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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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影忽左忽右,倏地停至紫衫女子身前,白骨森森的手掌向前抓出。眼见紫衫女子避无可避,忽地凭空伸出一把木拐,以迅雷不及之势戳中老鬼的掌心。便在这时,一只白净净的手掌反抓老鬼的手腕,倏地向后扭转。这一手真是狠辣之极,只在转瞬之间,令这位名满江湖的老鬼便有断臂之险。但这老鬼真不愧为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借着慕剑华一击之力,身形飞退,手臂似涂上一层厚厚的油脂,滑溜溜地脱了去。“无情公子”缩回手掌,负在身后,冷冷地道:“不过尔尔。”老鬼但觉手臂上火辣辣地疼痛,竟被黄觉撕去一层皮肤,其劲力之强,令他也是心惊胆颤。再见那把木拐,平平无奇,甚至算不得是一把剑。整个剑身都是木头,纯粹是小孩家的玩物,剑柄上缠着麻绳,头处却是突向一侧的,全然一副奇形怪状。但以慕剑华方才一击之力,竟震得他虎口发疼,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有这二人护卫,他自知讨不了好,便纵身跃起,身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阵喋喋的怪笑声:“原来魏公子的女人也会另投他抱,老夫真是开了眼界了。哈哈哈!”

    紫衫女子也在笑着,只是轻柔柔地令人好不舒服。众豪侠见她并无否认,心里又是一惊。世人皆知魏公子身边侍女成群,其中玲珑剔透者不乏其数,但是最能得他心意者只有三人,江湖上也戏称之为“魏公子的女人”。但因这三位女子从不涉足江湖,世人对其知之甚少,连音容相貌、芳龄名讳尽也不知。如今见到其中一人,果是天仙一般的人儿,不觉又多瞧了两眼。

    紫衫女子并不作理会,向慕剑华道:“多谢慕大侠相救。且随小女子进去雅间一坐。”慕剑华正yù打听魏公子的踪迹,当下欣然允诺。卫青直愣愣地见着紫衫女子消失于眼前,见着白衣侍女重又合上门扇,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何滋味。

    紫衫女子去后,众豪侠渐也散去。东方朔极目望视,却不见了孟昶与那对青年男女的踪影,不知他们何时离去,心中暗暗为孟昶担忧:“也不知他身上中的毒怎生了结?”盈姑娘推他一把,斥道:“臭家伙,你在想作什么?”东方朔洒然一笑,道:“不想什么。”但见姓曾的剑客尚伴在菱姑娘左右,知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与二位老板娘辞别。

    卫青随着东方朔出了客栈,顺着大路行出一程,卫青便向东方朔道辞,独回侯府。到了马厩,另一个汉子向他责骂了数语,催促他喂食马匹。卫青应了一声,独个扛起麻袋,将草料倒入马槽,但听砰砰作响,心里好生奇怪,忙俯身拨开草料,见得草料中藏着好几串钱币,心里又惊又喜又感又愧。卫青趁着同伴不注意,悄悄拾起,放入怀中。前前后后也不知捡了多少串,衣服竟装得鼓了起来。卫青心里发虚,做事愈发小心翼翼,直挨到深夜。

    同伴的汉子已回屋里睡觉,只剩卫青一人独坐木栏,遥望明月。那轮姣月中似也映出一个俏佳人影,巧笑倩兮,美目流涟,似水柔情。正在思忆之际,肩头忽地吃痛,回头瞧见一张俏脸,那双眼眸似虚还实。来人见卫青瞧着自己出神,嗔笑道:“发什么呆哩?”

    卫青认出是姐姐卫子夫,不由得面上一红,结结巴巴地道:“没什么。”卫子夫低身坐下,向卫青道:“傻弟弟在想什么?”卫青平rì里和卫子夫亲近无比,心里话无不向她倾诉,便将今rì一番遭遇简简单单地说了一遍,末了还道:“姐姐的眼睛与她真像。”卫子夫取笑道:“姐姐哪能和你的仙人儿比。”卫青又红了脸,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钱币,道:“还是由姐姐保管吧。”

    卫子夫瞧了许久,终于接到手中,用手帕包住,道:“明rì我给二姐送去。”卫青笑了笑,重重地点头。卫子夫看着甚是心酸,忽道:“你还恨郑叔吗?”卫青低沉着脸,若无其事地道:“我有姐姐,恨他作什么?”卫子夫低头不语,靠在卫青肩上,眼角隐隐噙着泪花。姐弟二人同望天上残月,过了许久,方才别离。

    卫青独自在马厩里窝了一宿,待到第二rì,又早早起来打理杂事。过了辰时,卫青正为苍头刷毛,忽听见侯府管家的呼喊,急忙赶出去。但见老管家引着东方朔和一白衫老者站在马厩口,心里又惊又喜。卫青还未开口,东方朔已先自道:“卫青兄弟可愿随我去个地方?”卫青连连点头,转眼看着老管家。老管家嘶哑着声音道:“侯爷准了。”话虽说得普通,但他心中也是稀罕纳闷之极。

    三人出了侯府,顺着大路往西北行。卫青认出那个白衫老者正是前rì被官兵拘捕的董仲舒,心里奇道:“这老先生怎么无事?”却也不敢发问。董仲舒亦一语不发,随着二人穿巷过道,行至一处屋房前。

    卫青认得是自家门庭,抢上一步,道:“原来先生是来我家。”陡然间笑容尽收,怔立在当场。东方朔凑上前去,隔着门板听得院子里传出争吵声来。

    先是一个怒气冲天地道:“哪有什么富贵之相!照我看来,这人定是个江湖骗子,见了人就说这话,半分也信不得。”东方朔认得是卫少儿的声音,观其言语,分明在说他,心里不由得暗暗苦笑。

    另一个人轻柔柔地道:“二姐,青弟也大了,我们再将他留在身边,难道真要他一辈子卑躬屈膝,任人奴役!”这个却是卫子夫的声音。

    卫少儿闷了一声,道:“这是他应该的。”

    卫子夫急了起来,道:“二姐,这话是何道理?自从霍大哥离你而去,你真地变了许多。”

    卫少儿突地高声道:“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别傻了。你可记得,我们的亲哥哥、亲姐姐,他们是如何对我们?待它rì,青儿真地飞黄腾达了,那时他还会顾得上你我吗?”卫青听了此言,在心里喊道:“我不会抛下你们,不会的,不会的!” 一时情急,话到喉咙口,吐不出来。

    卫子夫道:“我不知道。但我总觉着,咱们欠青弟的太多、太多了。我一刻也忘不了,当年郑叔把信简交给你那时,他的神sè,和娘是一样的。他,他也为青弟着想,他也深爱着青弟!”声音渐渐低沉:“可是青弟却恨他。姐姐,这、这多么残忍啊!每次提起郑叔,青弟的脸sè就非常差。我看不懂,可我觉得,那不该是一个孩子对生身父亲的感情。我好怕,我真地好怕。”

    门外的卫青乍闻此言,心中一片茫然。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他也深爱着青弟”,接下去的话半分也没听下去。

    东方朔见卫青呆若木鸡,心里也猜得七八分,知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即便他智计百出,此时亦不知是进是退。呆了片刻,只听得卫少儿道:“怕什么?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他的!虽然是当奴才,可侯府不比其他地方,能安安稳稳地过rì子不说,侯爷待他,不也是好得很!”

    东方朔暗暗叹气,他自觉更能体会卫子夫所谓的“怕”,而卫少儿心里发虚,全然误解。果听得卫子夫道:“二姐,你觉得好,是你的事情。现在青弟长大了,能明白事理,他的路由他自己决定。”她对卫少儿似也死心了,说起这话来,语气坚定许多。

    卫少儿恼道:“连你也要气我吗?难道你忘了,是谁把你一手带大?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是为了什么?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啊!我不像他们那样,全然不顾手足之情。”她见卫子夫低下头,自觉占理,又道:“妹妹,我们如今不也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他去外面闯去?读书习武又能怎样?他姓霍的不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地薄情寡义,无耻下流。”这两句词还是那个姓霍的人教予她,在脑海里记忆深刻,一时脱口而出。

    卫子夫自然了解姐姐的脾xìng,她认定的事情,任谁也劝不了她。自卫子夫与她商量,不过短短数语,卫少儿已说出了千个不愿、万般理由。

    卫少儿拉起卫子夫的手,道:“好了好了,难得你rì间还能回来,去看看孩子吧。”卫子夫不再言语,随她回屋里。58xs8.com