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怎样？”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该消散了。”
啊？
我一时呆愣。感觉整个树身都空了一下，真是比被雷劈了还要刺激。怎么会这样？王大仙，你逗我呢吧。。
“不过。它的灵体，还真没散。”
啊，吓我一跳。“那它现在到底在哪啊？”我急问。跟这些新陈代谢极其缓慢的万年王八说话，就是费事，没来由的，它就给你大喘气。
“它入了天界轮回道，投胎去了。”
嗯？
这话听着，不太对劲啊。
“等等，你说什么？它明明是条小溪，是下三界凡灵魔中的灵物啊，怎么入了天界，还不是成仙，而是轮回去了呢？这投胎转世的，明明是凡人冤孽俗愿未完才会入轮回死死生生，因因果果的，干我们灵物什么事啊？”我反应过事情前后来，不禁怒道，
“王大仙，是不是你使的幺蛾子，那凡人世界，是什么地方啊，人心污秽叵测，妖孽四处横行的，怎么是我那小溪能待的地方啊？说！你是不是和天界的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为了凡间哪个修仙的老道扔了我的小溪给他炼丹去了？！”
“哎，你不要急。你为何，就是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倒是痛快点说啊！”
“好，好。你那小溪，从惆怅溪流下去的时候，带走了一颗水灵心。”王大仙说到这里，居然又停了下来，望着我，似要考我一般。
我忙忙名词解释道，
“水灵心，我知道啊。就是灵物成仙或者灵仙回仙界之时，留给凡间有恩之人的灵丹，那凡人使用得当的话，有道行的就可入得天界为仙人，没道行的也能百病尽消，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总之是凡间难得的仙物罢了。怎么？我的小溪带了那水灵心，凡间送货去了么？”
“功课做得不错。”王大仙满意点点头，看我的树眼又冒出火来，才又言归正传，道，“不是。那颗水灵心，融合在它的灵里了。当初，它带了水灵心，流在你脚下，滋养你，也受你滋养。你吸了千年朝暮的日月精华，听了过往飞禽走兽的心思，也受了那凡间之人所求的喜怒哀乐，不成精也难。好在，你天生宽和。。”
见我有些得意现行，王大仙推了眼镜补充道，“说白了，就是不长心。那些红尘繁琐，都随着你叶生叶落，随风飘了去了，你不受凡间纷扰迷乱，时候一到，自然可成仙来。可是，那些落叶，却都让你那小溪接了去，反倒催化了那颗水灵心，让它，有了，凡心。”
哦？这也行？
“然后呢？”我问。有了凡心，它也是条小溪，不是个人啊。
“那小溪，融了你的三千落叶，融合了积着恩德的水灵心，便也成了精，可惜，它不如你这般看得开，修行和道行，也不够。溪水断了，它无处安身，又放不下它溪边枯死的草草木木，飞禽走兽，汲水的山民过客等等等等，终日在那刘门山徘徊，成了孤魂野灵。我见它可怜，就给他开了后门，让他轮回门插个队投胎到天姥山去了，在凡间走一遭，历练历练，也渡了它放不下的那些天姥山中人事物，了了他的心思，让它至少能修个凡人的道身，好歹在天界，可以位列仙班，不也算是修得正果么？”
哎~有道理啊。
可是，“导师大人，我很想它啊，能去见见它么？”我问。
“不是你想它。”
啊？
“是它想你。”
哦？
“导师大人，我不明白。”
“它本是这天地六界里的一抹浮尘罢了，来时无忧，去时无恼，最是自在清白的。可是，你那千片凡尘叶，让它有了灵性，知了那因果报偿，人间苦乐，反倒要去遭一番磨难，这，是你与它的。它的灵中，有你前世的种种因果，这冥冥之中牵扯不断，所以，你忘不了，也放不下。天仙佛、人灵魔、这六届虽玄虚不可测，但终究是，有因必有果，有借必有还的。现下，该是你收回那千片尘缘叶的时候了。”说罢，王大仙似乎有些疲倦，趴回石桌上，五肢又缩回了龟壳，只余一条尖尖尾巴在外。
我呆呆站在他面前，消化着刚刚王大仙告诉我的比我成仙这几十年来对我说的还要多的话，有些树维短路。
隔了好一会儿，龟壳里才传来闷闷的声音，对我道，“好了。”
“好了？是可以去天姥山了么？可是，天姥山好大的呀，在附近，新昌吗？还是再周边，西塘吗？有具体街道地址么？”我急急的问。
龟壳中静默一片。我觉知，王大仙该是又睡着了。其实，我也不好意思再问了，毕竟，天机，都是不可泄露的么。。他告诉我这不成器的徒儿这么多，已经很够意思了。
既然没有具体地址，我就天姥山神仙道一路下去，多叫几个山神土地的问问吧。
默默转身，我就要出发。
“别急啊。”身后王大仙道。我回头，他竟然又伸出四肢来，招手让我站回去，才道，“都快百年的仙了，你还这么急躁。你不要着急嘛，你这样满头蘑菇的，也就在刘门山神仙道上转转还行，现在那天姥山人口至少翻了七八倍了，不小心就会被看到，就你这模样，还不被当成黑山老妖？我刚给天界轮回部门当班的发了邮件，你去那里搭个顺风车，正好还个凡人愿。”
“还愿，还什么愿啊？我从世纪交替那天一直做仙媒到现在，别说一天了，连一刻钟的假期都没休，这次好不容易可以连休，你还让我做任务。。”我有些不满意，嘟囔道。
“哎~”王大仙连连摇头，叹道，“你当初被雷劈了三次，那天姥山的山民没少出钱出力帮你救治，你能得道成仙，少不得要感谢山民的善举，你这成了仙来，反倒忘了人家祈在你这的愿了。当真是草木无情啊。”
啊，我想起来了。我被打成碎片的那时候，树枝上，还挂着许多祈愿的红布条呢。还有许多，没有托土地和山神去办呢。特别是。。
“是还那家王姓人家的愿么？他家老菇凉，还没带上娃娃么？这都多少年了？那老姑娘何止是老姑婆了，该是老妖婆了吧？！”我惊叹道。
“你当天姥山遍地都是你这种黑山老妖么？”王大仙无奈道，“那老姑娘都是奶奶了，你当初不是允了人家老祖宗四世同堂么？现在他们家的那个求了子却没福气养出来，你去借他家那个的身子住一段时间，用你仙气把孩子保下来，算是积了个福德，回来，就可以晋级别了。”
“当真？”
“当真。也顺便，了了你那小溪的缘孽，化了你留在它那里的三千烦恼丝，这因果，就算报偿了。”
哦，这样啊。“那偿报完了，我的小溪，就可以成仙来了么？”我问。
“差不多了。”王大仙道，接着，又道，“不过也要看它造化。六界轮回，自有定数，你即为仙，更应知道，天意，终是难测。还有。”
“还有？”
“你那小溪，毕竟不是凡界之物，即使投了人胎，怕是也不在三教九流之中。”
“那还有什么？难不成还能占山为王，逼良为娼的？”我的小溪，那么清澈柔婉，怎么能干那些事？对王大仙的话，我表示非常不相信。
“你去了，便知了。算是江湖中的，修真之人吧。”
“江湖？导师您逗我呢吧，现在咱们下界科技革命都一百年了，是四方现代化，处处高科技，少有几个还愿意在那四维网络里玩玩仙侠游戏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江湖？”
“少有，不是没有。不过，境地，不如从前而已。你眼见了，便就都懂了。你此次去，会野岭向东，一路回这刘门山神仙道，就可回仙界来了。去罢，为师累了。”王大仙回我，又忍不住道，“和你说话，真是费精神。”
“哦。明白了。谢谢导师，导师再见。”我默默转身，天界轮回门去了。其实，我也好想说，导师，和你说话，我也觉得好累。
轮回门交了申请，领了借住凡体的批准，我才纵身进了轮回门，一路天旋地转的下了凡界来，这旅程，真够不愉快。不知在那投胎路上转了多久，直转的我头晕目眩，失去意识，还是没有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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