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坐落在城中的位置,并不显赫,进出三间院子,前院是府衙办理案件之地,中间的是衙门的官吏办公和置放书所在,后院则是县官家属之居所,监狱和仓库等一应机构却是并不在县衙内,而是另觅一地以作安置。
如同寻常一般,这一rì县衙门前值守的两个差官正在相互说笑,内容无非就是哪家的婆娘长得俊俏,临江书舍又有哪个士子上去答题了之类的饭后谈资,那门前的石貔貅似乎都对两人谈话的内容感到厌倦了,雕纹镌刻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倦意。
晨起的朝阳在八月间显得额外红火,尽管还是刚到卯时没多久,却也显得有些闷热,门前往来的人影稀疏并不似往rì繁忙,却是因为今rì里乃是那临江书舍报名的时rì,城中的百姓一大早便去往那书舍寻一处好地势去了。
因为是月末,所以临江书舍每每都会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答过题的士子名字通报一次,并且再次更换一批题目让士子们继续观瞻,只是可惜近两月有余仍旧没有人能够答对其中的任何一道题,近百人已经先后败下阵来,这还是士林少见之事。
然则事实上刘成也在这里面做了些手脚,那之前的题目几乎上都是一些现如今根本无法解释出来的,如此出题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单纯地为难士林学子,终归还是为了造势,自从前几rì天子的第二道圣旨下来后,他便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十月将至,如果自己当真一直将这士子录空下去的话,恐怕天子的那道圣旨就不会是恩荣而是夺命的诏书了。
这一次宁烟拿到手中的题目几乎上都被修改了个遍,尽管仍旧极为晦涩难通,但是那真正的才学之士定然是能答得出其中一二的,其实这一连数月所有的题目倒并不是刘成的本心所在,反倒是此一次的题目,大半融入了自己的思想和有关“道”的思考,若能寻得三两个志同道合之士,也不枉此次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作此举了。
六尺身长削瘦,一席灰白长袍稍显宽大,却掩藏不住少年面上沉稳如水的镇定和那拂面而来的温润写意,妙容俊秀如玉,卓卓而立,似那二月hūn风又似那金秋桂树,面如冠玉,鼻若悬胆,一对剑眉下目光澄澈若明珠璀璨,嘴角扬起的笑意淡然如烟霞不坠,却不知这少年是谁家子弟。
来人身披彩光,临朝阳自东而来,步履稳健、身形翩翩,灿华绝壁,玉树临风之姿应是如此了。
那差官惊止了言语,一时看得出神,竟是忘记了询问来访何人,直到刘成稍稍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见来人赫然是尚未及冠,面sè尽显稚嫩却风姿绰约的美少年。
“不知公子来县衙有何事?”
公子如数,**如朱玉,那差官以公子相称刘成仅作淡然一笑,这公子之名自己当得,不论考过与否,这大汉士林都当得自己公子之名,汉人尊儒,哪怕是这站岗值班的差官也懂得名士待之以礼的士林雅事。
拱手作了一揖,却听到少年润声说道:“来此间是为拜访县官大人,望通报告之!”
“公子此间少待,小人这就去通报与大人知晓!”
刘成闻言朝那差官点头一笑,那人见状竟似受宠若惊一般,脸上露出些许难以自然之sè,**儒雅,然士庶有别,寻常士人很少视庶族百姓为同等之身,刘成虽年幼却气度非凡,那差吏自以为是世家贵人,做了半辈子县衙小吏,他何时见过士族子弟竟如此儒雅知礼的。儒士重礼,士族知雅不假,但他如何不知那是门庭当对而言。
县衙后堂,陈功正恼于手中那卷名录,却是那近几月茂林统计的人、物流动之数,若是往常,他定能大呼痛快,数月之间一城之地人口竟能增长若此,倒是好大一笔政绩,等朝廷考核之时,一个优等却是跑不掉的,不过如今却是一个困局,一个不慎只怕不是嘉奖而是大棒了。
府衙之内,县令陈功正襟危坐,两旁之人分别是县衙的功曹陈江、县丞梁冒、主簿黄洋、掾吏唐周、书记官包望,另有掌管一县军事的县尉陈虎,陈虎乃是陈功的堂弟,仗着几分勇力,也识得些大字,陈功升任县令后边费了些手段提拔他做了一县县尉,倒也有些助力。
然而此时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不为其他的,只因不久前那郡守大人,江南宁氏的家主修缘公竟是限时一月让他们想到解决茂林县住所不足之法,这住所不足往rì里几乎上是不存在的,茂林县并非大城,这住所平rì里不说不足,还有那搁置无人购买空闲之处,谁人能料到竟会出现此等情况,现在不说一月,就是一年之功只怕也造不出如此多的屋舍供那等数目的流民所用,更不论还有成千上万的士人了。
“大人,以我看此事难成,这问题出自流民,大人何不妨想一上佳的办法让那等流民自愿离去,这流民不再,自然也就无这屋舍一事了,到时候郡守大人询问下来我等也有所交代,至于那士林学子,他们自与流民不同,他们能让我城中的商铺营收甚多,税赋也能增加,况且士人不会久居城中,这十月州考一到,自然就会离去。”
县丞梁冒是个近五十许的瘦削男子,只见他似乎略有所思地说道,言语间竟是丝毫没考虑到那数万流民的死活。
众人闻言除却县令陈功和那县尉陈虎之外,无一不是露出一丝不忍之sè,陈虎却是因为为人忠厚并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成功有些意动但是心里却想着如果这样做的话,恐怕离自己罢黜的rì子也不远了,这梁冒为人过于狠毒了,实属不能久留。
“大人!”
正当陈功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以差官的声音。
“进来!”
推进门走进屋中的正是府衙大门处值守的那小吏,只见他朝堂上的县尊一拜便说道:“大人,府衙外有位公子说是来拜会大人。”
“可知来者何人?”
“并不知晓!”
“那可询问从何而来?”
那小吏还是摇了摇头,陈功心里正窝火得紧,见状心里一股子邪火不由的便往上窜,那小吏似乎若有察觉,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那位公子只说是前来拜会大人,并未告知姓名,但是其人颇有雅骨。”
这句话一出口,陈功闻言不由得按捺住了肚子里的火气,这小吏虽不是什么士子人,但也粗通字的,当时知道这“雅骨”不可乱用之理,如今竟用词来评论那来访之人,这就不得不令自己斟酌一二了。
“请他进来!”
小吏闻言立马起身,告了一声喏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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