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说画楼是因为私自改变她的命运而遭到的天谴。可是,她不信什么天命劫数,画楼,你一定要活着!若不然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要将你拉回来!
烈阳下,云意觉得浑身冰冷,一双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些微的暖意透过衣衫,她没有回头,却知道来人是谁:“风息。”
“云云,吉人自有天相。”
云意点头道:“他不会死,会好好的活下去。”即便他们再不能相见,只要知道他安然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隅,便足以。
诚如师祖所言,若蜀山也救不了画楼,天下再无人可救。那么,唯有把希望寄托与蜀山。
余光不经意瞥见站在旁边的临渊,云意不禁转过脸,只见临渊呆呆站在那里,眺望远处,面色僵硬如石刻,幽深的双眸莫测难懂,无形的忧伤,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不禁有些心疼他……其实在临渊心里,应是早就认同了画楼这个哥哥。只是,他始终逃避,不肯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直到刚才命悬一刻,画楼舍身救了他,他才将心底的感情爆发出来。
可惜,却再也没有机会叫一声“哥哥”。
他心中的伤痛,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重吧!
想了想,云意缓步走了过去,“临渊?”临渊呆呆的转过脸,看着她,神色空洞,却蓦然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住,哑声道:“云儿,他会没事的,对么?”
“嗯。”云意点头,倍感心酸。
临渊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她,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捏碎……
良久,他松开她,神色已恢复了正常,只是眉间隐约凝着一丝忧伤。
“我们去看看父皇吧。”
回到殿中,昏迷的原梦齐已经被搬上椅子,老头子正在给他诊脉。白静然一脸担忧地旁看着。
云意快步过去,低声问:“母后,父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体内戾气甚重,蠢蠢欲动,许是跟他修炼的功法有关。”回答她的,是老头子。只见他一脸凝重,摸着胡子龇牙道:“这个只怕不大好办啊!”
白静然若有所思:“谷主所言极是,记得皇室有记载,曾有一位原氏先祖因修炼功法的需要而运行梦魇**,也就是梦齐之前假死所用的功法。数载后醒来,忽而性情大变,六亲不认,疯狂嗜杀。之前见梦齐行止异常,我便有此担忧,没想到……”
“那后来那位先祖如何?”云意追问,却见白静然一脸哀伤,低声道:“死了。因为没有找到消除他魔性的方法,又无人可以控制他,最终……采取了非常手段,杀了他。”
闻言,云意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望向风息几个,也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凝重。
瞬息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般,令人倍感压抑。
“哈哈,别一个个如丧考妣。”老头子摆了摆手,“事情未到最后地步,你们就别顾着伤心。还是想想想办法除去皇上体内的戾气要紧。”
“谷主可有办法?”
老头子点点头,“或可一试。”说着,从怀中摸出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递给风息:“看你刚才所使武学,应是将音杀之术练至巅峰。这是老夫多年前偶然所得,乃是娲族自古流传下来的曲子,具有清心宁神,祛除邪异之功效。若是配合娲族族人本身强大的精神力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惜娲族被灭……不过,以你的能耐,也可发挥其中一二分功效。试试吧!”
风息接过册子,如水的目光望向云意,却见她神色一动:“娲族?”不禁想起了一个人,玉微暇!
他不就是娲族后裔?
风息本就精通乐理,那首娲族的“盛世”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将其中的深意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此曲名为“盛世”,然而不同的人听来却有不同的感受,盛世太平景象,一派和乐。时而却又有如置身世外桃源,远离红尘喧嚣。但无一例外,听了曲子能让人打心里感到一种平和、安宁、静谧的气息,恍如经历一场心灵上的洗礼,获得心底真正的宁静。
风息每天的任务,就是给原梦齐弹琴,一天两个时辰,却也是十分辛苦。因为不单纯地弹琴,还要贯注内力,运用相当玄奥的指法,高度集中精力等等严苛的条件,否则就难以起效。
而云意等人,也没有闲着,翻阅典籍、求助隐士高人、张贴皇榜悬赏通过各种方式,企图求得一二解法。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而原梦齐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好。不知是否因为早些年他修炼过魔功的关系,如今体内戾气乱窜,风息的琴声作用越来越小,眼见他眉心的定魂针一寸寸被逼出体外,云意等人无不心情凝重。
这天,老头子看完原梦齐的情况,眉头都快打结了:“不行。这样子下去,再过几天,定魂针失效,他的魔性会变本加厉,谁也无法再制住他!”转过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座众人,“恕我无能为力,你们看着办!”
看着办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效仿前人,将父皇杀了?云意眸色一沉,一把揪住老头子,冷声道:“神仙谷不是号称连神仙也可救么?怎么这会跟我说没办法?”
“哎呀呀,女娃娃休要激动。神仙谷号称神仙死了也可以治活,那指的是伤啊病啊,你家老子是入魔,老头子我可不是万能的!”说着,老头子狠狠拍开她的手,吹胡子瞪眼道:“尊老懂不懂……”还欲再嘀咕,瞥了眼自家孙子的脸色,连忙闭嘴。
是了,这女娃娃心情不好,他家宝娃心情也就跟着不好,两个心情不好的人生出的娃娃,哪里能好?何况,因为皇上之事,搞得宝娃至今未得与女娃娃圆房,唉,看来成亲的日子没选好啊!
老头子胡思乱想,却见自家孙子凑到跟前,凝重地问道:“爷爷不是说有那首曲子可以消减父皇的魔性么?为何如今不奏效了?”
“这个——”老头子摸了摸胡子,龇牙道:“那只是能够暂时压制,要真正消减他的魔性,还须得娲族传人来不可!”
闻言,云意不禁转眸,恰对上风息温柔的眼神:“云云,我已传信金镶玉极力寻找玉微暇下落。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话音落,听得外头一声沉喝:“何许人,竟敢擅闯宫廷,来人——”
“哎哎唉,别动手啊。自己人~原风息、原云意,再不出来接人,爷我就要被人当刺客给杀死啦!”
听这熟悉的调调,云意顿时喜上眉梢,说人人到,是金镶玉来了,听他嚷嚷的意思,玉微暇也带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大步朝外面走去。
外面一身金光闪闪的胖子已经和禁卫交上了手,看他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戏耍那些侍卫,哪里有半分要被杀死的意思?
“住手!”云意喝止了那些侍卫,挥手令他们退下,金镶玉嬉皮笑脸地摇着金扇子上前来,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啧啧叹道:“嗯,不愧是皇家之后,这还没登基呢,已经有女王的气势了!”
云意一把将他脑袋给拨开,二话不说,向他身后站着的玉微暇走去。
许久不见,玉微暇还是老样子,一袭黑袍,一脸病容,浅棕色的眼眸淡漠如水,只及肩的头发长了不少。
“你来了。”云意微微笑道,打了个招呼,玉微暇却似乎没有听见,他还震惊与她改变巨大的容貌,死水般静止的心湖蓦然因为再见见到她而掀起了波澜。
他以为,她死了。
“玉微暇,你还好吧?”见他没有反应,云意不禁有些担忧地晃了晃手掌,玉微暇这才拉回了神思,摇头道:“我没事。金镶玉已经跟我说了大概,让我看看你父皇吧。”
“请——”云意闻言,也不罗嗦,直接领着他走入殿内。
玉微暇一路走进去,见到风息、临渊、宝湘和子幽,想到路上听闻她娶夫之事,心头不禁泛起了一丝苦涩。
若是当初他没有错认姬允祯,是否也可以……
“玉公子,劳烦你了。”眼见与云意容貌相似的白静然正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玉微暇赶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朝她行了个礼。
坐下来,认真查看原梦齐的情况……他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体内那股戾气似乎生生不息,蕴藏着极大的魔性,思及此,不禁眉头微蹙,引得旁边一干人个个都不由地跟着皱眉头。
“如何?我父皇的情况,你可有办法?”
玉微暇回头道;“或可一试。”记忆中似乎有关于化解魔性的功法,不过,他得仔细回想,好好斟酌。
闻言,众人不禁轻舒了口气。
“旅途劳顿,要不,先命人送你去休息一番?”云意提议道,玉微暇却拒绝了:“眼下,我先为陛下奏一曲。”
目光扫过众人,道:“你们且先出去吧……”顿了顿,看着云意:“你留下,必要时助我一臂之力。”他的身体羸弱,若是功力不济,云意可以给他输送内力维持。
风息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玉微暇,却什么也没说。白静然带着众人离开,将空间留给玉微暇和云意。
玉微暇身为娲族的传人,用精神力吹奏出来的曲子就是非同凡响,云意仿佛身临其境,陷入了曲子里营造的景物当中,直到一曲终了,才终于回了神。
急忙探看原梦齐的脉息,果然他体内的那股紊乱的气息已经平复了下来,总算松了口气。看来,玉微暇的笛声果然有奇效。
“谢谢——呃?”云意回头一看,只见玉微暇口角流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正摇摇欲坠,不禁大惊,连忙扶住他,焦急不已:“玉微暇?你怎样?”
给他探了探脉门,心中有数,便将掌心贴住他的背部,缓缓输送了几分内力,温暖的气流流经身体,玉微暇的感觉好了些,眼前那惊世的容颜,还有飘渺的幽香,却令他神思恍惚,如陷梦境。
“感觉好点没?”鉴于他的身体太弱,云意并没有给他输送太多的内力,摸出一方素帕,轻轻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手却被他一把握住,云意瞬间一僵,惊疑不定地瞅着他。
玉微暇深深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许是身体的不适,让他坚守的神智也随之崩溃,那个瞬间,他毫不犹豫握住了她的手,温软滑腻的触感,令他心生荡漾,目光渐渐浮上一丝迷离的水气:“云意……若是当初,我没有将姬允祯错认成你,如今,你我会如何?”
深藏于心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连玉微暇都为自己的失常感到惊异,然而说完,又感到无比的轻松。也许,他是压抑得太久了。
闻言,云意心念一动,有些意外他的执着。在她以为,玉微暇应该早将当初那一缕莫名的情思给抛弃了……没承想,他竟似越陷越深?
“云意。”玉微暇的手紧了紧,眼神坚持而执着,固执地等着她的答案。
云意抿了抿唇,心底有些犹豫,唯恐拒绝了他,他会否恼羞成怒,一走了之?
权衡几番,终还是说不出那等违心之语,淡淡地抽出手,看着他道:“玉微暇,人生、没有如果。”
谁知道呢,若是当初玉微暇没有错认人,她会否喜欢上他?
玉微暇怔了下,眼底的光芒如烟花寂灭,嘴角渐渐溢出一丝苦笑。她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留给他半点希望……忽而有些后悔,将心事坦诚……
“爷。”一个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正对上白子幽那张面瘫脸,“玉公子受伤了?爷让老谷主进来看看吧。”不由分说,将玉微暇从云意手里给接了去。
看看白子幽理所当然地样子,那面无表情之下,藏着难以察觉的怒意,玉微暇不禁苦笑连连。
目光却忍不住寻找云意的背影,那抹绝艳妖娆渐渐远去,却作心底一粒朱砂痣,每每想起,便是疼痛。
怔然间,听得子幽冷声说道;“玉微暇,别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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