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天六月,而今却乌云密布,通往刑场的大道上早已被挤满了人,被官兵用长矛枪拦在外头,进退不得。
她很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毕竟是当朝以来,玥枫国第一位被赐死的郡主,自然要比其他人临死前多了些“特权”,小草到现在还在嗤笑,说是特权,其实是皇帝自己心虚,又怕丢了自己面子才叫人来帮她梳洗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戴手铐,栓脚链,倒也免了自己一些罪受,要是有一匹马来让自己骑就行了。
她负手行在前头,两边是两个手持大刀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当然这把刀不是来宰她的,而是防止她逃跑。这皇帝也真是,至少得调两个帅哥站在旁边嘛,就这两位大叔,她死都死得不欢快。
走在她后头的是骑着大马的一个官员,这里不能说是监斩官,而是“监毒官”,说实话,皇帝做了这么多无聊的事就只有赐她毒药最为正确,一想到那大刀从脖子上滑下来,头颅飞出去的场面,自然是不比服毒死去来得优雅。
那官员突然一个翻身下了马,抱着拳头对她说道:“郡主在上,请受下官一拜。”
小草讶异,虽说自己以前的确是个郡主,但现在也只是杂草一根,这官脑袋秀逗了?
“你是……?”
“郡主不记得了?”那人的年纪也差不多二十五六岁,见她茫然地样子,不由着急,“两年前,家母身染重病,是郡主为下官母子排忧解难,不仅治好了家母旧疾,还慷慨解囊,助吾上京赴考,这才有了今天。”
“呵呵,是吗?”小草擦擦头上的冷汗,说实话,她还真不记得了。
“恩人有难在身,下官却不能涌泉相报,反倒监督恩人行刑,实乃妄为人也。”那人不愧是当官的,绉绉的话差点让小草听得胃疼。
“额,这不是你的错……”你只要把那只马给我骑就行了。
“郡主放心,下官为恩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以——“他顿了顿,看了看马。小草满心欢喜,给我,给我。
“只好委屈郡主和下官同骑一匹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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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你给我又多又滚多远,成么?
小草无语地仰望乌黑的天空,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徒留那官员在后面牵着马儿追赶。
走着,突然间,鼻子撞上了一堵软软的肉墙,旁边有动刀枪的声音。
抬起头,入眼的是那染了血般的红袍,一双魅惑的桃花眼让所有人不禁沉沦,但很明显,今天的他易了容,依旧是那精致的五官,此时看起来却平凡无奇。
“冷残云?”她不确定地出声询问,摆手阻止住旁边准备一刀砍下去的大汉,尽管她现在是将死之人,很多人都还是会屈服在她的威严下的。
冷残云嘴角仍是噙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看向了她后头的紫袍官员。
“郡主尽管和朋友叙旧,下官不会阻止的。”那官员竟也看懂了他的意思,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
看来人读书读呆了,这人情世故还是有的。
“冷残云,你来干什么。”她开口道,而且还易了容,莫非他仇家很多?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的语气中饱含着笑意,还有一点点调侃的味道。
“别想歪哈,我说过的,你一出现在我五步内我就忍不住冒寒气。”她急忙打断那暧昧不明的笑,她相信,冷残云绝对有胆子在这里调戏她。
冷残云摇摇头,“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她疑惑。
“你的心里话。”冷残云手中一直拿着的银白色披风,毛茸茸的泛着雪亮的光泽,很舒服的样子,此时他正将它解开,随后披在了小草的身上,“你告诉我,你并不想死。”
“废话,谁想死。”小草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脖间熟练地打着结,对那披风爱不释手,但转眼间便变成一脸无奈,“冷残云,现在是大夏天耶,你给我这件披风,想热死我啊。”
冷残云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扬起下巴,与脖子连成漂亮的弧度,“你看。”
雪白的飞花,飘满整个上空。
六月……飞雪?
小草看着手中转眼消逝成冰水的雪花,心里像打翻了调味料,真是没想到,这么戏剧化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莫非上天真的觉得她比窦娥还冤?
“是六月飞雪啊。”有人大声喊叫着,人群变得比之前还要骚动。
“连老天都为郡主喊冤了,郡主是无辜的!!”
“郡主不能杀啊,杀了会有报应的……”许多老一辈较为迷信的人站了出来,声音颤抖着,似乎真的害怕遭遇到天谴。
“……”
只是一场雪,却让整条大道一瞬间暴动了,连那些官兵都差点抵挡不住死在人脚底下。
冷残云悄悄靠近她,“你若是现在想逃走已非难事,那些百姓包括你后头的行刑官都会帮助你。”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刚好被那官员给听到就对了。
“逃走?”小草犹豫着,凝眉沉思。
“是啊,郡主。”那官员连忙站出来拍胸口保证,“郡主对下官有恩,若是郡主此时愿意随这位公子而去,下官定不会阻止。”
小草惨笑,她逃?能逃去哪?逃去后那悦儿她们怎么办,皇帝会不会抓了她们当人质要挟自己回来?
冷残云眼中笑意渐渐暗淡下来,显然已经清楚了她的想法。
小草回首望去,雪花落在她的披风上,形成了一些细小的水珠,明亮而富有光泽,衬得她的脸越若凝脂般清美,灵动脱俗。
她看向那个官员,声音淡淡的,带着豁达,“放我逃走,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去回禀皇上,他都不会轻饶于你,我又岂会连累你们母子再次陷入难境。生死于我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我自道在生没什么遗憾,然而却不能害得身边的人为我受罪,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我永远也享受不起。”
她转过头,凝视着冷残云,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你能看懂我,相信我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谢谢你专程来看我一眼。”她低眸看着手中的披风,遗憾道,“你这披风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我快死的时候送,挑得真不是时候。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这披风,你还是留着去哄媳妇,给我太可惜了。”
他失笑,“怎么会可惜?”
“我说你这个败家子,我都说了我快翘了,穿在我身上不吉利,又不能随随便便扔掉。难不成你想等到我死后废物回收?那也太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