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内心在挣扎,有个声音在阻止她,在呼唤她,在讥笑她:
“你和他算什么?能和他同床共寝做夫妻?不能,你有小喜在身边。”
他的头靠近她的额,嘴贴近她的嘴了。越来越近。一种濡湿温暖的味道犹如泥土的芳香和豆浆甘饴的气味,直击她的面庞,弥漫在她的周围和脑际,一下子笼罩了她。
“不,你该走了。”
“走……去哪儿?”他嗫嚅着,他亲吻着她的手,她的脸,她的脖子。“你是说去这……去这……去这些地方……还是……”他喃喃着。突然紧紧地抱住她,灼热的鼻息在她的耳边萦绕。她轻声吟叹着,大脑失去控制。他的唇越过她的下颚,轻轻的吸吮着她的脖子深处,向胸口移去……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今天晚上她可以拒绝他,这样她就可能重新一如既往的等待岁月的流逝,过上十来年,小喜长大成人,她和他圆房,成为真正的夫妻。当然,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熬过多年之后,亲情和生活的惯性会让她像那些嫁给小女婿的女人一样,守着并不相爱的小丈夫,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再一点点感受着自己作为一个成熟女人,变得一天天衰老,在正当年的丈夫面前自己日渐老去。
但是,命运现在就在她的手上,由她决定她要爱与被爱,还要去当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
是命运一再把丁一芳送到她身边来,推动她走上自己的命运之路……
人生就是这样,好像一生只为一瞬间,一瞬间决定了人的一生。
贞香心底盼望的一瞬就这样来到了。他把她从橱柜抱到灶前。就在灶膛前的柴火堆上,这对心有灵犀互相牵挂的男女,犹如干柴,被一根火柴点,这瞬间,爱的火焰熊熊烧着,火苗阵阵颤动,欣然飞舞……
火苗窜动得渐渐平息下来,他看着窗外说,月亮真圆啊,她微闭双眼附和道,今天是十五啊,就是月圆之日。
“来,”丁一芳一个激灵坐起身,“贞香,让我们记住这个日子。”
他拉起她,先在灶膛前磕了三个头,然后他嘴里念念有词。
“灶王爷,贞香和我从此结为夫妻了,来日我们再补行婚庆大礼。祈求你老人家保佑我们平安如意,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贞香怔怔地看着丁一芳,又看看小窗外皎洁的月光,这时恰有两只飞鸟掠过,发出婉转的低鸣。她拉起他的手来到窗前。
“你对月亮公公说吧。”
“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呀。”
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他点头,搂住她的腰肢临窗而立。他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神情虔诚无比。
“月亮公公作证,让我们天长地久心不变,不离不弃永相随。”
“天长地久心不变,不离不弃永相随。”她看着他,眼睛对眼睛,重复了他的话语。
晨曦微露时,他贴近她的耳边厮磨,呢喃。
跟我走吧……他热切的话语撩拨她的心弦。你跟着我浪迹天涯,让我们做一对自由鸳鸯。她摇头,嘟囔。现在正打仗,还不行。他一把抱起她说,你看,我有的是力气,打仗时期也能养活你。她嗔怪道,我也有手艺,干吗要你养活?我做的豆腐最好吃。他噗哧一声笑道,是啊是啊,我差点忘了,你就是豆腐西施,我的豆腐新娘。他亲吻着她,侧身俯看着她明媚的笑靥,瞅着瞅着,他竟热泪盈眶。她擦拭他的眼泪问,你怎么了?他说,贞香,此生若有你陪伴,真是极尽奢侈,可是……可是我一定要和你做名正言顺的夫妻……天长地久的夫妻。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她拱进他的怀里,贴近他的胸脯喃喃。我知道,我也想,可是……还不能。
“为什么?”
他问道,声音很大,面部的表情突然变得烦躁。“你不会告诉我,是为了那个尿床精,为了那个还想吃奶的小屁孩吧?你不会告诉我,你要为这个小屁孩虚度青春,栓死在高家这颗歪脖子树上吧?”
“不是……”她颓丧地从柴火堆上坐起来了,把头埋进两膝之间。
他站起来,一把拉起她,把她又一次拥紧了在她耳边低声问:“那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
“还不到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摇晃着她的双肩。“贞香,你清醒吧,现在就跟我走,必须走。我们去找我的师傅和戏班子,你如果不愿意,我们就远走他乡去干别的营生。总之,我会让你幸福……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每天为别人而活,为别人受累。”
“可是……”她迟疑了一下说:“我受人之托啊!” 说了这一句,她声音嘎然而止,像是被一块沉重的木板突然压住,不能动弹。
“我知道,”他松开她说:“你是受了高得贵之托,那个老奸巨猾的狗财主,以为他有万贯家财就可以随意支使别人。他把一个小屁孩托付给你,拴住你。你想想,等他长大,你得付出多少心血,虚度多少光阴?”
“现在,高家遭大难了……”
“高家遭难,谁没有遭难?国土沦丧,四周都是流离失所需要照顾的人,你救得过来吗?”
“小喜的娘就要回来了,我想把小喜交给她再走,我不能就这样扔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不管。”她低头沉思片刻说:“我看……这样吧,你先去探探路,在外面安排好,等我安置好小喜,你再来接我。像你说的那样,让我们远走他乡。”
他久久地看着她,很无奈。
“好吧。”他悻悻然。“说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你得快点。”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