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红妆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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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手分外细嫩而骨节分明,彷如冰为肌,玉为骨,而后有另一只同样的手伸出,搭在了车前女子的掌心之上,下一刻,马车内的人探出了头。

    最先印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双精致的桃花美目,浓密的长睫卷翘,再往上,眉若柳黛,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有一部分用一支梅花银钗挽了一个髻,几朵淡粉色的小巧珠花嵌在上头。

    装扮十分雅致的一个女子,这是萧九月的第一想法。

    唯一令他失望的却是眼前的女子以一抹白纱遮面,探不到美人面纱下的真容,以致于有些遗憾。

    瑾玉握着珍惜的手掌,而后借力轻轻一跃便跳下了车,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淡粉色束袖裙装,并不繁琐,不过穿了许久的男装,第一次穿女子的衣衫也有些不大习惯。

    她并不喜粉色,只因为借着东方念琴的腰牌出宫,担心玄武门的侍卫会掀开马车的布帐盘查故而才换了平日里东方念琴最喜爱的颜色,想想自己是特意乔装出宫,也不挑剔穿着了,反正回去之后还是要穿回男装的。

    萧九月望着对面的女子,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还在与岳炀争执的事。

    瑾玉只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直盯在自己身上,不由抬眸望向了前方,这一看,眉头倏然一跳。

    萧九月——

    这厮……她怎么就忘了,常年流连花楼,夺珍大会这样美人齐聚的地方,他不来的话都说不过去,但愿,不要被他认出来才好。

    见着谁她都不担心自己被认出,唯独萧九月,她十分不放心。这人虽无雄才大略,也无精明头脑,但却有一双厉害的眼睛,且还十分了解女子的特性。原先没被认出来,大概是自小装男人装的习惯,正常女子的言行几乎给磨没了,但此番换了女装过来,希望不会被他察觉到什么。

    瑾玉表现出的的异样只是一瞬,后一刻又恢复了淡定的模样,而后对身边的珍惜低声道:“此人尽量不要与他有接触,切记。”

    珍惜微微颌首,表示明白。

    萧九月虽不知那主仆二人在说什么,但方才对面的女子看见他的一瞬似是有些异样,萧九月心道,莫非这姑娘认识自己么?

    他自认为对见过的美人都是过目不忘,这女子虽轻纱遮面,却也给了他一丝熟悉感,她的身段十分高挑,但他所认识的女子却也不缺这一类的,再看那眉眼之间,有些桀骜却还带着几分清冷,而她说话的语调却是散漫柔和,如此不协调的气质与性格,在女子里是极为少见。

    此时,离他不远的岳炀只是轻轻扫了瑾玉那头一眼,视线一转落在萧九月身上,只见他盯着前方的女子动也不动,心道一句果真是花间浪子,这见上一个看上一个的德行也配做相府公子,想起方才他未说完的话,眸间划过一抹阴狠之色,趁着他还未回头,岳炀迅速转过身步入了雅芳阁。

    夺珍大会,势必要看的,但是得离萧九月这厮远些好,省得再听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同一时,瑾玉见萧九月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久未离去,便知他老毛病又犯了,抬眸望进他眼底,只看到了那眸光中的诧异,想来这厮是有感觉的,但并未发现就是了。

    思及此,她松了一口气,而后便装作有些不悦地看着他,此时她所表现出来便是一名被陌生男子盯着的大家闺秀该有的反应。

    “请问公子,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总这么瞧着我作甚?”

    她的声线柔和喑哑中却带上一丝不悦,很显然是对萧九月过分的关注表达不满。

    一听她的语气,萧九月不自觉的眉头染上了几分笑意,难得碰见个脾气不大好的美人,多看了几眼便炸了毛,不过对于这类的,他很乐意给对方顺毛。

    “姑娘,方才听你说话,你嗓子不大好?”萧九月噙着有礼的笑缓步迈上前,“在下有个毛病,只要是碰见了美人就忍不住多瞅几眼,不过并无恶意,还请姑娘莫要介意才是。”

    这话里头是含了些许轻佻,却也不大过分,而寻常女子对于男子不加掩饰的赞扬,这种情况也是不会生气的,更有脾气好些的,反而会含羞带怯,说道公子过奖了云云。

    这是萧九月心中的想法,不想,面前的女子却是眉眼弯了起来,再次出口的话,有些讥诮——

    “哦?公子当真好眼力,小女子蒙着面纱你还能看出来是美人。”

    这家伙,搭讪依旧如此老套,也不知想几招新鲜的说辞。

    萧九月闻言,摸了摸鼻子,“直觉,在下的直觉向来很准。”

    瑾玉道:“其实我丑的吓人。”

    “不信。”萧九月听闻她的说法,顿时觉得有趣,“在下便赌姑娘是个美人,至于赌注,由姑娘来说如何?”

    瑾玉不想与他浪费时间,只道:“不必了,小女子还有些事要办,公子刚才不是说我嗓子不好么,正是因为染上了风寒,大夫说少吹些风好得快,这才围上了纱巾。”

    “原来如此。”似是理解一般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十分相信,但他也未表现出来,下一刻,忽的凑近了瑾玉几分,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可是想参加夺珍赛?这比赛由雅芳阁几位头牌与大主顾做公证人对参赛的姑娘们作出评价,观赛的客人们以红花投选他们所支持的那位,不巧,在下便是那大主顾中的一人,若是你有意参赛,我可找人来投选你,但观赛之人颇多,最后能不能夺取头筹还是得看姑娘你的本事。”

    “哦?公子不怕事后让人知道了,旁人背后议论你么?”萧九月的话让瑾玉讶异不小,不想这家伙竟是评委中的一人,而他为了博取美人开心,还愿作弊,当真是——符合他的作风。

    她是不可能参赛的,先不说她对歌舞一窍不通,即便她长袖善舞,也不会做如此张扬之事,她是秉持着谨慎小心前来的,因此,她只能在夺珍大会结束后,从第一名那人身上下手。

    “在下虽不才,做事还是十分谨慎的,只要你有意,我便可助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萧九月说到这,唇角勾起,“在下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如果姑娘你赢了,便摘下面纱让我一睹容颜如何?”

    瑾玉:“……”他对看她的相貌还真是不死心啊。

    此时她若是六皇子,她便直接赏他一脚!雅芳阁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选这样的人做评公证人,毫无公平公正的思想,满脑子风花雪月。

    “成交。”淡淡地道了这一句,瑾玉道,“我如何与你联系?”

    左右她是不可能参赛的,应了他又如何,而他既然在她面前夸下口可以助她,那应该便是真的有几分本事,萧九月此人,对于女子应当是说得出便做得到,与他保持联系,没准到时候真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在下暂住在四楼的第一间。”萧九月见美人应下了话,不由得眸中泛起欣喜,顺手取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交给瑾玉,“若是我不在,我的手下定然是在的,你出示这个玉扳指,需要什么直接和他说,若有什么紧急的事,他自然寻得到我。姑娘可莫要小看这扳指,别说是我手下,若是认得它的人,许是也能帮上什么忙。”

    指间的玉扳指泛着莹润的色泽,玉色通透,当是上品,瑾玉心底暗笑,面上不动声色地接过,“如此,谢过公子。”

    萧九月优雅地笑,“能为姑娘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却之不恭。”瑾玉挑眉。既然他乐于帮忙她又何必拒绝,对于好处她向来不会客气,“回头见。”

    按着这样的情形看来,她先前的顾虑,倒是有些庸人自扰了。

    越过了萧九月走进雅芳阁中,萧九月待她离去之后,忽的想起了似是忘记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他忽然便是想了起来的模样,方才和岳炀起了争执,这会儿他人呢?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早已寻不到对方的身影。

    也是,他和美人说了那么些话,那岳炀该是早就离去了。

    “岳炀你这龟孙子,别让小爷看见。”低咒了一声,他甩袖朝街头而去。

    “陌宸,你这位堂兄弟真是有意思。”二楼临窗而立的东方荣辰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望着那抹越行越远的身影,低笑道,“早就听说朝中不少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们调侃他是情圣,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我与九月并不大熟,不过他性子十分耿直,虽是多情,却也十分有风度。”谈及萧九月,萧陌宸也微微一笑,而后又敛起笑意,有些担忧地开口,“不过方才他与岳二公子闹得不愉快,我有些担心……”

    “你大可不必担心,岳家暂时不敢公然得罪萧家的,你那堂弟也不是好欺负的。”东方荣辰道,“你不必烦恼这些,来与本宫饮一杯如何?”

    “陌宸酒量不好。”萧陌宸听闻要与他饮酒,婉拒道,“只怕在殿下面前失态了,还有便是,这等烟花之地,我们应当保持些清醒才好。”

    东方荣辰温雅开口:“本宫邀你来,是来观赏此次雅芳阁举行的夺珍大会的,听闻你离家多年,大多时间在山林之地修养,这病可是好些了?本宫与你一见如故,以后若是有时间,本宫可以常带你去些有意思的地方。”

    听闻东方荣辰的话,萧陌宸眸底划过一丝深意,而后转过头,似是有些为难,又有些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开口“三殿下,陌宸不太喜朝野之争,陌宸虽离家多年,但也明白萧家所扶持的必然是六皇子殿下,陌宸知这么说是大不敬,还是希望——三殿下莫要与我走得太近了,陌宸也怕会有人背后议论……”

    “噗嗤”东方荣辰不等萧陌宸说完便是笑出了声,笑声清朗却不带半分恼火,片刻后,他才道:“你真是想多了,本宫不敢说自己对储君之位无意,但与你交朋友,并非是想拉拢你,明知你是萧家的人,本宫又如何会起那心思呢?”

    “如此,当真是陌宸小人之心了。”萧陌宸轻叹了一句,“望殿下见谅。”

    他微微颌首似是要表达歉意,十分优雅知礼的君子之风。

    “不必放在心上。”东方荣辰不在意地道了一句,而后轻轻拍了拍萧陌宸的肩头,叹了一声,“陌宸真无愧于君子二字,见你如此,本宫也不好藏着掖着了,最初找上你,是因为本宫不久前见过一个女子,对她有些念念不忘,却不大了解她,后来才知道,她是夕照国安宁公主,听闻她离宫许久不曾回去,本宫前几日,竟无意中看到你与夕照国的几位出来寻她的人有交谈,就猜你是不是与她相识。”

    萧陌宸低垂着的瞳孔眯了眯,心道一句果然如此。

    这东方荣辰一直在寻安安,也不知怀的什么目的。

    “原来,三殿下你……”似是才恍然大悟,萧陌宸抬起了头,“殿下竟是中意了那位安宁公主?我与她,倒算是相熟。”

    “当真?”东方荣辰面上划过一抹喜色,“那你可知她如今在哪?”

    萧陌宸摇了摇头,“她既是离宫不愿让人找到,自然不会向外人透露行踪,我又如何晓得,不过,下回见到了她,我可转达殿下的心意。”

    “这倒不用,有些突兀,本宫担心她会反感。”似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东方荣辰道,“若真是没有缘分,本宫也不强求。”

    萧陌宸朝他淡淡一笑,却不接话。

    再说瑾玉带着珍惜步入了雅芳阁,才走了几步,便立即有一名黄衫女子到了跟前,这黄衫女子瑾玉并不陌生,便是第一次来雅芳阁,立在雅芳阁两侧的女子中较为温雅的那一个,好似叫做,温馨。

    “姑娘,你也是有意参加夺珍赛的?”温馨望着她,柔声问道。

    瑾玉点了点头,“有劳姑娘为我安排住所了。”

    她要拿黑东珠,首先得先混入参赛的人当中,若只是以观看的名义只怕到时不好下手,她若没有料错的话,对于参赛的姑娘,雅芳阁应当会将她们的住所安排的挺接近,到时,她也有机会瞅瞅那些人中,有没有特别出挑的,便盯紧一些。

    “姑娘,因为要参选的人实在太多了,而我们雅芳阁向来较为注重才艺与相貌,故而,不是有意参加就可以参加的。”温馨望着瑾玉有些歉意地开口,“相貌,谈吐,才艺都是极为重要的,谈吐么,姑娘是过了,但这其他两样……”

    “还需要验长相?”瑾玉不想参加这夺珍会前竟还有这么几道程序。

    相貌,她的相貌自是不用说的,才艺,勉强会几曲琴音,倒还是叶茫的功劳,但她戴上了面纱,就是不愿让人看到。

    “这是阁主定下的规矩。”温馨柔柔道,“至于才艺,要过凌公子那一关。”

    “如何过?”瑾玉轻挑了一下眉头,“听闻贵阁凌公子极爱音律,不知琴艺行不行?”

    “这个,凌公子的题目向来是诗词曲赋,若是不能得到他的认可他是不见客的。”温馨依旧保持着温和有礼的笑。

    诗词曲赋?瑾玉面纱下的唇角微动,这是又要来一曲悲春伤秋鸟啼花怨么?

    她还记得上次见这位凌公子,临走前,那家伙还说会允自己一件事,早知今日,她就该以六皇子的名字提前告知他,让他放现下的自己过他那关了,他若是有疑问,直接以一句‘是本宫昔日的红颜知己’敷衍过去,左右看他那懒散样子也不像是个多事的人。

    “不知今日的题目是什么?”桃花目轻抬,瑾玉道,“素闻凌公子挑剔,那么最后能过他那关的又有几人呢?”

    别回头一大把全被他淘汰地不剩下几个,瑾玉暗自腹诽。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重大的场面,雅芳阁必定要做到面面周到的,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才是。

    才这么想着,下一刻,温馨便笑着开口,“他平日是挑剔,不过此次阁主有话,只要是他认为不算太差的,便可以过了,姑娘大可放心,此次的题目是——郎情妾意,琴瑟之好。”

    郎情妾意,琴瑟之好?

    瑾玉不禁挑眉,哎哟我去,这是让人写情诗呢。

    这悲春伤秋完了便上演你侬我侬,瑾玉暗自腹诽这姓凌的分明一副懒散不羁的样子,却非要整这些酸不溜丢的。

    上次才给他写了曲子,这次还得给他写情诗?心下冷哼一声,对于情诗这种东西她倒是真的不拿手。

    但如果写不出个所以然,岂非连入选都不行?眉头轻轻地敛起,右手微微曲起,习惯性地拿长指甲刮着指腹。

    她在思考的时候,若是坐着,便喜欢用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子,没有桌子时,便喜欢磨着指甲,这是她的小习惯。

    正磨着,忽有一抹念头窜过脑际——

    “姑娘,这个东西,不知你可认得?”唇角轻轻勾起,瑾玉轻抬起手,一枚玉质扳指捏在食指与拇指之间。

    萧九月与这位温馨姑娘,该是绝对相识的才是。

    萧九月的玉扳指并未让瑾玉失望。

    “姑娘是萧公子引荐的人么?”温馨看着那枚玉扳指,讶异过后便是笑出了声,“姑娘怎的不早拿出来,这样什么筛选过程也不用走了,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替你安排住所。”

    瑾玉点头,眉眼染上笑意,“有劳。”

    温馨离开之后,瑾玉站在原地里等着她,眼睛只是随意地瞟了周围一圈,便发现这雅芳阁大堂之中不乏相貌端正的姑娘,或坐或站,有穿红抹绿的艳丽女子,亦有衣着清新简单的淡雅女子,想来其中有不少是为了这次的夺珍赛而来,偶有几个拂袖离去的,想来是因为没有获得参赛资格而心中不忿。

    只是看了这么一圈过去,她便收回了眼神。

    这里不缺美人,正因如此,才显得个个看起来差别都不大,倒没有特别出挑的。

    朝身后站着的人轻声道:“珍惜,回头留意着点有资格参选的姑娘,若是有看见较为特别的,记得跟我说。”

    “是。”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温馨却还没有回来,瑾玉便想着去其他地方走动一会儿了。

    “珍惜你在这站一会儿,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上一次来雅芳阁只为了探寻七皇子的踪迹,倒是没有好好地参观一番,也未了解这里的设计构造。

    抬脚刚迈了一步,不想,耳边听到了几丝异动,是由前头传来的,瑾玉抬眸,便见一抹蓝色的身影从几个罗裙姑娘中冲了出来,惹了几声惊呼,那蓝衣衫的是个少年,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而来,由于大堂中的人较为多,他有些没头没脑地蛮冲,也不看清路,似是背后有野虎猛兽一般,只一边跑一边冲被她撞开的人连声道歉。

    瑾玉视线一转,落在她身后,便见一名黑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尾随了上来,亦是撞倒了好几名姑娘,显然便是冲着这蓝衣少年来的,瑾玉见此挑高了眉。

    雅芳阁这样自诩大气的地方,竟允许有人敢这般张扬地乱闯引得人群动乱么。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少年已经到了她跟前来,方才没有认真去注意那少年的脸,此番就在跟前,她定睛一看,只见这少年唇红齿白,因着奔跑的缘故,有些喘息,却还是没有停下步子。

    瑾玉一眼便认出了这少年是初遇顾紫雁的那一日,被萧九月说是女扮男装的二人中的一个。

    那少年与瑾玉擦身而过的那一瞬,瑾玉将肩头稍稍避开了些,心道这小姑娘怎么跑也不看路,却并不打算出手。

    此次出宫意在黑东珠,她并不想管任何事情,更何况是素不相识的人,在她看来没有帮忙的必要。

    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尽管她微微侧身避开了对方的碰撞,对方却依旧因为过于急切而不小心撞上了她的手臂,因着惯性,瑾玉的手臂向后晃了一下,指间一松,那枚还未收起的玉扳指被这么一撞,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不起!”蓝衣少女本是顾不上自己撞到了什么人,却在听见落地的脆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过去,在看清了那掉落的东西的一瞬,她便停了下来,也顾不得跑了,身体转了个方向便去捡那枚玉扳指。

    “九月的扳指……”只听她这么嘀咕了一声,瑾玉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下子,想不管都不行了,就知道萧九月那厮死性不改,这妞,果然还是被他搭讪着了。

    “珍惜,拦住他!”望着那追赶而来的黑衣男子,瑾玉对珍惜道了一句。

    珍惜二话不说,朝着前方那黑衣男子掠了过去。

    “这是,从你身上掉的么?”银铃般的嗓音响起,瑾玉望向那蓝衣少女,见少女也望着她,淡淡道,“嗯,你认识这扳指的主人?”

    “嗯,认识。”少女倒也不怀疑瑾玉的话,将扳指递给了瑾玉,瑾玉抬手接过后,那少女好似才想起自己原先是被人追赶的,忙转过了身,却在看见了前方的情形,不由惊呼,“呀,他怎么……好、好厉害。”

    听着她语气里的惊奇,瑾玉转过身便见珍惜已经将那黑衣男子的手臂反扣在身后,见他不老实,索性抬起了手掌,一记手刀朝他的脖颈劈下!

    身形英挺的男子便这么被一个个头矮了自己不少的女子给劈晕了。

    “他不会追赶你了。”瑾玉看向了少女,开口道,“你可知这雅芳阁是什么地方,你们这样的胡乱闯,惊吓了不少姑娘家,若是回头这里的主人要找你们算账,你该如何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女咬了咬唇,瞪了一眼那晕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谁让他那么可恶的,凶巴巴的不说,还要抢我们的狐狸。”

    狐狸?

    瑾玉忽的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那一日,还有另一个穿白衣的姑娘,怀里抱着的那只紫眸狐狸,还差点被顾紫雁的马车给踩死了,后来是自己救下的。

    望着满目气愤的女孩,瑾玉淡漠道:“帮了你,没准我已经惹下了麻烦了,现下,你还是赶紧走吧。”

    “我……”少女愣了愣,下一刻便抬手揪住了瑾玉的袖子,“姐姐,你也认识九月的对不对?你身边跟着的这个姐姐这么厉害,你们可以送我去四楼么?我怕又碰上那个男人。”

    瑾玉一听少女提这要求,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问道:“哪个男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九月好像有些过节,我只听九月骂他,姓岳的混账小子。”少女紧抓着瑾玉的袖子不放,眸光灵动,带着一丝恳求,“姐姐你就送我上四楼便好了,那男人在三楼,我怕碰上他。”

    姓岳的混账小子?

    瑾玉听闻这几个字便是眸光一凛,岳家和萧家一向不和,萧九月和岳府的人有过节倒不奇怪,如果真是岳府的人要抓这少女,以萧九月那样的性格,不可能不出手。

    萧家的人大多是皇后党,拥护的就是皇后与她,所以,岳家的人对她而言便是敌人。

    “好,你先跟在我身后,一会儿有人替我安排住所,我再送你上去。”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姑娘既然是萧九月认识的,帮她倒也没什么。

    “对了,你那只狐狸呢?”这姑娘被追的时候是单身一人,其实瑾玉还想问的是另一个白衣女子在哪里。

    这萧九月,能搭讪一个便能搭讪两个,若是救下了这个,另一个落在岳家人的手里,照样也是个麻烦,而这蓝衣姑娘并没带着狐狸,许是另一个带上了。

    紫眸狐狸,极为稀有的物种,岳家的人要抓它,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它呀,和我兵分两路跑了。”少女说到这儿,有些欢快地笑了起来,“除非那追赶它的人长了翅膀,否则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姐姐你就莫担心了。”

    听她这般说的笃定,瑾玉只道:“那就好,你叫什么名?”

    少女道:“姐姐唤我思苗便可。”

    二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多时温馨便回来了,望了一眼地上的黑衣男子,也不惊讶,只对瑾玉道:“姑娘,所有通过了参赛条件的姑娘都是住在后院的屋子,且随我来。”

    “姑娘竟不问这男子是怎么回事么?”瑾玉望着温馨,挑眉。

    “做错事的人,自然要罚,不过整件事与姑娘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雅芳阁自然不会怪罪到姑娘头上。”温馨说着,望了一眼瑾玉身侧的少女,“这个女子,且算是卖萧公子一个面子,下不为例。”

    “雅芳阁果然周到。”瑾玉笑着赞扬。

    “那是自然。”温馨领着瑾玉等人穿过了大堂,一路引着她们走到后院,途中,温馨问道,“还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回头我们要记录下来。”

    瑾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金鱼儿。”

    “这……”在前头带路的温馨轻笑了一声而后回过头,“姑娘也是用代号?”

    瑾玉挑眉笑道:“有规定需要用真名么?”

    “自是没有。”温馨摇了摇头,“我们雅芳阁虽风评甚好,到底也是花楼,大户人家与王公贵族定然是不允许家中的女儿来我们这儿展现才艺的,所以有许多姑娘是偷跑出来用了代号给我们记录,报上去才不易被家中人发现。”

    “金鱼儿?姐姐你这代号与我家安姐姐认识的一人有些相同呢。”不等瑾玉接话,萧思苗便笑嘻嘻道,“我家安姐姐跟我说起过一人,叫黄莺儿,你们两个,一个天上飞的,一个水里游的,真有意思。”

    黄莺儿?

    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瑾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精致的脸孔,那人凤眸潋滟,唇角总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浅淡笑意。

    怎么想起凰音那厮来了。

    敛了敛眉,将那家伙的模样甩出了脑海,瑾玉跟着温馨走向她的住所,一路不再言语。

    也不知自己送给凰音的那只小黄莺现在还活着么。

    =分割线=

    凤仪宫内,身着金红凤袍滚金边广袖的艳丽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小憩,一手支着头,一手搁在软榻之上,广袖之外露出了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她的睫毛卷翘密长,这般安静地睡着,有一种恬静之美。

    忽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袭淡白色裙装的女子缓缓走进,到了软榻跟前,小声开口:“娘娘,万安寺那边的人传来了消息,陛下发现了柳妃的尸身不见,勃然大怒,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了每一间僧人的屋子。”

    软榻上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红唇轻勾,下一刻一声冷笑从唇间逸出——

    “还就怕他不知道。”

    柳家办丧事,只是奉上了一块牌位,而柳妃的尸身是她早就做了手脚的,她料到皇帝会带着她的尸首上万安寺,那是许久之前柳妃与皇帝说死后想要安葬的地方,皇帝应允了她,却也命人在万安寺后不远的一处地方凿了一个陵墓,里头设有冰窖,不止如此,他还打造了一副冰棺,尸身放置于冰棺之中,可保不腐。

    柳妃死的第二日,她便让希梦撬开了她的棺木,在她的尸身上做了手脚,皇帝迅速将她的尸身运往万安寺,他本以为可保爱妃尸身不腐,却不想,最终连她的尸首都没了。

    “化骨银水可将人的尸身在一定的时间内吞噬,奴婢是照着娘娘的吩咐所放置的量。”希梦道,“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

    “被自己的亲生子毒死,最后还落个尸骨全无,柳菁柔若是早能料到自己有这样的下场,不知还会不会一样地蠢笨,被个男子一骗便还俗了。”说到这儿,萧皇后眸光骤然一狠,眼神在一刹那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好好的尼姑不当,非要当贱人,自找的。”

    希梦站在软榻前眼睑低垂,不语。

    “希梦。”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萧皇后道,“去淑妃的漪卿宫、婉妃的德阳殿、柔妃的承福殿各自放上一瓶,但要记得,淑妃那一瓶不要装满,你当日用了多少的分量在柳妃身上,给淑妃的那一瓶便倒去多少,小心些。”

    “是。”希梦垂首应了一声,而后又道,“娘娘,六殿下,还是跑了。”

    “出去了?”萧皇后眉头敛了敛,面色有些愠怒,“就知道不会乖乖听话,带了多少人出去?”

    “只带了珍惜一人,其他人她并未戴上。”希梦沉吟片刻,而后道,“六殿下将八公主弄晕了,借着她的腰牌出去的,因此只带了珍惜,珍惜还是被她胁迫着去的。”

    “她借着念琴的身份出宫,这么说,是扮作女子了?”萧皇后说到这儿,顿了顿,而后抬手抚额角,“永陵宫定然是有眼线,他若以寻常的模样出宫极有可能被人得知了为她招来刺杀,她此番做那样的打扮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人认出来,但如此身边便没有可用之人……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真是——”

    “娘娘无需动气,既然殿下已经出宫了,那么她不达到目的绝不会回来的。”希梦道,“可要派人援助殿下?”

    萧皇后沉吟片刻,而后抬眸道:“凰音现在在何处?”

    “八成还在永陵宫中。”

    萧皇后冷哼了一声,“他不是想要那解开皎月的图腾么?那便让他去援助玉儿。”

    “是。”

    “等等。”希梦转身之际,萧皇后又在背后唤住了她,“你将化骨银水放置好后,你随他一起去。”

    想起瑾玉总对凰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萧皇后便有些苦恼,“玉儿与他不合,怕是到时候二人不愿配合,珍惜又不太会说话,到时候由你调解他们二人的关系。”

    “奴婢明白。”希梦应了之后便迈步离开。

    踏出了凤仪宫,一路直行向永陵宫而去,不想,在半路上,她见着前方不远处,有一浅紫,一鹅黄两道身影在相互拉扯,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那是——云若十三公主和十六公主。

    二人似乎是起了争执,虽是朝她这边走,却还未发现她。

    那十三公主对六殿下有意,但如今殿下不在宫中,她又是认识自己的,若是见自己出现在永陵宫,应该能联想到是皇后派她来做什么事,此番悄悄来找凰音公子,还是不要让这两位公主遇见为妙。

    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一旁的大树之后。

    “十三姐姐,你不是生阿瑾的气生了好几天么,现在他一受伤你便心软了?”少女的声音稚嫩而清晰,却带着几分不屑,“你的耐心也就这点了。”

    “你懂什么?”一声冷嗤,女子清凉的声音传入耳膜,“听闻他伤得不轻,卧床好几日,你平日里与他那么要好,怎么连他受伤你都没一点反应?”

    “我还不是陪着你么?你说你不理他,我信了,为了防止你有借口去找他,我也不去看他了,你若无聊就和我玩,可好?”

    “胡扯,和你有什么好玩的?松手!”

    “不松不松就不松,他若对你有意思,你几天没理他,他该先找你的才是,可见他对你真的无意,有句话不是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十三姐……”

    听着那稚嫩却带着点点笑意的语调,躲在树后的希梦心闻言,眸中闪过讶异之色。

    十六公主不是据说与六殿下关系极好么?她的话语怎么好似有些怪异,和寻常不一样。

    “胡搅蛮缠,他都伤了还怎么来看我?”

    “他不会看你,也不用你看他,爱慕阿瑾的女子颇多,他的房门怕是早就被踩烂了……诶,十三姐姐,你慢点,你生气了么,不去看他了?那敢情好……”女子的声音渐渐地远了,希梦从树后走出,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眸光莫名。

    那二人的身影渐渐地远了,希梦收回了视线,转过了身子继续走,中途碰上了两名端着果盘的小婢女,见了她忙止了步子问好。

    “希梦姐姐。”

    希梦点头含笑,“嗯,殿下在宫中么?”

    “殿下约莫还在休息,今儿都还没出屋子。”一名宫婢道,“殿下这两日进食极少,好似没有什么胃口,珍华姐姐说了殿下伤未好心情也不大好,让我们有事没事都别去打扰。”

    “殿下的脾气咱们都是知道的,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去打扰殿下了。”希梦如此说着,便转过了身,似是要走,迈出了几步,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道,“对了,凰音公子不是据说和殿下是挺要好的朋友么,大可让他去劝劝殿下多吃些东西,咱们劝定然是不管用的,没准还惹殿下的不快。”

    希梦话音落下,那两名宫婢便齐齐呈现了无奈之色,一人道:“希梦姐姐,你是不知,这几日,殿下和凰音公子都没见面呢,我听其他人说好似是吵架了,殿下还让人捉了只小鸟送给凰音公子认错,说是什么,将他塞到床底下的赔罪……呀,你踢我作甚。”

    那宫婢话未说完,站在她旁边的那一名便用膝盖顶了她一下,待她惊呼出声,那撞了她一下的宫婢开口道:“你多嘴什么,分明是凰音公子的不是,殿下都认了错赔了礼,他还和殿下闹脾气,真是有些过分。”

    “你懂什么?”那被撞了一下的宫婢当下瞪了身旁的人一眼,“连殿下自己都说了自己错,怎么就是我多嘴了?”

    “我看你的魂都让凰音公子勾了去吧?尽替他说话,你可别忘了咱们的主子是谁。”

    “咳——”眼见原本是好好说话的二人愈争愈烈,竟隐隐要吵上了,希梦干咳一声适时打断,而后面色严肃道,“怎么回事?说清楚些!殿下怎的就错了?这是你们该议论的事?”

    作为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在这些寻常的小宫女跟前严厉起来可是相当有震慑性的。

    原本争吵的二人猛然觉醒,竟不知不觉在希梦的跟前议论起了六殿下,忙吓得嘴唇颤抖,“奴婢们不敢了。”

    希梦敛起了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在她们的谈论之中,她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氛。

    其中一人嗫嚅道:“没,没什么,只不过,是奴婢们一时忘了规矩……”

    见她说话的样子吞吞吐吐,显然是不擅长说谎话的,那面上极为明显的心虚之色,希梦混迹宫中多年岂非会看不出来?她只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事,当下冷喝道:“是殿下最近对你们太过宽容了么?让你说便说,磨叽什么?非要我去查出来,告知殿下治你们么?”

    “砰”的一声,被喝的小宫女当下手没端稳便打翻了盘子,下一刻,她忙跪了下来,“希梦姐姐,我们入宫不久不太懂事,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只是最近大家都在悄悄地说,我们只是一时好奇听到的,听闻凰音公子和殿下的关系,我们虽然讶异,但可没敢跟其他宫的人说……”

    见她说话有些急,希梦只觉得听得有些糊涂,什么叫做凰音公子和殿下的关系令她们讶异?

    瞥了一眼另一名站着的小宫女,有些唇色发白,但好歹还算镇定,希梦道:“你说,大家悄悄议论了些什么?”

    小宫女道:“她们说……殿下和凰音公子关系匪浅,有人看见公子大半夜还进了殿下的房……”

    希梦听到这儿,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骤然喝道:“大胆!”

    小宫女吓得忙道:“奴婢不敢胡说。”

    希梦斥道:“你这不是胡说是什么?你的意思是殿下断袖了么!你倒是说说半夜进了房又能如何了,许是他们有事商量呢?还是说你亲眼看见他们发生了什么?”

    “奴婢没有看见。”小宫女端着盘子的手颤了颤,而后抬起一手指了指身旁还跪在地上的宫婢,“她看见了。”

    希梦冷眼投向那宫女。

    六殿下人前毕竟还是男子,若是传出了什么好男风的传言,也是极为不好听的,虽说小至富贵人家大至王公贵族皇亲国戚都有人豢养男宠,但通常不会有人搬到明面上说,毕竟大多数人不能接受断袖之癖,而目前后宫之中还未有哪位皇子有过好男风的传言,殿下决不能做这传出断袖流言的第一人,只怕会影响皇帝对他的宠爱。

    想到此,看着身前两名宫女的眸中划过一抹杀机。

    “希梦姐姐,不止我看见了,好几个人都看见了。”跪着的宫婢一眼便能看出是入宫才不久的小丫头,只是这样的呵斥就几乎快被吓哭,“有一日在花园,我们都看见了凰音公子与紫雁公主和六殿下碰面而后似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紫雁公主当时很气愤地甩开袖子便走了,而后大家便看见殿下走向了凰音公子,扯着他的衣服不说,还把他扑在地上了,好几人说那公主是喜欢着六殿下的,大家只想是不是因为六殿下其实喜欢凰音公子所以才不喜那紫雁公主,这才把公主气走了……还有人亲耳听见殿下说,让凰音公子去他房里伺候……”

    希梦听得脸一抽。

    殿下……真的这么说也这么做过?

    竟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这后宫之中若是出了什么不太正常的事大多一传十十传百,如今想要封口估计是来不及了。

    看平日殿下与皇后娘娘交谈时提到凰音的神情与口气,应当是没有好感的,如今,却被他宫里的人认为她有断袖之癖,不知她回来后听见了,会是何感想?

    “行了,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随便议论,主子想做什么,不是你们有资格管的,若是再碰上其他人说这个,马上提醒他们,让他们闭嘴,这次我且就放过你们。”希梦沉着脸色道,“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我们一定照办。”

    斜了一眼二人,希梦道:“凰音公子的住所在哪?”

    跪着的小宫女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果子,听闻希梦的话,道,“东面荷花池前的第二间,与阿澜公主相邻。”

    “不对,那是之前,现在换了。”另一名宫婢开口否定了她的话,而后转了个身抬手一指,“就在前面花园旁的第一间,他说他喜欢花园的景致,殿下便把那一间腾给他了。”

    “……行了,我知道了,切记,不许再议论。”希梦听了那之后的宫女说话的语调,只觉得她还是一门心思认为殿下和凰音公子有着那种关系。

    又警告了两名小宫女一番,希梦才迈着步子走向了前头不远的花园,穿过了整个花园,走向那离花园最近的第一间房,不想,人还未进,身前便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

    少年一袭青色劲装着身,手持佩剑,见她走近,只道:“公子吩咐了不许人打扰,姑娘有什么事先和我说便可。”

    希梦闻言,只道:“这事么,我必须当着你家公子的面说,这样,你去征得一下他的同意,就说,皇后娘娘有重要的事找他。”

    常宏听闻是皇后派来的,便转过了身走到了房门前,抬手轻轻敲门,朝里头喊道,“公子,皇后娘娘派人来,说是有重要的事。”

    话音落下,常宏站在门口,等着里头的人的回答。

    片刻之后,里头传出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那便先让她站一会吧……花未安,你给我画的什么鬼东西!”

    后半句倏然拔高的语气让侯在房门口的常宏吓了一跳,心道公子许久没有用这么凶狠的语气说话了,平时他若不高兴,通常也是会笑得温和,不过那笑容中危险诡异并不难看出来,再或者,他会用如同淬了毒一半的眸子盯着人看得人心里头发毛,倒是鲜少如此……暴躁。

    对了,就是暴躁。

    “别气,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屋子里传出了女子淡然悠闲的调子,“你的脸型,你的身段,还有你这双眼,配上这妆,并不违和,相当好看。”

    “好看?”似是带了些疑惑的嗓音响起,下一刻,暴戾的语调再次响起,“我看你是发了疯才觉得好看,把这作死的花纹去了!”

    “你该相信我的,你想想,你的病我都能治得好。”

    “这与我的病有何关系?”一声冷哼。

    “与你的病没有关系,与我的为人有关,这证明我是十分靠谱的,所以这次,你不妨也信我。”

    “你靠谱地让我想砍了你。”

    “若是失败了,我站着让你砍,若是赢了,可莫要忘记答应我的事。”

    女子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头便是安静了下来,之后再无声息。

    常宏抽了抽唇角,能惹得自家公子暴怒的,这世上估计也就夕照国的这位安宁公主与她的兄长了,这对兄妹算起来是公子的长期大夫,若非如此,恐怕公子早已拿刀砍人了。

    照着凰音的吩咐,他走到了希梦跟前道:“姑娘,请等候片刻。”

    希梦只淡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二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宫婢打扮的女子先从屋子里迈了出来,而后,便是一袭绛色衣衫的人随后踏了出来,不同于平日,这次他戴上了一顶黑色的轻纱笠帽,斗笠下的黑纱垂到了肩头,掩盖了那一张精致无双的容颜。

    他缓缓朝二人的方向行来,衣带轻跃,红与黑的交织,有一种怪异的美感。

    “公子,你?”希梦有些不解地看着对面的人,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皇后娘娘有何事?”并未回答她的话,黑纱之下逸出的话语冷淡而闲然。

    希梦静默。

    凰音自然是明白她沉默的原因,扫了一眼她身旁的常宏,他道:“直说便可。”

    希梦听清了画外音便是其余的人信得过,打量了一眼凰音身后的宫女,但见其姿容气质便瞧出是乔装出的,便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请公子出宫,协助六殿下。”

    “嗯?”黑纱之下传出一声回应,凰音道,“你二人先回避。”

    有关于那位殿下的事,他倒是不想让旁人听了。

    花未安听闻他的话,眸中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而后转过了身,和常宏一起退了下去。

    “说说吧。”凰音道,“六殿下有什么要我协助的?”

    “六殿下潜出宫去了雅芳阁,用了八公主的身份,只带了珍惜一人,她的伤还未好,娘娘担心她,故而请公子出宫帮忙。”希梦沉吟了片刻,道,“六殿下是冲着雅芳阁夺珍大会的黑东珠去的,公子你,帮是不帮?”

    黑纱下的人静默了片刻,忽的逸出一声轻笑,“借了八公主的身份出宫,掩人耳目,你的意思是,她穿的是女装?”

    希梦道:“是。”

    “她要参赛么?”黑纱之下的凤眸划过一抹笑意,他闲然开口,“如此的话,要是不去便错过了一场好戏了。”

    希梦:“……”凰音公子,你将注意力投错了地好么?

    “娘娘只让我告诉公子,希望公子能前去助殿下。”

    “嗯,此番本就是要出宫的。”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回去转告娘娘,结果应该不会让她失望的。”

    如此说,便是应下了。

    希梦浅笑,“那就麻烦凰音公子了,公子先行,奴婢还有事要办,事后,奴婢也会前往雅芳阁。”

    希梦离开后,凰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低笑自黑纱之下逸出。

    转身之际,他自语了一句,“阿瑾,忽然有些期待你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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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当家的,果真如您预料,过凌公子那关的没有多少人,那些姑娘,十之**都被他否定了,当中还有几名权贵家的千金,听闻自己没过他那关,险些在阁里哭闹,我们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有些姑娘还是咱们一些常客的家中女儿或外戚。”装潢华丽的屋内,鹅黄色裙衫的女子坐在檀木桌边,望着正对面一袭杏色碎花罗裙正在垂眸阅书的年轻女子,有些苦恼,“阁主知道了这事,有些不大高兴,说是筛选这事不让凌公子处理了,让他转手其他花魁,凌公子却说谁爱处理谁处理,他也不管了。”

    “我当初早便料到了那家伙难伺候,如今这样的局面并不奇怪。”正对面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应了一声,轻轻合上了书,抬起脸的那一刻,她涂抹了鲜艳胭脂的朱唇轻勾,艳丽的容颜上染了轻漫的笑意,只让人觉得与她素雅的穿着有些不搭,却有着另一种风情。

    “左右我这两日也无事,不如交给我吧,温馨,让其他的人都停下核选,接下来有意参加的姑娘,便带到我房中来,一次最多两个便好,人太多便让她们排着吧,正好考验她们的耐心。”

    听闻她的话,温馨面上浮现了笑容,她点头,“好,我这就去。”

    说着便起了身,她迈出了房门,一路走向了大堂,抬眼便见一名身着淡紫色罗裙紫色轻纱遮面的少女迈进了大门,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女,与她年纪相仿,穿着打扮却大不如她,长相清秀可爱。

    温馨见此便走上了前,持着惯有的友好笑容,还未走近,便见那后头的少女揪着紫衣少女的衣衫轻声道:“小姐,老爷要是知道你跑来这个地方……”

    不等少女说完,那紫衫女子便转过身瞪了她一眼,“只是来参加夺珍大会的,又不是玩,怕什么?再说了,不只是我偷跑出来,不少贵女也偷跑了来,咱们路上不是还碰见了好几个?”

    温馨见此失笑,原来又是个偷跑出来的贵女,她上前开口道:“姑娘可是为了夺珍大会来的?不知可知晓我们这人的规矩。”

    主仆二人正在交谈忽的被人打断,紫衫女子抬眸望着身前的女子,听着她方才的话,不解道:“什么规矩?”

    温馨浅笑,“先验品貌,再验才情,随我去见二当家。”

    “品貌才情?这个哪里还需要验?”不等紫衫女子发话她身后的少女便皱着眉开口,“这济州城谁不知我们家小姐……”

    “不许胡说!”紫衫女子轻叱一声,而后转过头对温馨道,“婢女无礼,姐姐莫见怪,初入雅芳阁,所以不知道这些。”

    “无妨。”温馨见她谈吐优雅,笑道,“随我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高……婉儿。”紫衫女子道,“姐姐如何称呼?”

    “叫我温馨便可。”温馨听她说起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心下了然,也不点破,转过身才想着带路,身后响起一道有些冰冷的女音——

    “姑娘,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先验品貌再验才情,如果你不方便现在摘下斗笠,可以先答凌公子的……”

    温馨一惊,这不是冰心的声音么?都忘了和她说二当家吩咐过不用让凌公子管了。

    她忙转过了身,“冰心,等一等。”

    言罢小跑到了她跟前,却在看见她身旁的人时愣了一愣。

    这几次——蒙着脸的姑娘可真不少啊,尤其这位,竟带着——斗笠?

    一袭黑色曳地广袖裙装,削肩柳腰,有些高挑,配合着及肩的轻纱笠帽,有些——怪异。

    “规矩我们知道了,只不过,验容貌这一项,能否不要再这大庭广众之下?”有些淡漠低沉的声线响起,温馨视线一转望向说话之人,是一名十分清秀的白衣少年,白巾遮面,一手持剑,站立在冰心身旁。

    “自然是可以。”笑着回了一句,心下却道这对主仆好生怪异,主子带着纱笠连仆从也蒙着面巾,而且这一黑一白……当真引人注目。

    嘱咐了冰心几句二当家同她说的的话,带着四人一路穿过了大堂,到了二当家的房门口,温馨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二当家,已经吩咐下去了,现下,人带进来了。”

    “嗯,进来。”房内的人应了一声。

    带着四人走近了屋子,二当家抬眼看了一眼,涂抹着鲜艳胭脂的红唇勾了勾,“温馨,挺快的么,一出门就碰上两位。”

    “是呢,这位是高姑娘,这位是……”介绍完了高婉儿,温馨忽然想起方才竟忘记了问这黑衣女子的名。

    “我们家姑娘,姓黄。”花未安说完便是忽然察觉身边的空气冷了一分,她不甚在意地接着道,“名唤,莺儿。”

    温馨一怔,黄莺儿?这名字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

    片刻之后,她忽的想起来了,是了,是之前那位萧公子引荐的姑娘救下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提起的。

    “这位是二当家么,不知入选需要什么资格呢?”还不等温馨提起,高婉儿便率先揭下了面纱,但见她五官美丽鼻梁挺翘,玫瑰色的双颊加上如水墨般的眉目衬着乌发,显得清新可人。

    如此的相貌自然是上等。

    “嗯,我便是这雅芳阁的二当家,名唤胭霞。”胭霞望着高婉儿,道,“相貌这一关,姑娘是绝对过了。”

    言罢,视线一转,落在她身旁的黑裙佳人身上,“姑娘,该摘斗笠了。”

    话音落下,却不见丝毫回应,胭霞有些诧异地挑了眉,而后起了身走到她跟前。

    “可是有什么问题么?”胭霞问道。

    她提问的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倒是她身旁的白衣少年开了口,“没有问题,不过是我家姑娘闹脾气罢了。”

    胭霞闻言,望向那说话的白衣少年,笑着道:“看这姑娘从进来便未曾开口说话,莫不是你哪里拐带来的?”

    胭霞话虽如此说,眉眼间却是毫不在意,仿若只是一般的调侃。

    “二当家说的哪里话。”花未安浅淡地笑了笑,而后握着配剑的手轻抬,以剑柄挑起那斗笠的轻纱撩到帽檐之后,让轻纱之下的容颜暴露于众人眼前——

    温馨、高婉儿当下便看了过去,房内原本便有几个容貌上佳的伺候婢女,或是沏茶,或是站立着等候吩咐,此时也不由将好奇的目光投注了过去,却在那黑纱完全撩起之时,全都募然一愣!

    墨色的发丝分出了两缕垂荡在她的肩部,顺带也遮住了部分颈部的晶莹肌肤,剩余的黑发被高高挽起,隐在了笠帽之下,而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仿若白玉雕成的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纤长的眉下,眼角微上斜——

    精致的鼻梁之下,抿着的唇是樱花般的淡色,却仿若携了暗夜里沉静的清冷淡漠,而最为吸引人的,是眉下那双妩媚潋滟的凤眸,里头似是蕴含着一池寒潭,深邃而不带一丝的温度,极美极其勾人,也极其冷冽,仿佛最惑人的妖,似是随时都能将人吸了进去。

    而在那惑人的眸的左上方眼角处,缀着一朵鲜红的曼殊沙华——

    ------题外话------

    看到最后笑了没?好吧,我承认是我的恶趣味,囧o(╯□╰)o~

    俺们家男女主,男的时候一起男,女的时候一起女,多么公平公正公开啊哈哈哈哈…

    好吧,允许你们吐槽我一下,但不接受被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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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个哈,福女降农门,痞夫来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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