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如燕已趁机从凌语芊手中抢回化验单,逃到凌云霄的身后。
凌语芊清冷的眸子,紧盯着蒋如燕,继而,锁定凌云霄,低吼,“放手!”
凌云霄非但不放,还略微加大力度。
“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凌语芊也使劲顿了顿手肘,嗓音跟着拔高,“你简直不是人!出去鬼混也就罢了,还结下孽种,你对得住妈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和薇薇!”
凌云霄面色微变,瞧了瞧周围看过来的一些目光,不由拉起凌语芊,走到前方寂静无人的走廊尽头。
凌语芊依然满眼恨意,不断挣扎着。
“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弟弟,我的儿子,我们凌家的子孙,你敢动她一根汗毛,就是对不住凌家列祖列宗,以后便再也不是凌家的人!”凌云霄终于也开口,语气冰冷,透着羞愤的愠怒。
凌语芊更是愤怒到极点,也气急败坏地反驳回去,“不,他才不是我弟,也不是你儿子,不是凌家的子孙!我没有弟弟,我只有一个妹妹,你凌云霄的后代也只有我和薇薇,至于其他的,都是野种,是没人会承认的孽种!”
“后代?你和薇薇都是女人,称得上后代吗?你有当过我是你父亲吗?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当年就不会不听我的话,让我毕生心血化为乌有!还有薇薇,她是个傻子!所以,如燕给我生的儿子才是我凌云霄的后代!”凌云霄也扯大了嗓门。
他终究放不下当年的事,终究记恨着凌语芊,依然认定他变得一无所有,是她造成,是因为他生了一个不肖女。
凌语芊越听,越是全身冰凉,美目瞪得倏大,一瞬不瞬地看着凌云霄,她的父亲,曾经引以为傲、视为未来老公标准的父亲!可惜现在,只会让她感到愤怒、感到恶心!
“呕——呕——”
她又吐了起来,仍然是把整个胃清空!停止后,她扶着栏杆,视线重返眼前的男人,那张英挺依旧却让她感到异常陌生的面孔。
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将胸口那股俨如大山般将她压得几乎窒息的剧痛给按到心底去,冷冷问出,“你到底怎样才和她分开?”
“这辈子都不会!”凌云霄也毫不犹豫地回答。
凌语芊俏脸一阵涨红,“那我妈呢?你准备怎么处理我妈?别忘了,这是中国,重婚是犯法的!”
凌云霄稍顿,不再吭声。
“她有什么胜过我妈?不就是比我妈年轻二十年吗?可是别忘了,她也有老的时候!还有,她是夜总会的歌女,你宁愿为了一个下贱的人而抛弃我妈?宁愿为了一个身心不干净的女人而抛弃身心只属于你的结发之妻,你是不是有病?凌云霄,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凌语芊继续怒吼而出,原本的理智已被深深的悲愤和伤痛给冲散。说着说着,还泪流满面。
职业不分贵贱,她自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也从没歧视过任何特殊工作的人,唯独这个蒋如燕,让她恨之入骨!不管蒋如燕是歌女或女王,她都觉得是个无耻下贱的人。一个抢人老公且珠胎暗结的小三,就该受到批判和痛骂,受到万人唾弃!
凌云霄被她某句话给深深刺痛了自尊心,不由也狂怒不已,“我没有病,就算有问题,也是因为生了你这个不肖女!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呵呵,下贱的人,你就很高贵吗?你的美貌、气质、修养,都是我赐给的。我那么辛苦用心培养你,你呢?回报了我什么?偷偷背着我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在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为了那个穷小子放弃我,所以你说,我生你有何用?你还配当我凌云霄的女儿吗?你还有资格当凌家的后代吗?”
呵呵——
呵呵——
配不配?有没有资格?
就算真的要论配与不配,也是你凌云霄不配当我的父亲,没有资格当我的父亲!凌语芊即时也在心中咆哮,含泪的眼继续难以置信地瞪着父亲。
但最后,她终究忍住,做着最后的商讨,“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立刻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她肚里的孩子……也做掉,我会既往不咎,也会劝妈原谅你,否则……你以后休想从我这得到半分钱!没有了钱,你还有什么能力包二奶?还有什么能力养活那个孽种!”
“你……”凌云霄一阵气结,双眼陡然赤红,少顷,才说得出话来,“呸,我才不要你的钱,我直接找贺煜那小子要,当年是他害我成这样,现在他有责任偿还我!他前几天才给过我一笔钱呢,故你以后休想再拿这些东西威胁我,你有精力,不如多想想办法怎么留住他的心,让你将来无忧无虑,同时也好继续补偿我!”
凌语芊面色大变,“他给你钱?他什么时候给过你钱?以后,不准跟他要钱!”
“我做什么无需你来决定!你只要乖乖地给我服侍他,讨他欢心,别让他被外面那些女人给抢走!”
“是吗?那你发白日梦!我告诉你,我和他就要离婚了,你以后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分钱,你想要钱,还是得跟我要,所以,你立刻给我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
凌云霄仿佛听到什么震惊的消息,顷刻目瞪口呆,“你……”
“去找她,打掉孩子,现在就打掉!”凌语芊趁势威胁,强装冷绝。
然而,凌云霄毕竟也有过一番作为,骨子里还是透着那种不屈不挠的因子,故又怎么忍得下这股气,便也破口大骂,“我看你才有病!当年他一无所有,你死心塌地,如今他财大气粗,你却说要离婚!呵呵,你果然是和我作对的,不过你别想借此对付我,你以为我没有你会饿死吗?不会,我凌云霄有手有脚,十几年前我能大显身手,如今照样可以东山再起,因而,你休想再威胁我,休想!”
他稍顿了顿,语气转为嗤哼,不甘心地冷嘲,“自以为是的无知之辈,你要是再这么倔强执拗,等着和你妈一样的下场,被他抛弃吧!”
说罢,他给凌语芊一个不知所谓的瞪视,扭头,扬长而去。
凌语芊目光紧随,看着他怒气腾腾地远去,看着那个蒋如燕回到他的身边,他理所当然地拥住蒋如燕,然后慢慢从她视线里消失。
她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整个身体,瘫软而无力,依偎在背后的栏杆上。
这,就她的父亲!她一直以为很了解父亲,而实际上,她对他一无所知!
昨日,当她第一次知道父亲出轨,她愤怒,悲伤,失望,但此刻,她多了一分仇恨、绝望和死灰!
这几年,父亲总是给母亲脸色看,母亲一直隐忍、谅解和包容,仍深深爱着他。可惜,他眼里心里已将母亲一点一点地剔除,让另一个女人,取代母亲的位置!
一生一世!
以往,每年母亲生日或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都会送花给母亲,卡片上,画上一颗心,心里面,是永恒不变的四个字:一生一世!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一生一世!
母亲陪他风风雨雨走过二十多年,却比不上一个和他才认识半年的歌女!
自己和薇薇是他生养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女儿,却比不上,尚未出生的一个孽种!自己和薇薇都是女儿!他要一个儿子继后香灯,要一个儿子将来为他送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多么符合中国的封建传统!
“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你造成,所以,这是你欠我的,你现在的痛苦,只是偿还我而已!”
不错,她的生命,是他赐给,她自小乖巧听话,勤奋努力,并不因为自己是千金小姐而娇蛮跋扈或染上某些恶习,而是规规矩矩、自爱自律,读书一直品学兼优,为的就是报答他和母亲这份伟大的恩情。
后来和天佑相爱,是命中注定的一个劫难,是无法控制。当年当他逼迫她打掉胎儿,逼迫她和天佑分手,她都没有任何怨言,都没想过要恨他,这几年来更是忍声吞气、任他抱怨和辱骂,辛苦工作养家。
虽然,结果她还是无法让他还原以前的富贵生活,但她已经尽力了,真的已经尽力了!
那段时间,多少个夜里她躺在床上,总会感觉身体好像骨头全都散了,她知道,那是因为没日没夜干活造成,但她一直忍着,仗着年纪轻身体壮,继续亡命工作,因为她不知道,将来某一天她会不会忽然离开这个世界,而就算真的走,可能也没有遗憾和愧疚,因为,她欠他的,已全部归还,加上这条命,更是再也不拖不欠。
想不到,她和他的不拖不欠,并非因为她死去,而是因为……他背叛了妈妈!他背叛了这个家!他认为她,没有资格当他凌云霄的女儿,没有资格当凌家的后代!
一行清泪,自凌语芊依然湿濡的眼角滑落出来!
她抬起手,快速抹掉,然后站直身子,拖起沉重的步履朝楼梯口方向走去。离开医院后,她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前行,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刚才那些对话,那一句句冷酷无情的指责、抱怨和批判,然后,不自觉地笑了,笑得很悲凉,很凄切,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只因为,她想起了她那可怜的母亲。
她不是母亲,体会不到母亲会是怎样的痛,她只知道,当看到贺煜和李晓彤旧情复炽、深情幽会的相片,她会想起曾经见过的贺煜和李晓彤在酒店缠绵的情景,还会不由自主地幻化一些相关画面,然后,整个心,是无以复加的痛。
而命苦的母亲,一定比这还痛,比这还严重,还生不如死!
珍珠般的泪水,又是从凌语芊眼中汹涌而出,连绵不断,漫天飞洒……
直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彻整个云霄。
她终于从失魂落魄中清醒,这也才发觉,自己身处马路中央,对面交通灯上,显示的是红色!左右来往的车子,忽然全都停止!
而她的身体,被一个宽阔的怀抱深深抱住,那英俊的面庞,温润如玉,是她熟悉的!那黑蓝相见的眼眸,同样布满了她熟悉的关切和担忧。
“来,快走!”高峻略微松开她,长臂改为拥住她的香肩,回到路旁等红灯的地方。
嘎然停止的车子,重新了车水马龙。
高峻注视着她,稍会,问道,“你怎么了?过马路为什么不看灯?”
凌语芊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盯着某处发愣,少顷,扭头往前走起来。
高峻浓眉微微一蹙,抬步跟上,边走,边继续问她。
两人大约走了一百米,凌语芊猛然停下,侧看着他,低声问,“高峻,你妈当年为什么要生下你?明知你的身份是私生子,是不被接受的,为什么不打掉?”
出其不意的疑问,立刻把高峻震住。
“你有没有问过你妈,为什么她明知贺一然已经成家立室,却还要和贺一然在一起,明知贺一然已有儿子,却还要怀上你?”凌语芊继续问,语气难掩悲愤。
“我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有家室,我妈怀孕后,立刻和他提出分手,然后偷偷把我生下来!”高峻也开始了解答,温和的嗓音出现罕见的激动。
凌语芊咬唇,又接着说,“她不该生下你!既然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勇气和贺一然分开,那她应该将你打掉,来个彻底了断!”
“她舍不得我,虽然贺一然该死,但我不该死,因为我体内流着她一半的血,我生长的地方,是她的身体内!”高峻也刻不容缓地补充和解释,继而话锋一转,“芊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忽然谈起这样的问题,难道是,贺煜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贺煜和李晓彤……他们该不会有了孩子吧?”
凌语芊娇颜一怔,身体蓦然一抖,出神地看着高峻,约有十来秒,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高峻追上,拉住她,继续追问。
可惜,凌语芊再也不会回答他,双方争执一阵子后,她提出辞别,乘坐的士,直奔回家。
是薇薇开的门,母亲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画面,却眼神散涣。
凌语芊先是沉吟了下,缓缓走过去,在母亲身边坐下。
凌母总算看向她,淡淡地道,“回来了?”
“嗯!”凌语芊点头,凝望着凌母,稍后,毅然问出,“妈,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假如爸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和他离婚,再也不会要他,这些话,现在还有效吗?”
凌母即时一愣,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正因为这抹异样的光芒,让凌语芊肯定,对爱情要求专一、性子刚烈的母亲,已经想着放弃父亲。因而,她继续思量片刻,把今天在医院遇见的事,大体告知。
假如说昨天的打击是五雷轰顶和万丈深渊,那么,今天这个消息则好比一个原子弹,将凌母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坠入十八层地狱。只见她眸间涌上一股沉痛,张开嘴,牙齿对准舌头狠狠咬下去。
凌语芊一直留意着,急忙伸出手,塞到凌母口中,紧接着,凄厉的惨叫自凌语芊嘴里发出,她痛得整张脸庞都扭曲起来,但并没有理会,而是哭着喊出,“妈,不值得,不值得!”
曾经,一次家庭聚会中,父亲其他朋友都带了儿子来,自己和薇薇却都是女孩,母亲心血来潮问父亲觉不觉得遗憾,父亲说不会,因为他拥有天底下最宝贵的女儿。
母亲很甜蜜幸福地笑了,忽然又问父亲会不会将来后悔了,去找另一个女人为他生个儿子。
父亲就说假如真那么混蛋,愿意接受天打雷劈。
母亲却说,不,不用老天爷来惩罚他,她要亲自惩罚,她会咬舌自尽,然后化成厉鬼,和父亲同归于尽!
如今,父亲应验了,母亲则说到做到!
有句歌词说,爱你爱到杀死你,母亲对父亲的爱,就是这种毁灭性的爱!
凌母已经松开手,凌语芊却依然没有将手掏出去,最后,是凌母握住她的手,缓缓移出,看着那白皙娇嫩的手指鲜血淋淋,热泪终于自凌母眼中夺眶而出,一滴滴地打落在凌语芊的手指上,冲刷着那些鲜血,从而也冲刷着她的伤口。
眼泪是碱性,带有咸味,像是在伤口撒了一把盐,更是痛得凌语芊龇牙咧齿,难受至极,可她都忍着,说出心中的某个秘密。
“当时我怀琰琰七个月答应爷爷回贺家,其实我和爷爷达成一个协议,等琰琰一岁的时候,爷爷会安排我和贺煜离婚,琰琰交给我抚养,他会给我一百万的瞻养费,让我带着琰琰离开贺家。”
如她所料,凌母即时目瞪口呆。
“不过,我想我会提前走,到时我们搬离g市,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又或者,我们可以求助高峻,去美国。他跟我说过,他认识一个朋友,是技术很好的脑科医生,说不定可以治好薇薇的病,我们去美国等他的朋友。”凌语芊继续幽幽地述说,心中那股坚定也已经更加强烈。
这样的决定,假如是以往,凌母必定会开解,会劝慰,但现如今,她只是睁大眼睛,定定看着凌语芊。
这时,凌语薇忽然也跑过来,挽住凌母的手臂,哽咽道,“妈,我们听从姐姐的安排,我们走吧,我们再也不要爸爸了,爸爸已经不是爸爸,再也不配当我们的爸爸了!”
听着薇薇的话,凌语芊不由想起父亲在医院说的某句话。爸,你看吧,不是我们没资格当你的女儿,而是你再也不配当我们的爸爸,再也不配当妈妈的丈夫!
凌语芊吸了一下鼻子,也挽住凌母的另一只手臂,“我决定了,我们去美国吧,在那里重头来过,你和薇薇帮我带琰琰,我出去工作,我想主要我努力和坚持,我们的日子不会太艰苦,毕竟,再苦的日子我都经历过,也顺利熬过去!”
再苦的日子,都经历过!
是啊,那几年,女儿简直过着非人的生活,还以为那些苦难已经结束、就此结束,殊不知,一切冥冥中皆有注定。兴许,这就是命,自己命苦,连带两个女儿的命也跟着苦!
凌母继续泪如潮涌,悲切痛哭,手臂从凌语芊和凌语薇手中抽出,改为拥住她们的肩膀,将她们搂在她的胸前。
凌语芊和凌语薇也纷纷侧脸,顺势深埋在这个慈爱温暖的怀抱中,悲痛辛酸的眼泪,也不止狂泻。
整个客厅里,到处弥漫着愁云惨雾,充斥着悲伤凄切。
凌语芊一直呆到傍晚,她还打了电话回贺家,跟张阿姨说家里有要事,今晚不回去睡,委托张阿姨帮她照顾宝宝一个晚上,没给时间张阿姨多加关切和困惑,挂了手机。
凌母听到她这个决定,大感愕然,又看着她坚决不移的模样,便也没有多说,吃晚饭后,自个关在卧室里。
凌语芊先是到凌语薇的睡房坐一会,看着凌语薇入睡,终于,回到自己的卧室。
清雅幽香的卧室,布置得和她出嫁前一模一样,房间的角落里,依然垂挂着那件红色玫瑰制成的花裙子。
她走过去,包扎着纱布的手,缓缓抚到裙子上,一根根手指,在一片片花瓣上颤抖、哆嗦,一会,她忽然把裙子解下来,放到床上,然后,脱去衣服,小心翼翼地将裙子穿在身上。
镜子里的她,即便容颜已经变得有点憔悴和苍白,即便身体变得有点消瘦,却依然不损她的美丽,与第一次穿上这件裙子时同样的美,美得俨如一个误坠人间的花精灵,让人屏息。
她先是盯着镜子出神地凝望了片刻,随即过去书桌那,打开曾经陪她长大的老式录音机,磁带启动,九十年代的老歌顷刻泻满整个房间,她事不宜迟地,随着音乐轻盈起舞,由轻缓,到速促,花瓣顺着她身体摆动而自裙子上剥落,片片殷红,在她身体周围飘飞、洒落,间中透出一点点晶莹的闪亮,那是她的眼泪在飞。
不休不眠耗费整整100个小时制作的裙子,令她感动至极,为心爱的他献上初夜,随后彻底沉沦,也因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父亲所说的某些话,不排除他在发泄心中愤恨和自个脱罪,但也不可否认,那也是一针见血的事实。假如她没有认识天佑,一切便不会改变,毕竟,父亲事业成功的那些年没有对不起母亲,如今有外遇,是在他的斗志和道德被穷困潦倒磨灭之后。
所以,母亲受这样的切肤之痛,是她造成;所以,这件裙子不该存在,再也不该存在,早就不该存在……
舞动的身子,逐渐变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凌语芊先是静静伫立了一阵子,随即闭上眼,深深一个呼吸,将一切不舍从心中排走,然后,抬手,来到领口处,裙子自她身上剥落,不久,原先的衣服回到她的身上。
她拿来一个盘子,先是将刚才跳舞洒落的花瓣捡到盘子内,随即撕下裙子上的花瓣,柔软的花瓣,俨如一块块锋利的刀片,每摘下一片,仿佛刺在她的指尖上,给她带来一阵痛彻心扉,渐渐地,随着摘下的花瓣越来越多,那种痛,从她指尖延伸到她的手臂至身体各处,当所有的花瓣都摘下来,美丽的裙子只剩一个框架时,她也仿佛全身肌肉被一片片割下,凌迟般的痛。
在煤油的引动下,花瓣慢慢烧起来,发出吱吱响声,渐渐地越烧越旺,空气里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带着淡淡的香气,那是花的余香。
熊熊大火,映红凌语芊的脸庞,照射到她的瞳孔中,那里面,火一般的狂炙,却又如雪一般的晶莹。泪水在火中跳跃,带着零零火星从眼眶喷出……
老式录音机,刚好转到孟庭苇的一首《谁的眼泪在飞》
悲伤的眼泪是流星
快乐的眼泪是恒星
满天都是谁的眼泪在飞
哪一颗是我流过的泪
不要叫我相信流星会带来好运
那颗悲伤的逃兵怎么能够实现我许过的愿
谁的眼泪在飞
是不是流星的眼泪
变成了世界上每一颗不快乐的心
谁的眼泪在飞
是不是流星的眼泪
昨天的眼泪变成星星
今天的眼泪还在等
每天都有流星不断下坠
飞过我迷蒙的眼睛
不要叫我相信流星会带来好运
那颗悲伤的逃兵怎们能够实现我许过的愿……
曾经,她对着流星许愿,希望薇薇的病早点好起来,恢复正常;
曾经,她对着流星许愿,希望父母永远恩爱,白头偕老;
曾经,她对着流星许愿,希望自己和天佑能生生世世相伴相随;
可惜,这些愿望最终都没有实现……
——你有当过我是你父亲吗?你要真的为我着想,当年就不会不听我的话,让我毕生心血化为乌有……
——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我辛苦用心培养你,你却偷偷背着我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在我最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为了那个穷小子放弃我,所以你说,我生你有何用?你还配当我凌云霄的女儿吗?你还有资格当凌家的后代吗?如燕给我生的儿子才是我凌云霄的后代……
——他前几天才给过我一笔钱,你以后休想再拿这些东西威胁我,有精力不如多想想办法怎么留住他的心,让你将来无忧无虑,也好继续补偿我。
——怎样,很痛苦吧,这是你不听话的代价!想逃离我?没那么容易!记住,还有九个月,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永远记住我——你的禽兽丈夫,是怎样爱你,怎样让你欲仙欲死,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主动取消那个该死的念头,一定要你离不开我。
——觉得很愕然很生气?不错,是我安排策划的,我说过,只要我不同意,你休想离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既然你不听话,那就乖乖生宝宝,生完这个,以后还会有,我会让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永远都不能离开!
——这是你的报应,不肖女,这是你当年任性妄为的代价和报应,代价和报应,代价和报应……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通通都不是,通通都不是,啊!啊!
一声尖叫中,凌语芊从床上弹起!
她神色惊慌,美目四处乱窜,看着周围寂静无人,这才发觉,自己又做噩梦了!
昨晚,她不但把裙子烧了,连带天佑送她的那些小礼物和她为他画的图纸,一并化成灰烬。苦苦坚守了四年多的爱,也在那一瞬间彻底瓦解和消散!
她躺在床上,闻着大火烧后留下的灰烬气味,绝望的眼泪汹如潮涌,紧接着她还想起父亲的责怨和批判,想起贺煜的冷嘲热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着之后这些话化成一个个噩梦,将她死死缠绕,深深困住!
吁——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撩拨一下凌乱的发丝,抹去噩梦中沁出来的汗珠,随即下床,准备到窗口吹吹风,然而她脚跟才着地,猛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整个人就那样扑倒在地上。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她立刻皱起了眉头,伸手紧捂着腹部,正纳闷着怎么回事,又觉一股热流从体内倏然涌出,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
她先是一怔,渐渐地,美目瞪大!
天,不会是……
她迅速低头,如期见到她的裤子已染上一片红色,体内的热流继续不间断地冲出,裤子更红更湿!
不!不要!
她下意识地伸手过去,企图阻止,可惜如此举动根本就是徒劳,她便又吃力地爬起身,疾步往房外跑,谁知跑得极快,摔了两次,她爬起来继续,边走边厉声嘶叫,“妈,妈,您快来,宝宝,宝宝没了,宝宝没了……”
心胆俱裂的呐喊,威力十足,凌母即便也被噩梦缠身,但还是听到她的呼叫,冲出卧室见到凌语芊下半身已被染成一片鲜红,即时全身僵硬,半响才晓得上前扶住凌语芊。
“芊芊,告诉妈,怎么了,怎么回事?”
“宝宝……宝宝……”凌语芊已经痛得说不出话,紧紧揪住母亲的手,脸色如纸般苍白。
凌母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一股深深的悲痛,席卷而来。女儿又怀孕了,但流产了!
看着凌语芊痛苦不堪的模样,又瞧瞧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凌母忍住剧痛,扶凌语芊到沙发坐下,继而跑去把凌语薇也叫醒,两人扛着凌语芊,冲下楼去……
同一时间,贺家。
美轮美奂的卧室,灯火辉明,张阿姨在哄着小琰琰睡,贺煜守在一旁,皱着眉头,满心沉郁憋闷闷不已。
平时,琰琰夜晚8点多就已经入睡,半夜也只偶然醒过一次,但今晚,现在才11点钟,他醒了好几次,哭闹不已。
“琰琰也知道妈咪不在家,所以总是睡不稳吗?妈咪有事,今晚不回家睡,琰琰要乖乖的,好好睡觉,睡醒了妈咪就回来了哦。”张阿姨边哄着琰琰,边用眼角扫着贺煜,一会索性抱琰琰到贺煜面前,“来,爹哋在呢,爹哋和妈咪一样疼琰琰,爹哋陪琰琰睡也一样的。”
贺煜定了定神,视线投射在琰琰的脸上,那小小的脸儿,泪痕未干,一双大眼睛扑簌扑簌的,更加惹人怜爱,他不禁伸手,将琰琰抱过来。
张阿姨若有所思地瞅着贺煜,忽然问,“煜少,你……有没有打过电话给语芊,她说是什么原因不能回来睡吗?”
贺煜挺直的脊背陡然一僵,不语。
“不是阿姨想烦你,阿姨只是觉得,明明两个相爱的人却彼此折磨,那多可惜,人生苦短,这日子过去可就再也不复返了。”张阿姨不禁感叹一句。
“她性子太犟。”终于,贺煜开口。
张阿姨先是一怔,淡笑,“煜少是指额头这个伤口吗?阿姨也想不到她会那样,毕竟,她给阿姨的印象总是温温顺顺的。不过,煜少有没有想过她忽然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吗?”
什么原因?贺煜眉心又是一紧,他还真不清楚她昨晚为什么突然间发那么大脾气,谋杀亲夫都用上了。她这两天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我也觉得语芊最近有点奇怪,本来她很疼琰琰,一开始就坚持给琰琰母乳喂养,可是上个月,她忽然停止,改为奶粉喂养。”
贺煜立即被张阿姨的话给震到,迫不及待地问,“最近琰琰都不再吃母乳?为什么?”
“语芊原先奶水很充沛,但上个月开始,突然就少了,我发现她还面色很差,精神不好,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不肯说,也不吃我为她准备的催奶的食物,我想着琰琰也吃了好几个月母乳,一直以来体格都挺好的,便也不强求。”张阿姨汇报完毕,目光重返琰琰的身上,心里很是疼惜,这本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金叵罗,可惜并没有享受完全该有的权利。
贺煜则恢复静默,心中跟着惆怅起来。其实,他也早就留意到她的消瘦,也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可他就是无法停止折磨她,为了把她永久留在身边,他情愿看着她瘦,最多,将来再把她养胖回来。
只不过,他一直不知晓她会给琰琰断奶,他还以为她是恼他,不再在他面前喂给琰琰吃,毕竟正如张阿姨所言,她把琰琰视为命根子,看的比她自己的命还重。想不到,她竟然宁愿忍痛给琰琰断奶,也不想再次怀孕。
他,就那么不上她的心吗!
哼嗯!
贺煜正在沉思里折腾期间,张阿姨默默看着他,留意到了他那沮丧懊恼的神情,便也猜到多少与凌语芊有关,先是沉吟了下,迟疑地道,“煜少,你……你和彤彤小姐,还那个吗?”
贺煜回神,瞅着张阿姨,不解,“那个?什么那个?”
“呃,就是……就是……”张阿姨顿了顿,起身到床头柜那,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相片,递到贺煜的面前。
贺煜先是漫不经心地淡扫一眼,紧接着,黑眸一瞪,急忙伸手接过,再看个仔细,随即怒道,“这相片哪得来的?”
“我也不知道,有次我见语芊拿着看,边看边掉眼泪,才知相片里是煜少和彤彤小姐深情相对。”张阿姨讷讷地解释。
深情相对!胡扯!荒谬!贺煜下意识地在心中咒骂嗤哼,不过又难掩喜悦,只因为,听到张阿姨说那小妮子哭了,那是否说明,她对自己还是有点感觉?否则,不可能见到自己和李晓彤“深情相对”而伤心。
“煜少,虽说重情重义是好品德,是好男人应该必备,但……你已经对彤彤小姐很大度了,假如你对她不是那种意思,不如就少点和彤彤小姐见面,这样语芊也少点难过……”
“阿姨觉得,她爱我吗?”贺煜冷不防地问了一句,打断张阿姨的话。
张阿姨微愣,肯定地答,“当然!”
“何以见得?”
“阿姨也是女人,阿姨当然明白,再说,语芊丫头不爱你,爱谁?”
不爱你,爱谁?
呵呵……
天佑啊!她的心一直住着楚天佑,凭他如何努力用心都闯不进去,都取代不了。
阿姨,假如你知道她再过半年就会离开我,你还会如此肯定吗?贺煜在心中悲哀地苦笑了下,但还是跟张阿姨解释,“我对彤彤,再无半点男女之间的感情,这张相片我不清楚她是从哪里得来,也不管这是从什么角度拍摄,我只能说,我帮彤彤拭泪,是因为瞬时的愧疚和心疼,但绝无那种意思参入。”
张阿姨听罢,欣喜,“那是语芊丫头想多了?误会了?”
当然!贺煜在心中应。
“煜少,你跟她说吧,刚才那番话,你跟语芊解释,快,你手机呢,快打电话给她。”张阿姨接着嚷,整个急不可耐。
贺煜却怔住了,现在?忽然打电话过去,主动解释这件事?
“煜少,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也知道你从不会做这样的事,可为了语芊,你破例好吗?反正你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有些事情,男人做了并不是没面子,反而会让人觉得更酷更帅呢,至少,在爱人心中是最帅的!”张阿姨忍不住把电视里看过的台词说一遍。
可惜,贺煜最终还是没有照做,因为他犹豫并不只是面子尊严问题,还有很多其他方面。
张阿姨唯有死心,换一种办法,“你明天公司的活儿急不急?不如你亲自去凌家一趟,顺便把语芊接回来?”
这次,贺煜答应了,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张阿姨喜上眉梢,总算感到欣慰,刚好琰琰又睡着了,于是从贺煜手中接过,重新安顿琰琰在婴儿床睡下,弄罢,重返贺煜跟前,“煜少,你也快休息吧,早睡早起,早点把凌语芊接回家。”
早睡早起,早点把她接回来?贺煜怔了怔,唇角随即逸出一抹浅笑,扭头走向大床,不料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在这寂静的黑夜显得异常紧急和尖锐,让他心房跟着颤了一下。
按住莫名的心颤,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熟悉的来电显示,内心一阵狂喜,迫不及待地接通。
然而,说话的人并非凌语芊,而是凌母,“贺煜吗,你快点过来xx医院,芊芊小产了,还血流不止,医生说有可能是血崩!”
小产!血崩!
顷刻间,贺煜仿佛五雷轰顶,笑容从俊颜消失,面色刷地转白。
“煜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张阿姨急忙问。
“芊芊小产,血流不止。”
张阿姨一听,顿时也身体重重一晃!见贺煜已经往外冲,她也赶忙跟上,“煜少,你还没换衣服,天气凉,先添件外套。”
贺煜停下,跑到衣柜那,也顾不得太多,就那样当着张阿姨的面,转身对着衣柜,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同时叫上张阿姨,“阿姨,你跟我去,跟我去……”
低沉的嗓音,是那么的颤抖,前所未有的颤抖。他拉起张阿姨,跑出房外,直奔二楼,使劲拍打父母卧室的大门,“妈,开门,快开门。”
说罢,他还用脚去踢。
没多久,紧闭的房门打开,开门的,正是季淑芬。
“芊芊小产,有可能会血崩,我和张阿姨现赶去医院,你上去看着琰琰!”贺煜简单精要,快速交代完毕,不待季淑芬给回应,叫上张阿姨,继续往楼下奔,驾车出发前往医院。
他把车速调到最高,车子如受飓风推送,在宽敞的马路上飞速驰骋奔腾。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张阿姨,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天空中飘飞,吓得脸都白了,使劲拽住车门上的把柄,心惊胆战直喊道,“煜少,别开这么快,注意安全,慢点,慢点啊……”
贺煜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将油门踩到最尽,幸好此时深夜,也幸好老天慈悲,他总算平安无事地赶到医院。
急诊室里
凌语芊躺在病床上,长时间的身心俱痛,已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尽管此刻血已经制止,可她还是浑身无力,了无生气。她的手,一直轻轻搭在腹部,脑海无法自控回想刚才的情景。
她痛得死去活来的过程中,再一次想起了父亲的出轨,想起贺煜这两个月来是如何折磨她,那一刻,她好想就此死去,一了百了,做到真正的解脱,然而,除了这些让她痛苦憎恨的东西,还有更多的,是令她不舍的人。
她不能抛下可怜的母亲和薇薇,不能抛下那哺出生不久的儿子!这三个人,已经足以顶替一切!
因此,她最终还是努力坚持着,支撑着,凭借一丝薄弱的意志,不让自己放弃,以致此刻,总算保住性命,只可惜,那个意料之外的胎儿,化为血水流走了。
三个孩子,最终留下的,却只有一个!
第一个的时候,她苦苦哀求母亲,渴望能保住她和天佑的爱情结晶。
分娩生琰琰的前夕,她历尽艰辛,承受非人的苦痛和磨难,坚持把琰琰生出来。
唯独这一个,她似乎没有想过要保住他,因为意外太突然,根本没时间让她去做决定!也因此,她的感觉和上次那个不同,除了痛,她还多了一份内疚,天意要她,永远亏欠这个胎儿!
对不起,对不起!
她紧咬着唇,在心里,默默地说出这三个字!刚停止不久的眼泪,再一次从凌语芊眼角滑落而出。
至于凌母和凌语薇,也都满面泪痕,眼睛红肿,心有余悸。特别是凌母,简直痛不欲生。丈夫出轨,她像是死去一半,如今更宛如魂飞魄散了。
大女儿对父亲的期盼和敬仰,她一直明白,只不过,因为忽然遭到丈夫背叛,她陷入自己的悲痛中,没有想到女儿,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
医生说,女儿流产,有几个原因造成,一是伤心过度,二是性生活太频繁,三是心中郁结太过深厚。医生还说,由于这次的流产血崩,女儿将来,可能无法再怀孕了!
因为潜意识里一直渴望女儿幸福,她便认定女儿过得很好,而实际上,过得一点都不好,那些苦难根本没结束,一直都在围绕不去。
老天爷对她无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对芊芊和薇薇也要跟着命苦?假如她死了,是否可以给两个女儿换得幸福?可是,没有看到她们幸福,她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想罢,凌母再度热泪盈眶,握住凌语芊的手,不断轻揉,不断摩挲,模糊视线里映着女儿苍白憔悴的容颜,更是让她柔肠断了一寸又一寸。
这时,急诊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那个高大的人影,总算出现!
打一进门,贺煜目光就牢牢锁定在病床上,那么脆弱的影子,让他心如刀绞,内心依然焦急如焚,但他却不敢再往前迈进,他竟然在想,她是不是死了,他害怕靠近看清楚后,感觉不到她的任何气息。
“姐夫!”凌语薇已经迫不及待地呐喊出来。
凌母也回头,依然满眼是泪。
唯独凌语芊,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也不动。
贺煜缓慢的脚步总算继续,一步步地往病床靠近,停下之后,先是静静注视,少顷,高大的身躯蹲了下来,大手迅速握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一滴热泪,自他眼角滚出。
“对不起!”饱含悔恨的道歉带着浓浓的悲痛,发自他低哑的嗓音,他拉起她的手,放到他的脸上不停摩挲着。
可惜,床上的人还是无动于衷,她有呼吸,有思想,奈何听不到他的话,感受不到他的触摸。
“得知你要离开,我慌了,我想过无数种办法希望能留下你,最终却只有这种觉得可行,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贺煜继续悔不当初地赎罪,为了得到她的原谅,他甚至连李晓彤的事也解释了。
他若无旁人,再也不顾什么面子尊严,不断诉说和恳求,只望能得到她的原谅,能让她睁开眼看他一下,甚至,手指能动一下,让他确定,她听到他的话!
然而,还是可惜……
帅气的剑眉,就那样深深皱了起来。他继续悲伤懊恼了片刻,随即侧目看向凌母,询问凌语芊的情况。
凌母只悲伤看着她,一时无法言语。
正好,医生进来了,而医生的汇报,彻底将他打入了万丈深渊!
无法怀孕?
不,不!
他腾地起身,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厉声咆哮,“什么叫做不可能,别人流产都没事,为什么偏偏她无法怀孕,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们失责,怠慢了她,是不是?”
医生是个妇女,顿时被他那骇人的样子给吓到,直到张阿姨出面,劝住贺煜,贺煜松开医生,医生这也才硬着头皮补充,“很抱歉,但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凌小姐的情况与别人不同,她体质本来就不好,刚生完宝宝,照理说至少半年才能再怀孕,然而……再说这怀孕的过程理应节制性生活,可实际上……”
医生点到即止,不敢再往下说,因为她担心,会不会被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给弄死。
不过,医生的害怕是多余的,某人脑海已被她的补充解释装满,他要弄死的人,是他自己!他恨不得杀了他自己!
一只拳头,毫无预警地,重重捶打在急症室的墙壁上,轰的一声巨响,把室内所有的人都震住!
张阿姨赶忙跑过来,使劲挽住贺煜的手臂,“煜少,别激动!医生,他流血了,快给他包扎,快……”
医生仍惶恐不已,但还是打电话叫护士过来,给贺煜包扎伤口。
张阿姨寸步不离地守在贺煜身边,又是安抚道,“煜少,你先别担心,万事皆有可能,芊芊吉人天相,老天爷断然不忍心剥夺她这个权利,以后只需好好休养,加上如今医学昌明,你们还会有宝宝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