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少年郎……
“你能跟本宫解释一下——”望着对面那故作哀愁的少年,她皮笑肉不笑,“什么叫做,本宫已经染指了凰音?”
“你自己宫里头的人说的,你不知道么?殿下就莫要再装正经了。”叶茫言罢,又是似嗔似怒地瞪了她一眼,“早便听宫人暗地里说凰音公子都是殿下的人了。”
“不准有这样的表情。”直接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望着他那样子她便没来由地一阵不悦,“男子汉就该有男子汉的样子,说话也正常些,谁教的你这般娘娘腔的?”
雅芳阁那地方竟能将好好的男儿荼毒到这般地步么?不过那凌杉那家伙到没有叶茫这般不正常。
虽说还未证实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她弟弟,暂且当做弟弟来教好了,她望着那轻佻柔媚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训斥他。
“胡说,谁说老子娘娘腔了!”听着瑾玉的话他忽的一改先前的柔媚,连秀气的眉头也拧作一团,“不知道本公子生平最恨这三个字么,你还拿出来说,说好的礼物便不送你了!”
望着他忽然炸毛的模样,瑾玉勾了勾唇角,“这才像个样子。”
径自又忽略了他说要送她礼物的事,她将蚕丝收回袖中,淡淡的陈述,“本宫并未对凰音做什么,而你也不用担心我回去后会收拾你,你还是如同往日那般教我学琴便好,话说你也偷懒了不少日子了吧,嗯?至于黑东珠的事情,你便回去说你无能为力不就好了么?”
“殿下想让我放弃黑东珠?”叶茫冷哼一声,“本公子不爱撒谎,即便是今晚让你得了黑东珠也会实话实说。”
“不说谎,那也简单啊。”瑾玉轻描淡写道,“回去便说,你尽力了,却还是拿不到,因为除了你,还有人也夜探了御史府,黑东珠便被那人夺去了。”
“殿下真是爱说笑。”叶茫挑起肩头的一律发把玩,“我若是不依呢?”
瑾玉淡笑:“你不依么,本宫也不会逼你,但是不久之后,宫中会传出六皇子染指身边教习琴师一事。”
叶茫倏然瞪大眼,“你……那我不回宫了。”
“永陵宫乐师叶茫,企图对六殿下图谋不轨,计划失败后潜逃出宫,六皇子悬赏一万两黄金缉拿此人。”
“你……”叶茫伸出食指指着对面的瑾玉,手还在不停地抖,“你身为皇子,怎能这般歪曲事实,这般……作弄我。”
瑾玉闻言,只冷笑一声,“你出去打听一下我东方瑾玉的行为处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对面那少年郎咬唇,“不抢就不抢,但是本公子就是不爱说谎,如能能说尽力了?”
他都还未跟对面那人交手。
见他妥协,瑾玉笑道:“你确实尽力了,本想与我拼一拼,却因为比不上我卑鄙被威胁了一番,只得妥协,你尽力了,只能说,本宫太卑鄙了。你回去直接说你尽力了便可,理由你自个知道就行了。”
叶茫瞪眼。
从来没见过有人说自己卑鄙无耻,竟还不带一点耻辱。
“还有一点别忘了,说道夜探御史府的人除了你还有别人时,别忘了说,那人身手极快,出招诡异,说起轻功,本宫也不差你多少吧,还是你认为自己的身手不算好?再说出招诡异,你见过几个人用蚕丝做武器?这也不算说谎了。”
“你……”听她说的竟挑不出一点刺,他不禁瘪了瘪嘴,“那若是问起我可认识那人呢?”
“你可以不正面回答啊。”瑾玉悠悠道,“你说,那人一袭黑衣蒙面,看的不大清楚,但能确定是一名男子。你我二人确实都是黑衣蒙面这没有错,本宫面巾未摘,你看不清脸也没有错,这样可以了罢。”
叶茫:“……”
“我刚才说的,你若能挑出一点毛病,本宫便给你个与我争抢黑东珠的机会。”挑了挑眉,她又道,“若是挑不出刺,就乖乖地帮着我一起找珠子,完事了回宫好生呆着,我保你比在雅芳阁混的更好,你有什么要求都可提,被人欺负了就报本宫的名字,你看看左右都是你得利,本宫可是很宽厚的,不过如果我是你,定然会选择后者。”
对面那头沉寂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要我帮殿下可以,但是你之后说的话可是算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瑾玉淡笑着,心里头却道,以后要反悔还是有机会的,反正她不是君子,是女子。
“好。”对面那人终是妥协,但下一刻又道,“那我有一要求,现在就提。”
瑾玉道:“你且说说。”
“你,回宫后……可不许打我的主意。”
“……”沉静了片刻,瑾玉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本宫不是什么样的都看得上眼的,再说,你的相貌比起凰音……本宫不说你自己也该知道。”
叶茫一听便是愣了,反应过来后面色愠怒,“你……最好是记得你说的话!”
竟然嫌弃他。
那凰音不就是长得比他漂亮些么,那人平日看起来眼睛跟长到了头顶似的,见谁都不爱理睬,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偶尔笑起来也像是笑里藏刀,哪里比得上自己天真可人,啊呸,是淳朴善良。
月光打在对面那少年的脸上,愤懑之色尽显,瑾玉看着便是笑了,“走,咱们去沁春阁。”
哪知叶茫一听这话便是愣了,“去那干嘛?不是应该去南面的地牢么?”
“地牢?”瑾玉闻言便是眼角一跳,“你觉得会有人将黑东珠藏在地牢?”
那种又潮又破的地方,她倒真是没往那地方想,而凰音所提供的不是沁春阁与觅夏轩么,莫非他的情报会有误。
“黑东珠有没有在地牢我是不知道,不过那里头可是有人知道的。”叶茫轻轻一笑,“与其咱们好几个地方来回翻,倒不如直接去问问那知道的人,不过能不能问的到,还得看殿下你的本事。”
这六殿下看似只懂蛮横不学无术实则有一张利嘴,也不知,能不能说得动牢里的那家伙。
“那便带路吧。”瑾玉道。
比起好几个地方来回的找,确实是问知情人较为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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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呕——”灯火通明的德阳殿中,身着白色中衣的女子趴在床头朝着痰盂又咳又吐。
“九殿下,你可还好?”有宫婢走上前帮她拍着后背,见着她吐得神色苍白的样子忍不住道,“殿下你是为何要开那么多催吐的药,太医都说了您的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不舒服许是因为最近的饮食不够合理,殿下你就别再吃那些药了……”
“你不懂——”趴在床头的东方念珊因过度的呕吐神色有些憔悴,“本宫就是觉得肚子里有东西,不吐出来就是难受得紧。”
这些天她时常觉得那只蝎子在肚子里爬,她不知吃了多少催吐的药也没能将它吐出来,原本是想放弃了,可有一次竟觉得那东西到了喉咙口,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滑了回去,从那之后她便不想再放弃,找太医胡扯一番瞎编出腹中不舒服的话开了各式各样的药,而后便开始每日都吃一次,即便是再难受也比不上时常感受着一只活的蝎子在腹中游移的那种感觉。
“可公主您前些日子才跌下了观月台,太医已经吩咐要好好养着了,而后又被八公主打伤,您现在不好好休息还总吃这些药,身体怎么受得了?”
东方念珊在宫人跟前素来都是好脾气而温婉,因此到了生病的时候,也不缺关心的人。
“八公主也真是的,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本宫没事。”东方念珊道,“八皇姐是因为对我有些误会,所以才会那般,你们平时私下也不要去议论她,毕竟是主子,听明白了吗?”
那宫婢瘪了瘪嘴,“是……”
“九殿下。”正在这时,平日贴身侍候的一名宫婢走到了床前,朝东方念珊垂首道,“您吩咐奴婢做的事情,奴婢一直都没停过,先前的日子确实是什么事也没有,不过今日,有消息了,您看。”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将手伸入袖中掏出了一个锦囊交给东方念珊,东方念珊接过看了一眼,而后挥了挥手,“你们二人先下去。”
待那两名宫婢退下之后,她将锦囊打了开,发现里头是一封信件,她拿了出来将那张纸摊开,待看到了那上面的内容是时便是愣了一愣,而后便是咬了咬牙面色沉冷——
“凰音,你还真是想整死本宫。”
左都御史府,地牢——
“喂,吃花生的那个,酒怎么还不来呢,人都去了半个时辰还不回来?快点!本少爷等了很久了,你这般磨磨蹭蹭是想讨打么!”一声带着严重不满的怒喝声还有几分未脱的稚气,却令吃花生的狱卒差点被吓得呛到,抚了好几下喉咙才将花生粒吞下去。
“还不快点!”左边的牢房里的怒喝声再次响起。
“来了来了,小少爷您再等等,马上就好了,我去催催。”狱卒惶恐地应着,放下手中的骰蛊,对对面两个狱卒道了一句‘等我回来再开始’,而后泪流满面地取酒去了。
待那狱卒离开之后,剩下的两名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
“啧啧,头儿真可怜,每天都去跑腿。”
“可不是么,一会儿要啃鸡腿一会儿要喝燕窝一会要喝酒,小少爷这是闲得慌才折腾咱们呢。”
“要不我们两先开始吧,不等他了,这一去一回,还不知道那两个祖宗又有什么要求呢。”
“吃桂花糕的那个,给我端过来。”正在两个狱卒谈论间,牢房里冷不丁响起一道娇嫩的女声,声线野蛮而不满,“只顾着自己吃,把本小姐给忘了,看我出去不收拾你们。”
“咳——二小姐啊,您不早说。”吃桂花糕的狱卒闻言便是拉着一张苦脸,端起手中剩余不多的桂花糕,“您看,就剩下这么一些了,要不小的出去给您再买一份回来?”
“好。”那女声回道,“快些去。”
“小的这就去。”狱卒说着,还捏起一块盘子里的桂花糕放入嘴里,而后端着盘子站起身来。
“慢着。”那道女声再次响起,“你手上的那盘先给我。”
狱卒胡子翘了一翘,“……二小姐,难道您不嫌弃么?”
“难道那几块你碰过?”
“这倒没有。”
“那你还啰嗦什么?先给我再说!”
“是……”
狱卒将盘子端到牢房前,一双白皙的玉手从牢内伸出,接过了盘子。
“还不赶紧去。”细嫩的女音里多了一丝不耐。
“是……”某狱卒欲哭无泪地跑出天牢买桂花糕去了。
天呐,这两人哪里像是囚犯?明明就是专门来享福的!明明惹得老爷十分不高兴,却要他们这些人好好的伺候着,不许有任何的闪失,老爷虽是将这两位关进了地牢,却也发了话下来,若是让里面的二人受了委屈,他们这些狱卒全部玩完。
二小姐与小少爷平日里最是贪玩又不爱念书,没少被老爷责骂,却也从来没有将这两位罚到蹲大牢的程度,今儿令人将他们带了过来,让他们这些狱卒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乖乖,这可是小主子,关了进来他们该怎么对待?
他们正愁着该怎么办,老爷却出现了,暗地里吩咐看守他们二人的三个狱卒必须好吃好喝的供着,并对外宣称他们将自己气得不轻,以致于他要关这两个不听话的孩子,以显严父手段。
关于小少爷二小姐被关押牢房一事在府中可谓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纳闷着老爷怎么忍心将自己的亲骨肉关押了起来。后来听说是两人不知干了什么事将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头一遭惩罚他们竟使用了对待犯人的方式,即便是夫人求情他也不改主意,几乎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于是最郁闷的就变成了看守二人的三位狱卒。
小少爷与二小姐的牢房是相邻的,所以二人之间只隔了那道道的铁栏,相谈玩耍也甚是方便。
在坐牢的这些日子里,二人仍然穿着华贵的衣衫睡柔软的床褥,且看他们的牢房,梳妆台、衣柜、落地镜、盆栽、暖炉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这令人望而生寒的牢房,彻底被改造,也幸亏三个狱卒早已习惯,若是让外人瞧见了,难免会吓傻了。
“二姐啊,你又写的什么,陪我斗上一局如何?”背靠着铁栏的白色锦衣的少年约莫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清秀而好看,他微微偏了偏头,漆黑如墨般的眸子望向了身旁的少女,而后手穿过了铁栏朝她的递了一个碗,“我的常胜将军这几天没有作战,都懒了。”
“没空。”前方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怎么,最近心血来潮想写写那些人的故事了么,平日里就不见你这般积极。”吴忻睿看对面牢房的少女便是撇了撇嘴,“被爹关在这里我都提不起兴趣了,也亏得你还写的下去,我是打算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放咱们出去我再继续,最近我迷上了斗蟋蟀,但是苦于没有对手,唉,对了你写的什么拿来我看看。”
“你很快就知道了。”执笔的那少女头也不抬,依旧在垫着玉石板的白纸上沙沙地写着,牢房的光线本就暗淡,在这样的环境里,少女白皙的肌肤在淡青色的衣裙之下显得莹润,如珠如玉一般,她一头如墨的黑发只是随意地散在身后显得有些凌乱,那没有半丝妆容的素颜静谧而秀美,却又因那抿着的薄唇沾染上些许不高兴的味道。
她很安静地坐着写字,偶尔还会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捏一块桂花糕起来吃。
白衣少年等得有些不耐了,便指着栏杆外那最后一名闲着的狱卒,“你,过来陪本少爷斗蟋蟀。”
被点名的狱卒身体一抖,随即有些忐忑地看向少年,“小少爷,小的技不如人,盘盘都输,您还是找二小姐好了……”
“你没看见她正忙着吗?哪有时间理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废什么话……”
“好了!”少年话未说完就被左边传来的女声打断,接着眼前飘过一张白纸,他怔了一下,而后下意识伸手抓住那张白纸眼睛就往上凑。
待看清那白纸上的内容,他又是一怔,片刻后,牢房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别笑了,看完了就拿来,我还有用。”吴默然见着他大笑不止的样子挑了挑眉,走上前去隔着铁栏就要将他手上的纸拿回来,哪知手刚要碰上那张纸,对面的少年身体向后一仰,避开了她的手。
吴默然皱了皱眉,“阿睿,别闹了,快给我。”
哪知吴忻睿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冲铁栏外的狱卒招了招手,“你,过来,把这个念出来。”
吴默然闻言眼角一抽,“你……能不这么调皮么,快拿过来。”
那狱卒不解地走上前,接过吴忻睿递过来的白纸,往上面一瞅,登时就吓得嘴唇发颤。
“念出来。”吴忻睿又很有耐心地提示一遍。
“少爷,这这这……”狱卒说话舌头都打结了。
“不就是让你念出来吗至于吓的花容失色的嘛?”吴忻睿漫步在意地大手一挥,“这样,你念一遍,今天我就都不使唤你了,让你好好休息,也不硬扯着你陪我斗蟋蟀,要不然你这个月的酒钱都没了。”
狱卒深深地沉默了。
片刻后,他的眼神变得坚定,看着白纸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芳草摘集录——话说望月王朝有一岳姓国公,而立之年娶妻,十年之内未生一子,便在四十岁后又陆续娶了八十几位姨太,短短几年之内便成为济州城中未婚少女的头号大敌,年轻女子无一不是避如蛇蝎,国公气怒而无奈,遂常往青楼楚馆遍寻中意女子传宗接代,其风流之名响彻花街柳巷,终于临近花甲之年,得一长子,名唤岳皓,此子五岁吃喝嫖赌抽,七岁坑蒙拐骗偷,虽得父纵容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驴见驴踢猪见猪踩,随时间只增长,相貌也愈发不济,未及弱冠便与国公中年时一般风流踏尽花楼,待弱冠之年,不幸染得了一身花柳病……”
念叨这儿他便没有再接下去,因为纸上的字只写到了这儿。
“哈哈哈哈哈——”吴忻睿捂着肚子笑得打滚,“哎哟笑死我了,也不知道这本写出去能不能赚钱,光是梗概便如此有意思,只不过么,我觉得叫芳草摘集录不大好听,应该叫风流父子兵……”
另一边牢房里的少女闻言只是抽了抽嘴角,朝铁栏外伸出手,“拿来。”
狱卒默默递上。
虽然这纸上写的……很惊悚,很可笑,可他……
笑不出来。
试问编排岳国公的词,他能有那胆子笑么,不过这两个小祖宗可真是长了天大的胆子,府中早有传言他二人平时念书不用功是因为父子教课时间全被用来写书,听其他下人说还有不少上市了,以往写的各路鬼神传说,后来听说被好些人借鉴模仿着写,故而市面上那种书多了,从原本的二两银子一本直直下降到了一两,不过半年的光景便少了一半,于是这两位祖宗便不高兴了,寻思到最后竟去藏书阁翻起了史书开始写历代王朝君臣之事,甚至于杜撰宫妃间的尔虞我诈,多代王朝的胜败兴衰以及覆灭,连老爷都被吓了一跳,据悉,男子大多爱看君臣的那些事,女子便喜看那宫廷的阴谋心机,虽是阴谋,但毕竟这二位年少也写不出多阴的,不过也足够那些大官家里闲来无事的妇人观看了,那些书印出来上了市面上竟被炒到了好几十两一本,而每本最后一页的落款是——两颗小白菜。
府内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都被老爷封了口,谁若是传出去便别想要命了,老爷素来严厉说一不二,因此大伙平日里也不敢多提。
他今日是真有些受到惊吓了,这两位平日杜撰编写史书也就罢了,那许多都是别的国家死了好几百年的人,可今日怎么写到了岳国公头上去了,这可是不妙啊。
吴忻睿笑够了,终于舍得从铺了锦被的地上爬起来,对铁栏外的狱卒道:“小刘啊,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狱卒心里“嘎登”一声,而后迅速摇头,“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不知小少爷为何笑得这般开心?”
“没看见?”吴忻睿定定地看着他,墨色的眸子中有些光芒在微微闪烁,片刻后,轻抿的唇微微张开,“本少爷知道你是聪明人,刚才的事,若是泄露出去,嘻嘻……”
狱卒额上滑下一滴冷汗,这小少爷成日嘻嘻哈哈不务正业偶尔也会脾气暴躁,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也有些了解他的脾气,若是他忽然安静下来用这般平淡的语气跟你说话,这就表示,他来真的。
他十分认真地开口,“少爷不用提醒,小的明白的。”
“那么紧张做什么?”吴忻睿挑了挑眉,将放置在一边的小碗推到铁栏前,“来,陪本少爷玩上一局。”
狱卒:“少年,你方才不是还说小的念出来你就不使唤……”
“不算使唤不算使唤。”少年大喇喇地道,“算本少爷求你的。”
“小的不敢!”
“不敢就赶紧过来,来——”
“少爷,小的斗蟋蟀的本事太差……”
“没事没事,多斗几次就好了!”
狱卒:“……”多斗几次,他的酒钱就能一不剩。
几局之后……
“小少爷,你饶了小的吧,我实在是不行了。”
“再来一局就好!”
“可是小的身上的钱都输光了。”
“没事,先欠着就好。”
“……”
正在狱卒纠结无比的时候,边上牢房中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阿睿,你的酒,是不是太慢了?还有我的桂花糕。”
一句话瞬间让沉浸在斗蟋蟀中的吴忻睿清醒。
“你不说我还忘了,赶紧去催!”怒喝声。
“是是是。”狱卒立刻起身,临走前还不忘给吴默然投去一感激的眼神。
他一路急不可耐地向大门跑去,也没看清前方的路,就迎面撞上了两人。
这几日在大牢里奔波的只有他们苦命的兄弟三人,本以为是撞上了那除了自己的另外二人,刚想抬头打招呼,却发现撞到的人……竟是两个一看便不是善茬黑衣蒙面之人!
“你们是什么人!”狱卒呵斥一声,长刀一拔便要对那二人出手。
“啰嗦。”右边的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一个闪身就跃到他的身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往他脖子劈去!
“扑通”一声,狱卒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叶茫,你不是说那条通道你摸了好几遍,绝不会碰到守卫的么?”瑾玉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才从那黑不溜秋的井里钻了出来便碰上着一个,那里头还有多少。”
先前和叶茫七拐八弯地在御史府中绕,最后寻了离柴房不远处的一口古井,里头早已干枯了,叶茫却说里头有路,二人下去了之后果真见到被井口挡着的地方有一处大洞,看其直径能容两个人钻进去,二人跳了进去发现里头果然别有洞天,虽是十分黑却很宽敞,两个人并排着亦是不嫌挤,爬行了不多时便看到了出口,一出来竟是地牢的一处铺着干草的墙头。
“殿下,我说了我不说谎的。”面巾之上的眉头挑了挑,“这里头最多只会有两个人,若是多了,我便从了殿下你。”
“滚蛋。”听他又开始不正经,瑾玉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赶紧进去。”
大牢的通道里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盏油灯,这里头空气虽有些阴森,地面却是干净得很,空气中流动的也没有一般牢狱的那股潮味。
绕过了第二道牢门,瑾玉隐隐听到了前头有交谈声,便和叶茫向前走,那交谈之声也愈发清晰,能听出是一男一女,二人又打了个弯绕过一道铁门,瑾玉却在抬眸见到牢里头的二人,登时怔住。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懒懒地躺在几乎可以和贵族家的卧室媲美的、精心打造的牢房里的二人,真的是犯人么?只是这关押的方式……
锦衣华服,日常用品什么都不缺,那左边的少年用一左一右两只手互斗着蟋蟀,那右边的女孩边埋头写着什么便悠闲地吃着桂花糕——
这是在坐牢,还是在享福?
她与叶茫的忽然闯入,并未惊动那二人,那少年依旧在自娱自乐,不过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懒洋洋地道:“小刘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长了飞毛腿也不能啊,还是说你这作死的还没去……你们是谁!”
话说到一半他懒洋洋地抬起了头,却在看到牢门外站着两个黑衣蒙面人倏然一惊,条件反射地便要张口喊叫,“来——”
“别叫,阿睿,是我。”叶茫及时出声喝止住他,扯下了黑色的面巾,“来找你问个事。”
“嗯?”见到对面那人是叶茫吴忻睿便镇静了下来,却还是面色警惕地看向了他身旁,“他是谁?”
“他是…。”叶茫说到这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只能转过头道,“还是你自己问吧。”
“我是他朋友。”桃花目含笑指了指身旁的人,瑾玉看着眼前的少年开口道,“我来是想问你点事情……”
“哦,什么事?”少年听闻她的话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淡淡回了一句,而后又看向对面二人,忽的道,“你们是朋友,不是兄弟?怎么这眼睛这么像。”
“碰巧像而已。”瑾玉轻笑了一声,心里头却掀开了破浪。
这少年竟是在自己戴着面巾只露出眼睛的时候便看出了她与叶茫眉眼间的相似,莫非,她的猜测一开始便是真实的?
瞥了一眼另一间牢里坐着写字纹丝不动的小姑娘,瑾玉笑道:“这姑娘竟不怕生么?见到陌生人进来也不抬头看一下。”
“她就是那德行,写书的时候跟老僧入定无多大差别,除非有吃的东西。”吴忻睿道了一句便继续捏着草根斗蟋蟀,“说吧,什么事?”
“我可以先问问你为何被关在这儿么?”瑾玉笑道,“你想不想出去?”
“不想出去,我想出去的话这儿根本关不住我,我就是要爹自己放我出去。至于我被关进来,还不就是因为那颗破珠……咳。”少年说到这儿忽的发觉自己口快说错了什么,顿住轻咳了一声,而后头也未抬,冷哼道,“要问什么开门见山吧,看我心情决定回不回答你。”
真有个性的小子,瑾玉心道。
不过他是说漏嘴了。
“我要问你,就是你刚才说的那颗珠子。”瑾玉道,“你可知道那珠子的来历?”
“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就被爹骂了,他许久没骂我,这次骂我竟然只因为一颗破珠子,我一生气便要把那珠子摔碎,被我爹阻止了,二话不说把我关了进来,哼。”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瑾玉失笑,“那么……”
“行了,你的问题问完了,我也回答完了,你们离开吧。”吴忻睿挥了挥手,“再不走等会儿买酒的狱卒要回来了。”
你的问题问完了,我也回答完了……
你可知道那珠子的来历?
不知道。
这算一问一答?
瑾玉有些无言。
“买酒的狱卒来了我打昏便是。”瑾玉道,“那颗珠子对我很重要,你既然知道在什么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次你帮了我,我便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尽力帮你。”
“那珠子对你很重要?”少年终于抬起了头,“有多重要。”
“关系着我的父亲。”瑾玉说着便是黯然地垂下了眸子,“这其中原因我实在不方便与你说,但我父临终前若是见不到黑东珠,恐怕会抱憾终生……”
她的语气黯然失落,声声叹息能令听者流泪,连那一直执笔写字的少女闻言也抬起了头。
唯有一人不为所动,那便是叶茫,不止不动容,反而瞪大了眼。
但我父临终前若是见不到黑东珠,恐怕会抱憾终生……这是她身为六皇子该说的话,她倒真不怕遭雷劈。
竟拿当今圣上做这样的借口,这六殿下,果真奇特到令人惊叹。
瑾玉心知牢中这二人应当是这左督御史的掌中宝,否则也不会关押了还要这般的伺候,而这二位自小受尽了父亲疼爱,想必,对于即将失去父亲的人,定会有所动容与感触,这便是人的同情心。
我的父皇,儿臣真对不起您老人家了。
“阿睿。”吴默然朝吴忻睿开口道,“帮她一次,没准以后咱们也需要她帮忙的。”
“我……”吴忻睿犹豫片刻,终是抬眸道,“好,我可以告诉你珠子藏在哪,这算是无条件帮你的,不过若要我带你去,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瑾玉眉眼一弯,“你且说说。”
吴忻睿闻言,朝身旁的牢房伸手道:“拿来。”
吴默然先是一怔,而后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便将那手中的纸递给了他。
“岳国公府,你可知道?”吴忻睿唇角弯起,“我姐弟二人最近想帮他们家写点东西,但是这梗概么,已经废了好几张纸了,这编排人是有些难的,尤其编排的是岳国公,不知为了令尊,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呢?”
编排岳国公?
瑾玉挑高了眉头,将那张纸接了过来,瞄了一眼,却在看到的那一刻险些喷笑出声——
芳草摘集录——话说望月王朝有一岳姓国公,而立之年娶妻,十年之内未生一子,便在四十岁后又陆续娶了八十几位姨太,短短几年之内便成为济州城中未婚少女的头号大敌……
乖乖,这孩子写的真真像是小说的简介呢。
“有意思。”瑾玉轻笑一声,“你为何编排岳府。”
“跟他们有仇。”吴忻睿见瑾玉并不惊慌,甚至不惊讶,眸中难得起了赞赏之意,“怎么,你敢编排么?将我们这梗概弄得更加完善一些?”
“有何不敢?”瑾玉应得干脆利落,而后瞥了一眼对面的少年,“你这阵势,是想去外面大肆宣传,还是只为自己写着泄愤?”
“岂止宣传?”吴忻睿磨了磨牙,“小爷要写书弄上市面,卖他个一万三千八百本!贱卖也可以。”
“噗嗤”瑾玉轻笑出声,“你行么?”
“你小看小爷?”吴忻睿挑了挑眉,“如果小爷说,我与姐姐已经杜撰改写了十八部历史故事,鬼神故事二十余本,你信是不信?虽说现如今模仿小爷写神鬼故事的多了以致于这书已经不太值钱了,但这历史故事杜撰编写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而如今我与姐姐又要改一个调调,改编排那欺压良民的贵族子弟与道德败坏的大官们,我到是看看谁敢模仿。”
“好样的。”瑾玉望见那漆黑如墨般眸子闪过的精光,不禁赞赏,“你倒是很有胆识。”
小小年纪,竟能改写编造鬼神故事历史军事,还有胆量编排济州的权贵们,当真不可小觑。
无论是才能还是胆量都让她欣赏。
这些书若是在集市上流传买卖,这传播的力量可比流言都要厉害。
瑾玉脑海中忽的划过一丝念头,若能与这吴氏两姐弟交好的话,以后也许对自己很有帮助。
“有胆识?小爷也是这么想的,奈何父亲知道了只说我不务正业。”摇了摇头,吴忻睿道,“你若能编一个简洁易懂的故事梗概,我便答应带你找你的黑东珠,你若写不出来,小爷最多告诉你地方。”
瑾玉轻轻一笑,“笔。”
吴默然将笔扔了过去,瑾玉一把接过,思索了片刻,心想方才那姑娘写的太过详细未留下一点悬念,她此番再写必要悬念迭起,提笔思考半晌之后,便在纸上那空白处写下一排排清秀行楷——
《岳府迷云》:
岳大公子为何殒命皇宫?
岳二公子为何横躺街头?
岳老爷藏宝库为何履遭黑手?
岳夫人贴身衣物何故频频失窃?
连环奸杀岳家婢女案,究竟是何人所为?
岳四小姐的房门夜夜被敲,究竟是人是鬼……
------题外话------
关于新出场的姐弟,不要小看==这可是古代版的小说家啊~
关于编排一事,已经初步开始对岳家进行报复,因为这家尽是挡路的坏银渣渣,后面更是一个比一个渣…
不知不觉半夜了,万更我真是有些hold不住的唉,睡了么么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