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豪门根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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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枝被儿子叼住的那一刹那间,一股舐犊之情油然而生,儿子的嘴唇软软的,舌尖温润有力,这是久违的感觉。她拍拍他的头,嗔怒着抱怨道,真羞死人了……这么大了还吃奶,可我哪还有奶水啊……水枝嘴里抱怨,心里却莫名的涌起一阵欣慰和哺育的冲动。这是作为一个母亲,一个重新找回失散的儿子的母亲的情愫。她很享受的闭上眼睛,努力回味着儿子幼小时吃奶的时光。那时,小喜嘴里叼着一个,又用手抓着另一只。当他的嘴衔住左边的奶时,眼睛的余光却不停地瞟着右边,还瞟着周围的动向,生怕那只暂时闲置的粮仓被谁抓走……儿子的神情常惹得老爷发笑,还不时过来亲儿子一口……

    此刻,小喜故伎重演,嘴里吮吸着左边,一手抓着右边的另一只,可是此刻比起过去大有不同,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那与年龄不相称的眼神。他的眼睛犹如一泓阴影之泊,带着可怖之光。他抬眼瞅瞅水枝,嘿嘿笑了。

    小喜的笑声怎么听起来那样怪异,森冷?水枝心头悸动,还没有来得及琢磨,小喜冷不防咬了一下。

    “干什么……你是狗啊……”她感到疼了,很疼。

    她下意识的推开他,可是小喜又一次靠近了,倏地一口又咬住了,就在水枝想再次推开他的时候,他狠狠地咬住,撕咬,左边的小肉球在水枝的惊叫声中被生生拽咬掉,含在了小喜的口中。

    “啊!”

    一声惨叫。剧烈的疼痛使水枝弓腰佝背,囚成一团,她下意识的手脚合并用力,给蜷缩在她怀里的儿子狠狠一推。

    这一推力非同一般,又重又狠,使出了水枝浑身的力气。

    小喜被推下了床。当时,只见茶几的腿颤动了一下,小喜只是不太响亮的叫了一声,顿时了无声息。

    水枝痛哭地闷哼呻吟着,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到腹部,再从腹部滴滴嗒嗒溅在地上,如殷红的番茄汁。她疼痛难忍,不停的呻吟,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流淌。她的胸脯在贴身衣襟内剧烈摇摆着,颤动着。

    她疼得颤巍巍,支撑着身子要下床去找药水。

    “你这个白眼狼……”水枝忍痛咬牙嘟囔着下床,她看着倒在梳妆台边的儿子,只见他的嘴边满是鲜血,一小坨红肉还含在嘴里。他的嘴角带着坏笑。水枝看着儿子愤恨不已,颤悠悠的带着哭腔说:“你个白眼狼啊,喂不家的白眼狼,竟然为了一个贱货……咬你的亲娘……”

    水枝朝儿子投去一抹哀痛怨恨的眼神,可是他看见小喜无动于衷,始终一动不动地歪靠在梳妆太边,好似睡着了一般。

    “你怎么啦?”恐惧慑住水枝,忘记疼痛,倏地扑向儿子,伸手摸摸他的脸,又下意识的试试鼻息,试着试着,她的手不动,身体僵住。此刻,她胸脯的疼痛也似乎完全消失了,只有心尖被揪紧的感觉,那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儿啊,你别吓我……”她嘶声哑气地说。

    小喜死了,从床上居高临下被重力推下来,他的头正巧碰在梳妆台的角上,后脑勺那狠狠的一击,脑内颅被瞬间撞毁,足以要了一个七岁孩子的小命。水枝搂着小喜的尸体,恐惧,悲伤,自责,悔恨……一时间天崩地裂,又一次迷失自我,失去正常思维。

    她搂紧儿子,脸贴着脸,慢慢摇晃着身子,一遍遍摇晃着,哼唱着摇篮曲……

    “睡觉了……宝宝睡觉了……”

    天亮了,水枝仍然抱着儿子,这时,小喜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

    窗外射进来一缕阳光,水枝意识迷失,神情呆滞,只是嘻嘻傻笑。她抱起小喜的尸体,喃喃道:“好啰,天亮了,我们去晒太阳哦……”

    水枝在儿子耳边喃喃细语,不停地嘻笑,摇晃着,轻轻拍打着。她意识里的儿子此刻睡着了,正在她的怀里享受着她的爱抚。她抱着他出房门,走出院门,走上马路。除了神情呆滞不同以往,就像过去一般,她抱着儿子一步一步向街上走去。

    水枝在街上出现。她怀里抱着的小喜,双眼闭着,嘴里含着一小坨带血的肉,嘴角边到脖子上有一条结痂的血迹,水枝的胸前和裤脚也都沾着已经变得乌黑的血迹和血痂。她摇晃着身子,哼着摇篮曲,一步一摇,目若无人的穿街走巷。

    “水枝!你怎么了?”

    是胖嫂在叫她。水枝目光呆滞,缓缓地走过胖嫂的身边,没任何反应。路上的行人和街坊邻居看见了水枝,走近看看,惊骇不已。

    “天啦,小喜死了……怎么死了……”

    “造孽……她恐怕又疯了……真是造孽啊……”

    水枝旁若无人地走着,抱着小喜走到了贞香的门前,径自进门,被两个日本兵拦住。这时森下来了,他走近水枝看看,还看看她怀里抱着的小喜,惊恐得神情从眉头掠过,他紧锁眉头,一手捂着鼻子。

    “她抱的……死人。她疯了!”

    水枝笑着,拿胳膊肘撞击森下说:“快进去,快带我进去找贞香。”

    森下厌恶地后退一步,手捂鼻子朝两个日本兵做了一个手势,日本兵推开水枝,不让她进门。

    “贞香,小喜睡了,你快来……”水枝大声喊。

    “滚!”水枝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日本兵推倒在地上。

    她的身子慢慢的倒地。小喜僵硬的身体被水枝紧紧的抱着,压倒在她的身上。她嘻嘻笑着,两眼看着空茫的天空,手环抱着儿子,一直没有松开。

    水枝疯了,她嘻嘻笑着,成了云江城俗称的笑邪子。

    葛宇轩和胖嫂死命从水枝的怀里抱出小喜,安葬在江边坟地,一座小小的新坟隆起。当时,水枝围着新坟又跑又笑,好象在办喜事。可是,当小喜的棺木落葬的那一刻,水枝却随后跳进墓穴,站在棺木上,葛宇轩让几个男子费了好大劲才把她连拖带拉拽上来。

    水枝从此游荡在大街小巷,河边路旁,荒芜野地,鬼畜一般的活着……

    从小喜入土那天起,高家残破的后院夜里时常闹鬼,总是不得安宁。有人看见院子里有长长短短的白幡飘飘;有人看见披头散发忽高忽低的鬼影飘忽在高家后院的竹林之间;还有人听见院子里有恶鬼在撞墙掘地……传言阴森可怖。有人说,是高老爷子不死心,带着小喜回来看望故人;还有人断言,高家的冤魂太多,聚众寻仇来了……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