关系啊,奴才也没听三王爷说起过,怕是,另有仇家——”
心里却是有些打鼓,毕竟是三王爷的亲信,要说一点儿也不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三王爷当时也是颇有疑虑,有些想不通神农山庄的新任主事者何以对青岩如此痛恨,竟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只是眼下情形,这么多人在,这话当然不能说。更不要说以三王爷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坏了他的事,自己只能落得更惨。
“另有仇家——”秦筝微微一愕,忽然想起方才扶疏所说“自己伙同他人谋夺山庄”之语,难道是……
扶疏抬头,静静的对上秦筝的眼睛:
“青岩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公爷当真要逼死他方肯罢休吗?公爷如今已是高高在上,再不是昔日需要神农山庄庇护的小小孩童,泼天的富贵已尽在掌握之中,倘若公爷还念着当年神农山庄一点儿旧情,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他!”
“你——”这般平静却冷淡的语气,使得秦筝胸口仿佛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似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你再说一遍?”
扶疏的话明显就是指责秦筝忘恩负义,这般众目睽睽之下,那秦筝又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楚雁南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就想上前护住扶疏,却被陈乾抓住手腕,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雁南是关心则乱,自己怎么瞧着,这秦筝看陆扶疏的眼神有些古怪啊,明明是揭人伤疤,偏偏对方的眼里却并无半分杀机。
青岩这件事又委实棘手,便是大帅也头疼不已,这会儿怎么瞧着,兴许这陆扶疏的出现,会是一个转机,没看那秦筝已是方寸大乱的样子。
楚雁南抿了抿嘴唇,手却已经按向剑柄。
“我说,”扶疏声音依旧没有半分波澜,便是看向秦筝的眼睛也没有移开半点,“请你高抬贵手,放过,青岩。”
青岩闭了闭眼睛,心却是痛不可抑——小主子竟然为了自己,开口求人,求的,还是秦筝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
秦筝脸色更加苍白。
……
“阿筝,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小小的扶疏站在床前,可怜兮兮的道。
“你说——”胃痛又犯了,秦筝无力的躺在床上,却在对上那双明亮无比的晶眸时舒服多了——身子也微微坐起,一副随时准备下床的模样。
“你说的啊!”扶疏长出了一口气,刷的端出来一个药碗,眼里是阴谋得逞的得意和满满的心疼,“那就把这碗药全喝进去!”
秦筝接过看也不看的一饮而尽,然后丢开碗,无比认真的瞧着扶疏:
“不要求我,只要你开口……”
一碗药算得了什么!只要是扶疏想要的,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也会给她拿来!
……
还是那样一双晶亮的眼眸,清悠高远,完全没有沾染过任何世俗的阴翳,这会儿却是那般悲凉而哀伤的瞧着自己,说,“请你,放过青岩……”
秦筝身子猛一踉跄,下意识的就想抬手遮住眼——罢了,罢了,又何必再逞口舌意气,自己的意思,本来不也是要留青岩一条命吗!这世上,自己绝不许任何人亏欠自己,可也绝不许自己有一点亏欠扶疏!
“放过青岩,不是因为有人求情——”秦筝撇开眼睛,竟是不愿再看扶疏,“而是,因为他,没有背叛过姬扶疏。”
心里却充满着巨大的惊惧和恐慌,明明,扶疏在自己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啊,为什么方才那么一瞬间,自己竟是会错把眼前这女子当成扶疏?
不过十年啊,十年的时光,就足以让自己忘掉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吗?
难道自己果真如陆扶疏所言,是天下第一薄情寡义之人?!
秦筝一言出口,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这样就放过一个意图刺杀自己的人了,也太简单了?
到底是谁说这位秦公爷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这分明就是个好好先生吗!
“公爷——”看秦筝瞬间惨白的容颜,李良心知不妙,看向陆扶疏的神情又惊又怒,这小女孩到底有什么妖法,竟不过寥寥数语,就能让秦筝放弃追究青岩的谋刺大罪?
可若是放过青岩,那岂不意味着,自己无法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青岩没事儿,那楚雁南的同党罪名也就更加是莫须有了!
也顾不得秦筝会不会怪罪,爬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秦筝面前:“公爷不可。公爷万金之躯,怎么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贼人刺杀过第一次,就必然还会刺杀第二次!公爷绝不可放虎归山!”
“你的意思是,要抗命?”秦筝的神情渐渐恢复惯常的冷漠。
“属下不敢。”李良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之色——无论如何,这青岩,不能留!
“只是属下奉皇命而来,保护公爷是属下分内之责,公爷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一个“仁”字出口,双手竟在地下一按,身形腾空飞起,同时抽出腰间宝剑,朝着青岩当胸刺去。
耳听得“当啷”一声响,却是本来站在后面的楚雁南竟然后发先至,堪堪挡在青岩床前,顺手拿起旁边的药碗,朝着李良就掷了过去。
“找死——”李良神情狰狞——一个小小的茶碗也想伤了自己,真以为自己和国舅爷一样——“啊”!
却是那药碗应声而裂,一枚碎片瞬间刺入李良的右眼,李良只觉胸口宛若被人用千斤巨锤重击,硕大的身子如流星般倒飞出去。
外面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夹杂着李良痛极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的传进来,房间里却是鸦雀无声,本还想上前喝骂两声的秦府管家,这会儿早吓得腿肚都转筋了——
那陆扶疏是女巫的话,这楚雁南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啊!
倒是陈乾反应快,冲楚雁南使了个眼色,忙上前打哈哈:
“哎呀楚将军果然骁勇,也是,有我们护着公爷,那小子还敢公然抗命——看以后谁还敢不把公爷放在眼里!”
秦管家好险没气晕过去,心说这老混蛋还真会取巧!还护着公爷,这分明就是示威!真护着公爷的话,干嘛要把刺客护的那么严实,反而把李良收拾的这么惨!
自己猜得不错的话,那李良的右眼铁定废了!
这哪里是护着公爷啊,分明是给那个刺客报仇!
秦筝又何尝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却是深深的看了扶疏一眼,神情决绝:
“从今以后,青岩和姬扶疏再无半分关系,你也好,青岩也罢,若是再犯到本公手里,那就,死!”
即便这女孩长了一双和扶疏神韵一般无二的眼睛,可也绝不是扶疏。既然扶疏已经死了,自己就绝不许任何人取代她。
而青岩,竟敢对扶疏之外的人显露出忠诚的一面,无疑就等同于对扶疏的背叛,一个背叛了扶疏的人,他的生死又与自己何干?!
——只是秦筝却忘了,自己方才面对对面那个女孩子时的一系列反常之举,在别人眼里,却是和青岩一般无二。
扶疏只觉浑身的血一下冲到头顶,半晌才惨然一笑:
“好。”
低下头的瞬间,两颗大大的泪珠却瞬间滑下——自己保护了那么久、又期待了那么久的弟弟,却对自己说,再犯到他手里,就,死!
原来时光果然如此残忍,这一刻,终于无比清楚的认识道,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转的圆滚滚的阿筝,总是可爱的不得了踩着个蚂蚁也会大呼小叫的阿筝,已经,不在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名叫秦筝的陌生人……
秦筝却是看也不看扶疏一眼,转身就要走,却和另一群人撞了个正着:
“公爷果然宽仁大量,竟是连刺客都愿意放过。”
说话的是一个弱冠之年的锦袍公子,男子姿容俊秀,神情却是傲慢无比:
“只是公爷心怀仁德,我神农山庄却不能落人口舌。”
说完回头厉声道:
“商岚,你是神农山庄旧人,过来认一下,他可确是青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