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者与惨败者,本当是生死之仇,势不两立,却莫名地凑到一起,还大张旗鼓,高调得耐人寻味。
是阴谋?还是政客的把戏?
而更令人关注的是,她驯服的一支吱嘎兽“大军”。那十数只庞大大物所至之处,引来万人侧目,四方震惊。
吱嘎兽,性情暴戾,宁死不屈。杀死或可,然驯服,除了偶尔有巅峰强者成功过,寻常之人,哪里有那个本事?何况,还不止一只,而是一群?!
长乐皇女的回归,是轰动,也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只是皇女与今上关系非同寻常的亲密,这消息究竟是真还是假?一时间,暗流汹涌,各方暗自派人查探。尤其是天域王朝的各方势力,更是暗中动作频频。
消息传出,表面看来是风平浪静,至少,云意一路回国都,平安无恙,虽路上遇到阻碍,却也是有惊无险。
数日之后,云意一行终于抵达了天域的国都。
仰望恢弘的白色建筑绵延铺展,云意心中感慨万千。熟悉的天域皇宫,依稀是旧时模样,却物是人非。再没有慈爱的笑颜,疼她入骨的父母。
心潮起伏难定,手心蓦然一暖,却是身后的临渊握住了她的手,潋滟的凤目,定定注视着她,隐含关切:“小云云,累了么?”
云意淡淡抽出手掌,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迈上通往最中心宫殿的台阶。
台阶两边,侍卫林立,恭敬垂首,红毯之上,她挺直的脊背,透出一股傲然的坚韧。
红色的衣袂被风扬起,送来暗香,临渊不禁深吸了一口,旋即急速跟上她的步伐。
天韵宫、天元宫、天语宫……云意几乎将皇宫走了一遍,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当年宫变大火,这里的建筑当是烧了不少,临渊虽修缮完好,却并没有入住这里,而是另外建造了宫殿。
“未央宫”云意驻足,凝眸望着宫殿前的牌匾。这里,曾是她的寝宫,门前的草木,竟都与当年一模一样。
“小云云,进去看看么?”临渊偏头看着她,目光中隐含一丝期待。
云意目光微动,信步走了进去。入门处,一个白玉雕琢的棋盘,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父皇送她的礼物,却被她无意中弄坏了,碎得不能再碎。她伤心了许久,后来,父皇便命人收拾走了。不禁伸手轻轻拂过棋盘,指尖触觉并不似表面看得那般光滑细腻,而是感觉到了无数的裂痕,云意不禁一怔。
这莫非是当初摔碎的那个?记得她郁卒之时,临渊也曾在旁冷眼旁观……
心头微动,云意不禁回头,却恰对上临渊波光流转的凤目,那般柔情似水、隐含期盼,又带着一丝莫名忐忑的眼神,让她的心不禁微微一悸,瞬间浮起一丝异样的温软。
“小云云,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喜欢么?”他轻问,脸轻轻靠近来,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细微的痒意。
云意不禁轻轻撇开脸,“物是人已非,临渊,你能理解么?”
“能。”他蓦然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怅然道:“就如当初的你我。初遇分别之后,再见时,竟是那般境遇。你身为皇女,而我,成了人人唾弃的魔鬼之子。”
“再后来,我无意在龙延遇见你。你却已将我忘记……如今重回这里,你和我,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人生、若只如初见……你和我,或许有不同的结局。”
“人生若只如初见?”云意轻轻咀嚼了下,抬眸定定凝视他,“临渊,你既然看得分明,就当知道怎么做。”
“别对我太好。我、不值得!”她这次回来,目的也不单纯。
临渊眸光执着,紧握不放:“我喜欢、我乐意,你可以不接受,但你管不着!”
他如斯固执,简直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云意怔然片刻,默默抽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你、不喜欢?”
云意避而不答:“我想去别的宫殿看看。”
*
“吱呀”推门而入,临渊不禁脚步一顿,“义父?”
殿内熏了浓重的香味,烟雾缭绕,有穿着黑色华服的男子坐在桌边,身形修长、肌肤如玉,从背影看,是个绝美的男子,然而,当他回头,一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却令人不禁大吃一惊。
他就是名闻天下的幽冥王,容貌尽毁,性情残暴,据传他生吃人肉、吸饮人血,残忍至极,令人发指。
临渊有些出神,小云云回归的消息已经传出许久,义父一直没有动静,正想着找个时间去找他。没承想,他竟然亲自上门。幸而,不是白天带小云云前来的时候,若不然,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心思翻滚,临渊面色无澜,反手合上门,飘然走了过去,桌边坐下。
看着面前的茶盏,里头茶香四溢,水雾袅袅,显然是才倒不久,他信手端起,一只白玉无瑕的手却伸过来,轻轻按住他。
“义父?”临渊狐疑,在他的示意下放下茶盏,“你没什么与我说么?”
幽冥王微垂眼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临渊神色顿了顿,坦然望着他道:“我想要她,想把一切都給她。还望义父成全!”
“啪”细白瓷茶盏顿时在那双翻转的手中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四溅,烫得他满手通红,幽冥王却毫无所觉,他若无其事抽出一方白色的锦帕缓缓擦拭沾染的茶水,微抬眼皮,死水般的眼睛盯着他:“你想义父,怎样成全?这江山,早就交给你。你爱要不要,我也懒得管!”
临渊默然,义父志不在江山,他与明光帝有仇怨。具体不清楚,但是,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冰释前嫌,否则也不会要人性命,夺取江山,却又弃如敝屣。
沉吟片刻,他略带恳求道:“只求义父,放过云云。”
幽冥王将锦帕随手一丢,幽凉的眼神如蒙了层水雾,迷迷离离,如幻似真,让人无法分辨其中的情绪。
“我放过她,她也不会真心与你一起。你夺她江山,杀她父母,如此深仇,岂可轻忘?”
闻言,临渊蓦然一震,却听幽冥王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她这次回来,是为复仇。她接受你,是为了利用。别告诉我,你看不清这点!”
一针见血,心中闷痛。临渊脸色微白,怔了良久,轻声叹道:“我知道,但我甘之如饴。义父何须、戳穿这残忍的事实!”
幽冥王静静看着他,蓦然一声轻笑,随手将刚才的茶端到他手中:“既如此,喝了它。”
临渊看着茶水:“这是——”
“相思种。此物千年难寻,与你功法相克,然对拥有上古血族血脉的皇族却大有裨益。你喝下它,她若肯救你,证明她对你有情。若她不肯,你就死。喝与不喝,单凭你选择。”
捧着的茶水的手微微一抖,临渊沉声道:“若我赌赢了,义父是否放过她?”
幽冥王浑不在意地回了句:“赢了再说。”
“那我赌!”临渊妖娆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若输,是命!若赢,则如愿以偿,得到所爱!”
*
夜幕悄然落下,朦胧的月光,给夜色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温柔地月色,洒落窗前,殿内一片宁静。
然而,看似宁静的夜,却魑魅魍魉出没的好时候。
云意懒懒地歪在塌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手心,目光如电,射向四面。
“都出来吧!”
刷刷刷,几乎是同一时间,殿里殿外,忽然冒出五六个身影,无一例外,藏头遮脸,对同时出来的人虎视眈眈。
“说吧,都是谁派来的人?”云意懒散一笑,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皇女殿下。”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恭敬参拜,同时双手奉上密信。
“我家主子说了,殿下看完信,就会明白。”
“这是我家主子命属下务必送到殿下手中的密件。”
“殿下……”
片刻之后,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云意将密信拿在手中,却并不急着拆开。
幽冥王志不在权位,临渊因为自身经历,则对血族深恶痛绝,采取的都是强制暴力的统治手段。那些权贵被压制的狠了,自然就想起了父皇当政时的好处来。
她之所以敢大张旗鼓的回来,也是基于对天域如今情形的了解。除了少部分亲信,大部分人其实不满临渊。
前阵子的叛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眼下的天域表面看来,歌舞升平。然而,内里却四分五裂,犹如一盘散沙。无怪乎,连音杀门都打上了主意。
而她,回来的恰是时候。这些人,在探听清楚后,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纷纷派人找上她。
若是计划得当,她几乎不必费什么精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临渊从皇位上拉下来。
不过,幽冥王那边,有些棘手。
那个人心狠手辣,性情变态,又坐拥一方势力。一旦她有所动作,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蓦然,她目光一寒,手将密信尽数收入袖中,冷声道:“既然来,何不现身一叙?”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眼前,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虎背熊腰,身材异常高大健硕。然,却两鬓霜白,满面风霜,看起来十分憔悴。
云意盯着来人,神色震动:“轩辕叔叔?!”
男子碧绿的眼眸定定看着她,脸上满是激动;“真的、是你,小云儿!”蓦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铁臂紧紧,勒得云意浑身的骨头都疼了。
“小云儿,太好了。叔叔还以为你已经……”男子声音嘶哑,微带哽咽,云意鼻子微酸,手指抚上他霜白的鬓发,“叔叔怎么如此憔悴?”
男子努力平复了波动的情绪,松开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仔细端量着她,悠悠叹道:“转眼间,你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出落得如此倾国倾城,无怪乎坊间传闻沸沸扬扬。”
“想当年,你还这么小——”男子比了个高度,“那么惹人怜爱的小不点儿,叔叔还将你扛在肩上,带你四处去玩。我家那皮实的小子,屁颠颠跟你身后,傻不拉几……那时候,还与你父皇母后戏言,要他娶你作媳妇。唉。可惜,那小子负气离家出走,遭人暗算,落入大海,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想起爱子,男子悲从中来,憔悴的面容愈发颓丧。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云意不禁神色一动,连忙道:“小轩辕他,并没有死!”
“什么”男子蓦然一震,急切追问:“小云儿说的是真的?那小子,没死?他在哪儿?莫非,你见过他?”
“叔叔别急。坐下来再说。”云意缓声道,拉他坐下,“小轩辕他很好,如今人在大禹,还被封了王。混的风生水起,你不必为他担心。”
是了,小轩辕。眼前的男子正是天璇兽族的王,名叫轩辕戊,与他父皇情同手足。
而轩辕烈海,则是天璇大陆兽族王子,曾是她儿时的玩伴。那时他就是一个小肉墩,想不到,长大后竟也出落成了美人。
她恢复记忆后,才想起他的身份来。命运玄妙,曾经与她有牵扯的人,都凑到了一块。却是,相逢不相识。
“那小子?还当王!”男子悲喜交集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他活着,就好。”
云意想了下,将轩辕的情况慢慢道来,轩辕认真听着,时悲时喜,神色复杂,末了,看着她,轻轻叹息:“那小子倒做对了一件事,就是抢你为媳。可惜,没能成功~”
云意:“……”
轩辕一笑,转开话题:“好了,闲话休提。说说,这次你回来,打算怎么办?”
“临渊可是个狠角色,你与他交易,可万万得小心。”
云意垂眸不语,轩辕静静审视了她一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莫非,当真如外界传言,你与他——”
“那些只是谣传。”云意打断他的话,沉吟着道:“我接近他,另有用意。至于夺权之事,得徐徐图之。”
“嗯。”轩辕颔首称是,正要说什么,蓦然殿外传出一声闷响,便听得侍女惊呼:“王上!”
云意沉眸,轩辕瞥了她一眼,站起来轻声道:“有需要帮忙,尽管来找叔叔!”
说完,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离开。
“滚!”是临渊冷冽的嗓音,殿外再无声息。云意推开殿门,信步走出去。
临渊正靠坐在巨大的朱漆雕花廊柱上,墨发铺散,衣袍微敞,露出胸口一片滑腻的肌肤,流动着脂玉般动人的光泽。他支起一条腿,一手扶着额头,长发遮挡了他的眼睛,然而姿态之间却妩媚慵懒,扣人心弦。
“夜深了,你来此作甚?”云意冷冷开口,他缓缓抬起头,凤目迷离,似含了醉意,面上却红得异常,顷刻却又转为一片惨白。
他低低哼了声,隐含痛苦,云意终于发觉他的不对劲,迟疑着,缓步靠近,微低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猛然伸手将她扯落怀中,双手环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轻道:“我见了义父。”
幽冥王?云意倏然一冷。
“我让他放过你。”临渊手臂紧了紧,相思种发挥了功效,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痛。义父说,此蛊发作时,犹如凌迟。
“结果呢?”云意神色愈冷,转过身体,依旧坐在他腿上,静静直视他,眼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有个条件。”临渊额上冷汗淋漓,说话都仿佛用尽力气,汗水迷离了双目,只觉得她离自己似乎很遥远。刚才还隐约期许的心,不禁沉了沉。
云意喜怒不惊:“什么条件?”
临渊扶住她的肩,轻轻将头靠在她胸口,有些虚弱地道:“我喝下了相思种。”
相思种?此物极阴极寒,于寻常尤其男子乃是剧毒之物,然而对于皇族却是梦寐以求的能够提升血脉之力的大补之物。
然,此物已被临渊喝下,毒性尽释,必然汇聚于……要救他,只有一个方法……心头蓦然一突,云意忙地推开他,目光犀利,逼视着他:“是幽冥王逼你?”
“不!”他轻笑,凤目流波:“是我甘愿……只为了你。”
云意转念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倏然变了脸色,冷冷地将他推开,任由他跌倒在地,她站起身来,冷冷俯视他,一字一顿,字字戗心:“我不会救你!”
说完,决然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
临渊侧眸,看着她绝情的身影缓缓融入无尽的夜影,眼底的光华顿时消散。
怔然良久,他扶额低低一笑:“呵,终究还是输了。”输了她,也输给了命运!
笑罢,他静静地翻身,仰面而躺,双目无神的看着夜空,久久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仿佛没有知觉的木偶,身体中如有几千把刀刃在剧烈的翻搅,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和渐渐微弱的气息,证明他的生命正在逐渐流失。
她隐身在树影里,看着他缓缓弓起身子,双手抱住脑袋,如同婴儿一点点蜷缩成在母体时最有安全感的姿势……他的脊背在轻轻抽颤,仿佛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最终那点轻颤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消失,他动也不动地蜷在那里,身上声息尽绝。
心渐渐缩成一团,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窒息的疼痛让云意不禁眉毛一拧。不由自主地,脚步一动,指尖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转眸一看,五指指甲折断,血肉模糊,身边的树干生生被扣出五个洞洞。
她顾不上疼痛,疾步走到临渊身边,缓缓蹲下来,轻轻唤他:“临渊?”
没有回应。
云意不禁屏住呼吸,伸手去触摸他的手腕,触手冰凉、脉搏全无,顿时浑身一僵,如坠冰窖,彻骨生寒。
临渊、死了?
“临渊,醒醒?”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口中轻唤,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有一种疼痛,并不剧烈,却带着冰冷的寒意,一点点渗透心房,一点点啃噬着她的理智……云意情不自禁伸手将他冰冷的躯体抱入怀中,却感觉到怀里的他蓦然轻轻颤了下。
她一怔,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垂眸一看,却正对上他妖娆无双的凤目,流淌着锦江春水的眸子,艳艳逼人,柔情万千,让她不禁看痴了去。
四目相对,目光胶着,良久,听得他柔声问:“小云云也舍不得我死,对么?”
云意默然将他松开,让他躺回地面。
“小云云。”他气若浮丝,却目不转睛凝视着她,脸上渐渐绽放笑容。她对自己有情,他、赌赢了!
“别说话。”云意眉头一拧,轻轻俯下脸去,轻声说道:“我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只是,为了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此无情的话,临渊却浑不在意,凤目之中,星火跃动,他柔声笑语:“我知道……小云云在自欺欺人。”
云意蓦然一噎,他的手臂已经抱住她,灼热的唇缠绵而上,急切、热烈、却又温柔如水,她屏住呼吸,浑身僵硬。他却并不着急,以极致温柔,一点点侵占她的理智,让她心甘情愿,与他沉沦……
“临渊……渊……”月色下,她听到自己动情的呢喃。心乱如麻,情难自禁。
这个男人,用最极端、最激烈的方式,以一种强势决绝的姿态,硬生生挤入她的心。让她,再也无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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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六一,明天端午,亲耐滴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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