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煜扬了扬手,睥睨着他,“怎么了?怕我还不起?”
池振峯一愣,语塞。他当然不是这样想,他只是觉得,总裁的想法不会这么简单的,他觉得总裁似乎别有目的?
“好了,别婆婆妈妈了,快去办吧,他等着要钱呢!”说到最后,贺煜语气突然怪怪起来,根本不似在关心和紧张凌云霄。
池振峯依然满腹不解,但也还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对了,这事别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她!”贺煜猛地又开口叮嘱,那个她,指的是凌语芊。
池振峯讷讷地点头,继续神色复杂地凝望了贺煜数秒,退了出去。
贺煜暗黑深邃的双眼,静静追随着池振峯的背影,最后,停在空荡无人的门口那,眸光越发诡异,渐渐地,自信冷冽的唇往上翘了起来。
大胆妄为的小东西,这次看你还怎么任性和逞强,你,注定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凌语芊,继续为贺煜的霸道和可恶感到生气,见工作上不再有重要的事,便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辞别同事,离开公司,先是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一阵,到了差不多下午五点钟才回到家,谁知迎接她的,是另一个几乎令人崩溃的局面。
空旷的客厅,气氛异常凝重,母亲和薇薇面色都已大不相同,薇薇的脸上还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而且,原本去了香港“做生意”的父亲,竟然也在!
他本是垂头丧气地埋首膝盖间,见到凌语芊回来,迅速坐直身子,急声嚷道,“你回来正好,快打电话给贺煜那混小子,叫他跟香港那边的财务公司证实他就是我的女婿,现在他们说我撒谎,要我立刻还钱,不然叫黑社会对付我!”
凌语芊正在迈动的脚,顿时因为这番话而停了下来!峨眉蹙起,美目瞠大,难以置信地瞪着父亲,而后,气急败坏发出一连窜的疑问,“爸,你说什么?什么财务公司?你不是去香港做生意的吗?怎么会跟财务公司扯上关系,你为什么要和他们借钱!”
可惜,凌父既不回答,也不解释,还显得不耐烦起来,“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只需叫他跟那人澄清和证实一下就得了。”
凌语芊眉儿皱得更紧,不由也赌气道,“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和他说!”
“你……”凌父顿时来气,忿忿然地嘀咕两句后,勉强地道,“我借钱就是为了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不是有20万吗?干吗还要跟财务公司借,就算真的要借,你也该先打电话回来和我们商量一下,你在那边又不认识多少人,万一被人骗了呢?”凌语芊就事论事,继续抱怨。
“商量?我做生意几时需要和你们商量了?你一个小女孩懂什么,别忘了是我赚钱把你养大的!”凌父则更加羞恼,还又翻起旧账,“想我给你好吃好住供你念书,本来还指望你争气点,谁知你鬼迷心窍,被那混小子骗了人和心,害得我倒霉。好了,废话少说了,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赶紧照我的意思去办!”
奈何,正受过种种打击和悲痛的凌语芊,这次不再言听计从,也毅然固执坚持着,“你不和我说清楚,我不会照办!”
“你……”凌父下意识地扬起了手。
凌母总算出面,及时挽住丈夫的手,苦苦哀求,“云霄,你就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吧,算我求你了,就算芊芊和贺煜说,也总得有个缘由经过的对不,万一贺煜问起,芊芊起码晓得怎么帮你维护啊!”
“爸爸,您告诉姐姐吧,薇薇也求求您了。”凌语薇尽管不是很懂这些事,但也跟着母亲央求出来,由于刚才被父亲呼喝过,样子还是怯怯的。
凌父瞪着她们,又瞧了瞧依然一派顽固的大女儿,略作犹豫后,便也如实道出真相。
原来,他去香港并非所谓的做生意,而是去跟人家赌球,赌外围,不但把带去的20万输掉,还和高利贷公司借钱。
凌语芊霎时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就猜到是这样的!
凌父倒一点后悔或自责也没有,还大言不惭地再次催促,“现在都清楚了吧,可以和那混小子说了吧,对了,叫他尽快还给人家,因为那间公司规定一旦逾期超过一个工作日,会大大降低客户的信誉度,以后借钱就没这么容易了!”
凌语芊彻底地大失所望,痛心疾首和难以接受地瞪着父亲,就好像,眼前的人并非她的父亲。确实,她真的无法相信父亲会变成这样!曾经在她心目中威武能干的父亲,如今竟像个毫无作为的无赖和流氓!像是一坨烂泥!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他还要惩罚她当年对他的“忤逆”吗?还有,他刚刚说什么信用度,难道他还想着下次再借!
不,自己不能任他再这样胡搞下去,绝对不能!凌语芊于是决然拒绝。
本是满怀期待的凌父见状,暴跳如雷,“你说什么,你不帮我?你竟然不肯帮我?不就是五十万吗?那对贺家来说根本就九毛一牛,就算贺煜,他个人财产也不下十亿的!”
“对,你说的兴许都对,但那是他的钱,与我无关。”凌语芊继续板着脸。
“怎么会与你无关,他的不就是你的,你只要对他撒个娇,别说一百万,就算一千万也会给。”凌父则自发其词,说着还忽然责怨起来,“人嫁豪门你嫁豪门,人家哪个不是金矿银矿的,就你最窝囊,每次不是十万就是二十万,为什么你就不能和他要多点,他有的是钱,你用得着为他省吗。”
呵呵……刹那间,浓浓的悲哀和苦涩从凌语芊的心底凉到了全身!
望着不可理喻、完全变了一个样的父亲,她真恨不得跟他真实地吼出来:爸,你知道这些钱我是怎么得到的吗?即便是让你感觉很不屑的十万二十万,也是我含着泪和痛,受他身心羞辱和蹂躏得到的!假如你知道这些真相,你还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埋怨吗?估计会吧,因为你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是那个疼我爱我,视我为掌上明珠的慈爱父亲,你也就不会再替我感到伤心和难过!
忽略不顾凌语芊“怪异”的注视,凌父又是自顾地念叨,“别说我不提醒你,你不要他的钱,他将来也会给其他女人花,所以说,你真是个笨蛋!”
凌语芊瞬时又是悲哀一笑,终尖起嗓子吼了出来,“对不起爸,我想我帮不了你,因为,我已经和他提出离婚了!”
凌父仿佛五雷轰顶,被震住了好几秒钟,难以接受地大嚷,“你说什么,你竟然和他提出离婚?你说真的?真的?”
凌语芊不再吭声,但那坚定的神态已经表明一切。
凌母于是补充道,“云宵,是真的,你别再糊涂了,以后别再仗着有贺煜而乱来……”
“鬼扯!不,我不信,我不同意!”凌云宵叫得更大声,简直要拆了整个屋子,横眉怒目指着凌语芊痛骂,“你这笨蛋,你到底是不是也烧坏了脑子?当年,我千方百计阻止你和那小子来往,你却死活不肯,如今你竟主动提出离婚,你……你……”
他气不过,把怒气发泄在凌母身上,“看你生了什么女儿,你这没用的东西,净给我生白痴!”
说罢,他对周围的家具电器等胡乱踢一把,在霹霹啪啪声中留下一连串的咒骂,然后怒气腾腾地冲出了家门。
整个空间,死一般的沉寂!
好一会过后,凌母视线自门口收回,同时也将担忧和悲愁隐起,满面内疚地看向凌语芊,欲言又止。
凌语芊缓缓走近凌母,拥住凌母单薄的肩头,静静传送着疼惜和安抚,少顷,转为搂住被吓坏了的薇薇,还叫薇薇帮忙收拾东西,借此淡化薇薇心中的惧怕。
凌语薇继续战战兢兢了片刻,在凌语芊的再三安抚和鼓励下,便也跟着收拾起来,渐渐凌母也加入,大家花了十来分钟,总算把客厅变回原形。
紧接着,凌母去准备晚餐,凌语薇看电视,凌语芊则回卧室。
她和衣躺在床上,反复斟酌父亲告知的那些话,渐渐发现了疑问。
虽然g市和香港向来合作甚密,但父亲已经颓废了几年,突然间跑去那边炒股赌球,有成本带去还好说,这要是借钱的话,那些财务公司不可能如此草率,他们兴许会认识贺煜的大名,可父亲只是口头提出,没有真凭实据,财务公司又怎么会信了呢,除非……除非他们得到贺煜的亲口验证和许可!
明知这样会害了父亲,贺煜却依然赞同财务公司借钱给父亲,他到底居心何在?
凌语芊想罢,马上爬起身,拿到手机拨给贺煜。
电话响了大约七、八下,就在她准备放弃时,贺煜总算接通,却是一声不吭。
凌语芊也沉吟了几秒,吸了吸气,毅然问了出来,“是不是有个香港财务公司跟你说我爸借钱,用你来担保?”
电话里还是鸦雀无声,贺煜静默依旧。
凌语芊也不管,继续不悦地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欠了香港一家财务的钱,人家要追他立刻还钱!”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欠了五十万。”贺煜总算开口,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凌语芊于是被气得脸色涨红,呼吸加重。他,果然是故意的!
“怎么了,担心我还不起,放心吧,既然他用岳父的身份借钱,我这个女婿自然会帮他还。”贺煜接着说,还故意把岳父女婿加重了语气。
凌语芊才不领情,气急败坏地提醒他,“你明知我们就要离婚了,你竟然还这样!”
“离婚?你确定?那我就不是他的女婿,也就没理由帮他还债了。到时,他只能等着被财务公司一轮追杀,听说有时候为了追回借款,他们什么手段都会用上。”
“你……你到底想怎样。”凌语芊更是气得嗓子发抖,忍不住对着手机怒吼。
贺煜却仍无比淡定,说得诡异,“我想怎样?你知道的。”
“你简直就是人渣,是魔鬼。”
贺煜非但不恼,反而意味深长,“你和你的三八朋友私底下不是叫我变态大色狼的吗,怎么突然改口了?对了,大色狼饿了,你识趣的话就乖乖回来,把大色狼喂饱,让大色狼满足的话,别说50万,500万都可以给你。”
说到最后,他嗓音更低更沉,隐约传出了**的味道。
凌语芊怒火更是飙升到极点,果然是个大烂人,下流卑鄙的大色狼!
“你,休想!这辈子都别想再碰我,要碰,找你的李晓彤去!这婚,我是离定了!”
拼尽全力吼出这句话,凌语芊挂了线,连带手机也被她扔到床褥上。
她越想,越是羞恼愤慨,不久又重新拣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不守信用的大坏蛋,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这次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了!
发了短信,她彻底将手机抛开,下床走到窗口处,拉开窗户的玻璃,闭眼静思,直到母亲来叫她出去吃饭。
洁净的饭桌,已经比以前崭新宽大许多,桌面的饭菜也比以前丰富多样,然而用餐的人依然只有她们母女仨。
父亲自刚才出去后,一直没回来,母亲打过电话,也联系不到。
“芊芊,夹多点菜,妈记得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凌母尽量显得若无其事,招呼凌语芊夹菜。
本是低头默默吃着饭的凌语芊,抬眸,回母亲浅浅一笑,接着夹起一些菜,先是放到薇薇的碗里,而后轮到母亲,安抚出声,“妈,您别担心,爸欠的这笔债,我会替他还的。”
果然,凌母立现惊喜,迟疑地问,“你……你说真的?你真的还肯帮你爸?”
凌语芊抿唇,点了点头。父亲确实不争气,但终究是自己的父亲,不管他变成怎样,都无法抹灭他曾经对自己的疼爱与抚养。而且正如他所说,他变成这样,多少也与自己有关,故自己不能弃他不顾。
“可是芊芊,你不是决定要和贺煜离婚的吗?那你岂不是又要……”凌母猛地又道,恢复了忧愁的神色。
凌语芊略微怔了怔,解释,“我会找别人帮忙。”
“找别人?谁……你准备找谁?你还认识其他朋友能帮到我们?”
凌语芊再一次颌首,语气坚定,“妈,总之您别太担心,这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凌母心中仍旧满是不解和忧虑,不过也没再多说,把话题转回到晚餐上,“好,妈知道了,那先吃饭吧。”
接下来,大家都默不做声,各有所思地吃着饭,结束后,凌语芊重返卧室,开始思忖着有谁可以帮自己这个忙。
首先想到的,自是最好的朋友冯采蓝,但很快就排除掉。紧接着,想到贺熠,可她又不希望他因此受到贺煜的任何仇视。池振峯亦然。至于肖逸凡,事业才刚起色,就算有心帮忙,一下子恐怕拿不出这么多钱。
最后一个人选,便是高峻。
在金钱上,高峻绝对有能力,且他不惧贺煜,找他帮忙,似乎最适合不过。
只是,他和她的关系,既不像贺熠的一见如故,又不像逸凡的惺惺相惜。彼此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都数得完。他当真会借吗?另外,即便他肯,她有理由接受吗?然而,假如连他也排除掉,她还可以找谁?
在一番苦苦冥思和犹豫揣摩当中,凌语芊终究还是拨通了高峻的电话,支支吾吾地说明来意。
幸运的是,高峻一口答应了,什么也不问就答应了。
“行,我明天上午给你,你是要支票还是现金?”极具磁性的嗓音果断无比,那是对她的信任和关心。
凌语芊即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好一会,才答,“我先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是打算先问问你能不能帮这个忙,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到。”
“不用打算的,芊芊,以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尽管找我,我一定会帮,一定能帮。”高峻依然温柔不已。
凌语芊心头激动再涌,“嗯,谢谢你高峻,以后应该不用了,还有,钱我会尽快还你。”
高峻又是呵呵一笑,善解人意地先提出辞别,“那我不妨碍你了,你好好安排一下,然后告诉我。”
凌语芊樱唇颤抖,觉得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他说,但嗫嚅了数秒后,便也顺势道声再见和晚安,结束通话。
她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母亲,又事不宜迟地与母亲打电话和发短信找父亲回来。
到了差不多十点钟,父亲总算归来,带着一身酒气,整个人醉醺醺的,走路跌跌撞撞的,看来又是喝了不少,不过他神智尚且清醒,手指着凌语芊,断断续续地呢喃,“算你有孝心,算贺煜那小子也还有点良心。”
凌语芊略作思忖,毅然澄清,“爸,这笔钱,不是和他要的,是我跟另一个朋友借的。”
果然,凌父浑浊迷离的眼霎时精明了不少,挑起眉头,“什么?不是那小子给的?你还有哪个朋友能借你这么多?以前怎么不见你提这个豪气的朋友?”
“我们才认识不久。”凌语芊讷讷地解释。
“才认识不久?认识不久肯借你这么多钱?那一定是男的了?莫非……”凌父神色一闪晃,“该不会你也发觉到贺煜那小子不值得你爱,于是与这男的搭上,才对贺煜提出离婚?”
凌语芊一听,一阵羞恼,正欲辩解,却又闻父亲继续做声,“能一次性借你这么多钱,看来对你还不错,至少,比贺煜那小子大方!俗话说,男人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肯花在你身上的多不多!既然你想和贺煜那小子离婚,那就离吧!反正我也一直看那小子不顺眼,当年要不是他害我,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凌父始终记得,当年的“天佑”,是他的克星!
凌语芊内心却是不胜悲哀,但也没多加解释,只当父亲是喝醉了的胡言乱语,再说,目前的情况不宜节外生枝,首要的是先把这笔债解决。
于是,她询问父亲当时是如何与财务公司签订还款的事宜,高利贷果然名不虚传,就这样一天时间,利息去了两万,等于明天连本带利要还52万。
幸好她之前因为工作的关系,预先签去香港的签证还有两次没用,故她决定明天带着现金,与父亲去一趟香港,当场把钱还给财务公司,拿回欠条,彻底了断此事。
父亲已经沉睡过去,母亲和薇薇安顿他上床,凌语芊便再次打电话给高峻,说自己明天上午需要五十万现金。
得知她要现金,且还亲自带去香港,高峻终于发出了疑问。
感受着他的极其关切和担忧,凌语芊便也避重就轻地如实相告。
高峻听罢,想也不想就提出陪她一起去香港。
凌语芊先是怔了怔,随即婉言拒绝,“高峻,谢谢你,不过真的不用再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高峻也赶忙道,语气越发认真,“芊芊,我们是朋友的吧,既然是朋友,又怎会存在麻不麻烦。所以,别客气了,让我帮你帮到底。”
凌语芊又是愣了片刻,沉吟地道明原因,“高峻,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我跟你借钱的事,我不希望被贺煜知道。另外,我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听到此,高峻终于作罢,“行,那我不去,我安排两个人暗中护送你们。”
“呃,也不用,真的不用太担心。”凌语芊继续拒绝,为了令他彻底放心,她甚至撒了一个谎,“其实,这几年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去香港,对那边已经很熟悉。我还了解过这间财务公司的情况和背景,所以,我和我爸去就行了。”
实际上,凌语芊对此行的确没有多大担忧,她觉得,既然这是贺煜故意的,那就代表这间公司会看在贺煜的份上,不会对她怎样。至于路途中,保持低调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啥问题。
在凌语芊的坚持之下,高峻彻底妥协,与她约好明天给钱的时间和地点便体贴地收线,让她早点休息。
凌语芊呆愣了一会,稍做收拾,早早上床,还不用很久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醒来后,她突然接到高峻的电话,说他已经直接把钱带到她家楼下,正在小区内的假山旁等她。
凌语芊心头微颤之余,赶忙下去,一碰面就急声道,“不是约好在你公司见面的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相较于她的神色惊慌,高峻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微笑着解释,“你不是不想被贺煜知道吗,我想由我偷偷过来这儿,更不容易被发现。”
凌语芊一听,便也觉得有理,不禁暗暗钦佩和感激高峻的巧妙安排,从他手中接过装满钱的沉甸甸袋子,并没有立即辞别,而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高峻继续笑意满盈,一会,提醒道,“我先不妨碍你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早点出发早点回来。有事,随时打给我。”
凌语芊颌首,再给他一个感激的注视,提着那沉甸甸的五十万,转身朝大厦内走去。
回到家,父亲刚好在母亲三番五次的叫唤中醒来,见到她带回来的钱,他两眼发光,下意识地伸手过来。
凌语芊迅速避开,严肃地道,“爸,这钱您不能动,您去洗漱和吃早餐吧,我们早点出发。”
“芊芊说的没错,你们最好能赶在人家中午下班之前搞定,然后在那边吃个饭,尽快搭车回来。”凌母急忙附和。
凌父一脸不悦,分别给凌母和凌语芊一瞪,念念叨,“你们用得着把我当犯人或小偷一样防备吗,我不过是想瞧一眼而已,不就是五十万吗,想当年再多的现金我都见过呢。”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看,快去洗漱。”凌母挽住他的手臂,往洗手间走去。
凌父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也随着迈起步来,不过走着走着又突然回头,漫不经心地对凌语芊道,“这钱是你那个朋友带来的吧,怎么不叫他上来坐一坐,顺便让我看看他。你老爸我是男人,又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什么人该嫁,什么人不该嫁。”
瞧他这语气,是完全把贺煜轰出局了。
凌语芊怔了怔,讷讷地道,“他知道我们要赶着出门,且他本身也有事情忙,您真要见的话,下次吧。”
凌父眯起眼,睨视着凌语芊,似乎在探究她话中的真实,稍后,扭回头去。
凌语芊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也急忙回卧室,再收拾一番,重返客厅时,父亲已经梳洗完毕,大家一起吃早餐,最后,在母亲的叮嘱声中,她与父亲离开家门,乘坐直通车抵达香港,来到那间财务公司。
那些人并不认识凌语芊,都纷纷为她绝美的容貌和脱俗的气质慑住,特别是男职员们,更是看傻了眼。
对这样的目光,凌语芊并不陌生,但或许今天有任务在身吧,她不由起了慌乱,本能地抓紧装满重金的手袋,极力佯装镇定,对他们说明来意。
本来,看到年轻清纯、貌若天仙的她出现于此,那些人已觉很诧异,此刻得知她是来还钱的,更是深深惊叹,个别的人,这也才把目光转到凌父身上,渐渐有了印象,将他们带到公司其中一名主管面前。
经过半小时的操作,整件事总算了结,踏出公司所属的大厦门口时,凌语芊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而凌父,神思恍惚,也隐约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凌语芊侧目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挽在他的臂弯,指着大厦旁的小公园,“爸,我们过去坐一坐吧。”
凌父定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然后也不做声,抬步随她走,进入公园,在一张石凳坐下。
凌语芊先是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父亲,然后自己另拿一瓶,喝了几口,注视着父亲,道出一句,“爸,对不起!”
凌父握住矿泉水瓶的手,倏忽一抖。
凌语芊语气幽幽,自顾往下述说起来,“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听话,连累您公司破产,故我发过誓,将来不管多辛苦和劳累,都会好好孝敬您和妈妈,务必将这个家好好经营下去,不求荣华富贵,但愿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凌父从怔愣中回神,但并不言语。
凌语芊继续一脸认真和凝重,开始转向规劝和恳求,“不过我也希望爸别再自暴自弃,对当年的事,爸不妨把它看成是命运里的一个劫,因为这个劫,我没有听从你的安排,导致那样的结果。如今,这个劫过去了,您应该振作起来,别再沉迷一些投机取巧的事,因为,下次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帮到您!”
“不知道有没有能力再帮我?你不是又找了一个新男朋友吗,他不是很豪气吗,怎么帮不了我!”凌父总算吱声,一如既往的气急败坏。
凌语芊稍做思忖,坦白了出来,“我与贺煜,是再也不可能了。至于这次借钱的朋友,真的只是朋友,或许您会觉得单凭这样的关系他肯帮我是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打从三年前认识天佑,直到现在我再次与贺煜在一起,给了我太多太多的伤害,我不打算再碰感情,至少,未来的几年都不会碰,这说明,我们再也没有靠山了。”
凌父的表情,已经变得目瞪口呆。
“其实,爸您只需回想一下,便能看出这些投机取巧的东西并不适合您。假如您真的想做正紧生意甚至东山再起,我身为女儿,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帮您。我已经不再您当年心目中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我已长大,这几年,当你一败不振、自暴自弃的时候,正是我努力而艰辛地撑起这个家,所以,很多事情你可以跟我和妈妈商量,我们能给你好的看法和意见。当然,我也希望……希望您能再疼我一次,别把我逼上绝路。这些年虽然练就了我的坚强,但也积累了不少伤痛,加上我终究年轻,终究是个女孩子,恐怕承受不了毫无休止的折磨,到时就真的没人能再帮您了!”
连番话语,语重心长,这是凌语芊头一次坦白于父亲。曾经,面对父亲的抱怨、责骂或愤怒,她总是选择了默默承受或逃避,如今一切都将改变,她的人生也将转向一个新的历程,故她决定说出这些心里话。
看着女儿凝重严肃而又隐约透着伤感惆怅的面容,凌父则彻底震住了,心房顿如暗潮汹涌,迭拓起伏。
印象里,女儿乖巧懂事,无忧无虑,那张漂亮的小脸儿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小的时候爱窝在他怀中撒娇,读初中后,改为挽住他的手臂,自信而愉悦地跟他说,她这次考试又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然后顺势提起她的梦想——将来要成为著名的画家,要开最有欣赏价值的个人画展。而他每次都是哈哈大笑,自豪地附和,“行,爸爸支持你,赞助你!”
然而不知几时开始,那个娇俏的可人儿再也没有出现他的眼前。她出落得越发标致,绝色的容貌依然是他身为父亲的骄傲,可那隐藏在年轻外表底下的落莫和沧桑,是他深感痛惜与心疼的,这些年的苦难,已经把纯真和快乐一点点地从她身上磨掉,剩下的,只有受贫困生活折磨而留下的一个又一个伤痕。
各有所思的父女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好久过后,直到凌语芊的手机突然作响。是贺云清打来,跟她最后落实去北京的事。
凌语芊调整一下复杂的心情,平静而坚决地给出最终答案,“爷爷对不起,我想我不去了。”
电话里头,蔓延起失望和怅然的气息,数秒后,贺云清遗憾地应道,“好吧,那爷爷不勉强你了。”
失落而无奈的嗓音,令凌语芊脑海忍不住勾勒出贺云清此刻的模样,心中很是难受,可最后,她还是极力忍住了,避免自己于心不忍而改变主意,她急匆匆地挂了线,然后,叫唤父亲,“爸,我们去吃饭吧,吃完就出发回家。”
话毕,她站起身,先行走了起来。
凌父依然满眼深暗的神色,凝视着凌语芊单薄的影子,随即也起身跟上去……
同一时间,g市。
贺煜的办公室仿佛成了一间冰室,整个空间阴寒,冰冷,寒意逼人。
他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宽大办公椅上,浑身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怒气。
池振峯隔着办公桌坐在贺煜的对面,俊颜格外沉着和凝重,迷人的桃花眼涌动着慌乱之色。其实,决定告知这个“坏”消息时,他就知道结果会很严重,但此刻到了真正面临,还是难免感到战颤。
带着危险的空气继续悄然地流窜着,双方又是静默了片刻,池振峯清咳一下嗓子,故作轻松地劝了出来,“总裁,其实我觉得你亲自出面挽留yolnd比这个办法还管用,既然这次的计划无法成功,您不妨试着直接找她,让她知道您很在乎她,她喜欢您,一定会被感动的……”
“谁说我在乎她!”贺煜也发话,冷冷打断了池振峯的述说。
池振峯怔一怔,不由得暗暗嘀咕:明明就是在乎,还否认,地球人都知道你在乎她呢!表现得那么明显!
“你受我器重,其中一个原因是你极强的办事能力和少管闲事,但我越来越发现以前对你的评估似乎有失误!”贺煜批评出来,把一切归咎到池振峯的身上,“你不是誓言旦旦地跟我说万无一失,说那财务公司的老板是你的朋友,一旦有什么消息会立即通知你的吗?怎么结果又忽然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让她把钱给还了?”
池振峯心里又是一阵郁闷,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财务公司本来就是催人还钱的,如今客人有钱还,当然不可能阻止。yolnd那边,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以为她怎么也会先跟总裁借钱,谁知她竟能自己筹到,还又刚好碰上我朋友今天有突发事情,来不及交代那个主管,等到我朋友回公司发现这事,为时已晚,这只能说……是天意!”
说到最后,池振峯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贺煜还是听到了。天意!他即时冷笑,然后咬牙切齿,见鬼的天意,去他妈的天意!
“借钱给她的人,当真不是你?”他质问出声,寒冷的眸光箭一般的锋利。
池振峯赶忙澄清,“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就算我有一百个胆,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帮她!”
“那是谁?帮她的还有谁?”贺煜又道,其实内心里憋闷懊恼的很。
可恶的小东西,本就到处招蜂引蝶,能帮她的人,又岂会少!都怪自己,一直不肯正视这个问题,自欺欺人地认为,除了自己,不会有人能帮到她!
还可恶的是,她竟然晓得不让他知道,直接用现金还款,导致他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亏他还一直叫她小笨蛋……哼,她根本就不是小笨蛋,她精得很呢!
瞧着贺煜俊脸上瞬息万变却都是很吓人的表情,池振峯心中惧意无半点消退,愁眉苦脸苦苦冥思这事如何逃脱,正好,贺云清出现!老天爷大发慈悲,安排贺老先生出来救他暂离苦海了!
刚踏进门的贺云清,并不知晓实情,只觉室内的气氛很严肃、沉重,以为是工作上出了问题,不由关切询问,“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难倒你们了吗?”
贺煜回过神来,对贺云清的出现先是愕然一下,随即漫不经心地道,“爷爷有事?”
贺云清稍顿,下意识地瞧了瞧池振峯。
贺煜见状,遣退池振峯。
池振峯尽管略觉好奇,但此时此刻,心想走为上计,便不多琢磨,如获大赦地朝贺煜大声应是,且对及时出现的“救命恩人”贺云清敬重一鞠,快速离去。
心情郁闷的贺煜,并没像往常那样起身迎接和招呼贺云清,庞大的身躯仍稳稳占据着整个大椅,再一次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贺云清。
贺云清也不多加讲究,在他对面的另一张椅子坐下,若有所思地回望着,缓缓说道,“刚才语芊在电话中跟我确定,她不去北京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如一个深水炸弹,把贺煜炸得,由头伤到脚!
冷峻的面容,像是真的被炸弹的浓烟掠过一般,分外黑沉,怒火攻心之下猛地抓起桌面刚换不久的新笔筒,朝着旁边的墙壁狠狠砸去,丝毫没有顾及,爷爷正在他的面前。
对于孙子的罕见失控,贺云清满腹悲愁,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心里明明在意得很,为何偏要抱着那虚有的自尊!
他叹了叹气,又道,“阿煜,爷爷能帮你的,只有如此,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贺煜继续沉怒了少顷,忽道,“是否我不去的话,她会去?”
贺云清错愕,“你不去?不是决定好这次顺便开始北京的投资吗?你怎能不去?再说就算你不去,我也不敢保证语芊会去!”
贺煜薄唇又是一紧,几乎抿成了一条线,眸色更深,深不可探。
贺云清再度做声,语重心长地留下最后一句话,“距离去北京,还有四天时间,想要挽救并非完全不可能,但这要靠你自己了,孩子!”
说罢,他起身,准备朝外面走。
“爷爷,请等等!”贺煜及时喊住他,在他回头后,迟疑地问了出来,“您最近有没有借过钱给她?这两天,有没有借过钱给她?”
“借钱给语芊?语芊需要钱吗?她发生什么事了?”贺云清折了回来。
贺煜不答,凝望着他,数秒,再道,“没……没什么,我问问而已,她没有发生什么事,爷爷您去忙吧。”
贺云清眼中迷惑不减,又是停留了片刻,终心事重重地离去。
贺煜整个身躯也随即往后靠,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看着那组熟悉的号码,但最终,还是没拨打出去。一会他从办公桌后走出,缓缓来到窗边,俯视着楼下路面的车水马龙,继续陷入沉思当中……
南方的深秋,尽管白天太阳很大,但到了夜晚,凉风习习,让人感到一丝清爽沁透心间。
凌语芊走进小区后,并不急着回家,而是沿着小区漫步,边感受那微风袭来的清凉感觉,边思忖连连。
今天下午从香港回到g市后,她接到采蓝的电话,说想约她吃晚饭,她便也不推迟,如期应邀,席间顺道谈起这次的事。
采蓝得知她毅然坚持不找贺煜求助,对她大大称赞和支持,又听是高峻帮忙度过这次难关,更是无比兴奋和激昂,还开玩笑叫她不如就和完美的高峻在一起得了;最后,当又得知她已彻底回绝了这趟北京之旅,先是替她惋惜,继而给予安抚。
整个过程,凌语芊都心情复杂,神思恍惚,偶尔会想起自己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即便是现在,心中依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三年半的感情,那么的刻骨铭心,还以为会天长地久,最终却还是逃不过分手的下场。
犹记得,和天佑相恋期间,她曾想过将来要是和他分手怎么办,心想必定柔肠寸断,而事实也是如此,一想到将来再也见不到他,她感觉自己的生命似乎走到了尽头。
自己的生命,本是父母赐予,却是依附他而存在!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
天佑,你可不可以回来?天佑,你还能变回以前那个令我深深迷恋和眷恋的爱人吗?天佑,你还能回来吗?
凌语芊在游泳池边停下了脚步,仰头凝望着寂寥深广的夜空,绝色的容颜渐渐露出了一抹凄然苦涩的笑,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傻,总是这么痴呢?
徐徐的晚风,继续一缕一缕地拂来,凌语芊从悲伤中清醒,准备回家,可走着走着,惊觉周围出现了异样,确切地说,是背后有古怪,似乎有人在跟踪!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在这人际罕见的地方,她,被人盯上了!
她脸色瞬时大变,一股极强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直上脊背,冲向头顶,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冷飕飕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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